《零号秘术师》舟木

13、云泊仙山

　　一连过了好几日，金霄雪像只孤魂野鬼一样游荡着，她渐渐脱离了魔化状态，冷静了下来。

　　她是个是非黑白一定要分得清清楚楚的人，所以她不后悔杀死山神，她觉得他就是该死。

　　但她后悔那天她对澹台郅说了那两句话，是不是太伤人了？金霄雪冷静下来之后，心里有些无措，她担心澹台郅讨厌她，又或者澹台郅会因为那两句话以为自己讨厌他，再也不来找自己了。

　　金霄雪坐在一座山岗上，望着眼前一片萧瑟，把自己蜷成一团。

　　澹台郅，你去哪里了，你怎么不来找我？你来找我呀。金霄雪抱着腿，额头抵着膝盖。

　　她很想他。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金霄雪猛地把头抬了起来。

　　是不是他来找我了？金霄雪连忙回头看。

　　可她失望了。

　　来人不是澹台郅，是一个陌生的青年人。他的身形与澹台郅相似，长相完全不同，澹台郅是板板正正的英气与清俊，不笑的时候沉默严肃，而眼前这个青年人，五官柔和，眉目如画，两颊各有一个酒窝，翦水双瞳含情似笑，看人的目光是温柔的，容易给人含情脉脉的错觉。

　　就连金霄雪这样一个警惕性很高的人，也不好意思对他太防备。

　　“请问是金霄雪金姑娘吗？”青年人的微笑如煦煦和风。

　　“是我。请问你是？”

　　“在下胡兮卿，是澹台法师的朋友。”

　　金霄雪眼睛一亮，“是澹台郅让你来的吗？”

　　“没错，是澹台法师让我来找姑娘的。”胡兮卿微笑着，“他托我带给姑娘一件东西。”

　　金霄雪莫名有些生气，“托你带给我一件东西？他怎么不自己给我？你让他自己来。”

　　澹台郅，你赶紧给我滚过来，我不要你什么东西，但我想你了，我想见你一面。

　　“东西我已经带来了。姑娘不看看是什么吗？”

　　“不看，你让他亲自带给我我才看。”

　　胡兮卿露出为难的表情，“姑娘不看，怕是会后悔。”

　　金霄雪见胡兮卿忽然变得心事重重，瞬间心慌了。澹台郅怎么了？他在哪？是不是出事了？

　　胡兮卿从袖中拿出一个黑漆盒子，金霄雪急忙接了过来。

　　人在心里装满另一个人的情况下往往极其容易犯傻。比如这一次，以金霄雪的正常智商，应该在打开盒子之前验一验这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或者逼胡兮卿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慌里慌张地就把盒子打开了。

　　盒子中是一小截长得像红绳一样的东西，被一块紫白相间的石头压着，盒子一打开，那东西就挣脱压着它的石头蹦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钻入了金霄雪的手腕中。金霄雪抬手看自己右手手腕的皮肤下，惊讶地发现多了一条红色的脉络。

　　“这是什么东西？”金霄雪问。

　　然而胡兮卿没有回答金霄雪的问题，他出乎意料地对金霄雪发起了攻击。

　　水系秘术，听潮。

　　“听潮”虽然名字不够霸气，但却是水系秘术中攻击性最强的。如果曾见过潮汐奇景，一定会感慨潮汐起落的壮观、人在它面前的无力，“听潮”则尤过之而无不及。

　　但金霄雪不怕，金霄雪就不曾怕过任何东西。她额头上魔印逐渐清晰，魔化的能量汇聚，她毫不畏缩地正面与“听潮”对抗。

　　可突然间金霄雪感觉到右手一阵酸痛，她手腕上多出来的那条红色脉络在吸收着她释放的能量。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拼命地想要去抵抗，但仍阻止不了身体中力量的流失。

　　金霄雪瘫软在地，“听潮”将她包围，但她意识不到了，红色脉络吸去她全身力量，使她陷入昏迷。

　　金霄雪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竹屋中。竹屋里布置得很雅致，点着熏香，东面有一扇大窗子，她从窗子看到外面是一片竹林，竹林覆了雪，更显静谧。

　　“你醒了？”胡兮卿走了进来。

　　金霄雪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不用如此戒备，日后我们就是同伴了。”胡兮卿态度温和。

　　“同伴？什么同伴？”

　　“姑娘不妨看看自己的右手手腕。”

　　金霄雪将手腕抬起，清晰可见皮肤下有一条红色脉络。

　　胡兮卿也卷起袖子，露出自己手腕上的蓝色脉络给金霄雪看。

　　“这是秘术师特有的灵脉，等过段时间灵脉孕育出灵力，我再教你修习秘术，你秘术修成后，就是新的秘术师了。”

　　金霄雪怔怔地呆坐了一会，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从‘挥雨’剑出来之后，是不是觉得自己变强了？”

　　“是……我有时可以催发出一种特别特别可怕的力量，它来自我的身体，可我其实对它很陌生。”

　　“你知道魔石碎片吗？”

　　“听说过。”

