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传奇（2019重修版）》纳兰明泽

11、第一部 第十一章 请君入瓮

　　庞吉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全然无觉，见展昭上前来搀他，想到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便不再执拗，站起身来，蹒跚着向洞外走去。
　　未到洞口，忽听一声巨响，洞内顿时尘土弥漫，众人定睛一看，见洞门竟已坠落下来，将他们尽数关在了洞中。
　　众人不禁都看向李氏兄弟，见他二人也是满面惊愕。
　　李浩很快缓过神来，安抚众人道：“没事，没事！想是这门太重，自己滑落了，洞里也有开门的机关，我去打开就是。”
　　说罢，他径直走向石门旁边，在一块方形小石块上轻轻按了下去，石门却没有任何动静。他又用力敲了几下，石门还是纹丝未动。他气急了，抡起拳头狠狠砸了上去，这次的力气确实够大，没见石门打开，那小石块却应声落了下来。
　　“糟了！”李浩懊恼地用力敲着自己的头道：“我把机关给弄坏了，这下可怎么出去啊！哎！我怎么这么没用？”
　　庞吉见刚刚有了生路，转眼又没了希望，顿时觉得全身无力，跌坐在地上。
　　展昭俯身捡起小石块，又看了看机关处的孔洞，沉思片刻，对李浩道：“李兄无需自责，这机关本就是坏的。”
　　“这怎么可能？”李浩惊道。
　　李雄拱手道：“多谢展大侠对我们还能如此信任，不过我们绝不是没有担当的人，这机关的确是二弟刚才弄坏的。”
　　李浩道：“不错，前几天恩公还当着我们的面用过这个机关，当时还好好的！”忽然捂住自己的嘴，一脸懊悔地偷眼看了看李雄。
　　展昭见他说漏了嘴，追问道：“李兄所说的恩公，又是何人？”
　　“这……”李浩吱吱唔唔，不知该如何答话。
　　李雄忙道：“展大侠别听他胡说，哪有什么恩公？”此刻的神色已不像之前那般坦荡。
　　展昭看了看他们二人道：“如今机关已毁，洞门又如此厚重，我等想必再也无法出去，二位又何需再隐瞒？”
　　李雄与李浩对视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再瞒着各位了。这话要从我们蒙大赦出狱那天说起。那天，我们刚回到家，娘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可我们家里穷，哪有钱请郎中？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偏巧恩公从我家门前经过，好心帮了我们，我娘才捡回一条命。”
　　“原来他是令堂的救命恩人。”展昭若有所思地道。
　　“是啊！”李浩接着李雄的话道：“我们感激他的恩德，却没办法报答，只有请他在家里多住几天。恩公拗不过我们，就答应了。”一脸骄傲地道：“那几天，我们无话不说，恩公对我们以前的做为简直佩服得不得了，还说和我们兄弟相见恨晚！”
　　展昭略一低眸，问道：“二位之所以掳劫太师，可是经他授意？”
　　“不！这是我们自己的决定，恩公只不过是无意中提醒了我们罢了。”李雄忙解释道：“那天，恩公跟我们说，以我们兄弟的本领和胆色，完全可以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们也觉得恩公说的有理，却不知该做些什么。于是，恩公就想起了庞吉，说是早就看不贯他飞扬跋扈、欺压良善的恶行。我们兄弟一听，当即就决定要整整这个老贼，给天下人出一口气！”
　　庞吉怒喝道：“大胆刺客，竟敢这样侮辱老夫！”
　　李氏兄弟狠很瞪了庞吉一眼，待要还口，却听展昭又问道：“二位后来的行动，他当真未曾参与？”
　　李雄答道：“这本是我们兄弟自己的事，不想连累恩公，没想到他也是条侠肝义胆的汉子，说是定要鼎力相助，我们也就没再推辞。”
　　李浩道：“多亏有恩公指点，我们才找到这个山洞藏身，只是万万没想到洞里的机关竟这么不结实，这么容易就坏掉了。”
　　“并非机关不结实，而是早已被人毁掉。”展昭肯定地道。
　　“什么？”李氏兄弟异口同声惊呼了出来。
　　展昭指着机关的所在道：“二位不妨仔细看看。”
　　不看则已，李氏兄弟一看，登时大惊失色：原来，石块掉落之后，原处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深洞，洞中满是粉碎的石末。”
　　展昭道：“定是有人早已将石块取下，用内力振碎了后面的机关。”
　　李浩怒道：“究竟是什么人干的？要是让我知道，绝饶不了他！”
　　展昭缓缓地道：“进过这个山洞的，只有两位李兄、庞太师，以及你们的恩公。”，看了看庞吉道：“太师自然不会自毁生路，二位又的确未曾破坏过机关，剩下的就只有你们的恩公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李浩急道：“恩公和我们无怨无仇，为什么连我们也要害！”
　　展昭道：“他要害的不是你们，而是开封府的人，是我们连累了二位兄弟。”
　　“不！展大侠。”李雄道：“恩公的确想要擒住你们，毕竟开封府是我们最大的威胁。可他根本没有必要破坏这个机关。”
　　“此话怎讲？”展昭不解道。
　　李雄道：“因为恩公早已设下妙计，让你们在进洞之前，就会全