　　“‘挥雨’剑由魔石碎片铸成，但你成为剑灵之后，魔石魔印就转移到了你的身上，这就是你的力量来源。”

　　金霄雪想起那天山神对澹台郅说的什么“魔化”、“封印”，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们秘术师的任务就是封印魔化的魔石，那是不是我也要被封印掉？”

　　“本来是的。但澹台郅想到了救你的办法。他跟我们不同，拥有五条灵脉，他把其中一条火灵脉割了一半给你，也就是你打开盒子盒子里面的东西。火灵脉钻入你的身体，成为你的灵脉。你有了灵脉，等修成秘术后，就能够控制自己的魔性了。”

　　金霄雪愣了一会，然后连连摇头，“不，不……你骗我。灵脉割了一半还能给别人，难道这灵脉是跟蚯蚓一样的吗？这不乱套了？”

　　胡兮卿面不改色，“澹台法师自有他的办法。”

　　“那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胡兮卿言笑晏晏、守口如瓶，金霄雪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她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出事了。

　　这时，茶几上的一个黑漆盒子吸引了金霄雪的注意力，是她昏迷前胡兮卿递给她的装着火灵脉的盒子。她走到茶几前，将盒子拿起，打开，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块紫白相间的石头，金霄雪记得，当时火灵脉是被这块石头压着的。

　　这种品类的石头叫做紫袍玉带石，紫色代表吉祥，白色代表如意，所以又称吉祥如意石。这块石头乍看并无特殊之处，但金霄雪将它拿在手上时，却隐约感受到了一丝仙气——这是块来自仙境的石头。

　　这紫袍玉带石跟仙境有什么关系？金霄雪冥思苦想许久，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就在紫袍玉带石产地附近，有一座云泊仙山，此山云雾缭绕，高入凌霄，山顶就是仙境，传说那里住着一只神兽，守护着宝物。

　　金霄雪二话不说，大步走出竹屋。

　　“你去哪？”胡兮卿追上她。

　　金霄雪将那枚紫袍玉带石举到胡兮卿面前，说：“云泊仙山。”

　　“澹台郅不在那里，你去了也找不到他。”

　　金霄雪却笑了笑，她看着胡兮卿的眼睛，目光坚定，眼中仿佛有光。她说：“在不在，去了就知道了。”

　　金霄雪就是这么一个人，要干什么，说干就干，要去哪里，说走就走，毫不犹豫。她不信深思熟虑三思而行，她只晓得不撞南墙死不心。

　　金霄雪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身后却传来胡兮卿的一声叹息。

　　“澹台郅，他确实是去了云泊仙山。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金霄雪脚步一停，“怎么说？”

　　“他死了。”

　　金霄雪大脑“轰”了一下，像是打了一声天雷。她嗓子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一颗心仿佛被紧紧攥住，很难受很难受，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

　　她怔怔地看着胡兮卿，目光在说：我不信。

　　胡兮卿缓缓说道：“那天在莫干村，你把山神杀了。弑神，即便是个小神，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是遭天谴的下场。”

　　“天谴要遭也是我遭，关澹台郅什么事？”

　　“云泊仙山上有一只神兽，守着两件宝物，一件叫养灵琼液，一件叫写命天书。澹台郅去云泊仙山就是为了取这两件宝物。养灵琼液可使死物新生，秘术师的灵脉无法拔除，就算割下一截，割下的部分也是死了的，但如果能得养灵琼液滋养，割下的那截灵脉会重获新生，成为一条完整的新灵脉。”

　　“也就是我得到的那条灵脉？”

　　“没错，澹台郅利用你的一根头发丝在新生的灵脉上施了法，所以灵脉能够认出你，进入你的身体。至于写命天书，它可以篡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你弑神之后，天谴已下，无法逆转，澹台郅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用写命天书将那天在莫干村发生的故事改写，写成杀山神的是他，不是你，这样一来，本该降在你身上的天谴，便转到了他身上。”

　　金霄雪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她如溺水之人一样，拼命地呼吸，却怎么也吸不进一口气。恍惚间她感觉自己灵魂在抽离，仿佛经历了一次死亡。

　　过了好久，金霄雪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勉强支撑起抖得厉害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你还要去吗？”

　　“要去……我要去云泊仙山……我不信他死了，他可是澹台法师。对了，写命天书，写命天书，你不是说这东西可以篡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吗，我去把它改回来，把这一切改回来……”

　　“写命天书和养灵琼液都只能用一次，用完就没了。澹台郅确实死了，我从他手里接过装着灵脉的盒子之后，亲眼看见天谴降在他的身上。”

　　可金霄雪不死心，她用一双泪眼死死盯住胡兮卿，咬着牙，固执又悲戚地说：“我偏偏不信。”

　　话音刚落，一阵飓风刮起，胡兮卿被风迷了眼，被逼得后退了几步。待他再次睁开眼时，却看见金霄雪手执长弓，周身烈火环绕，额上魔印清晰可见。

　　“不！不要魔化！”胡兮卿着急喊道，“控制住自己！否则澹台郅的一片苦心就白费了！”

　　可金霄雪不听他的，她以魔化的姿态，向云泊仙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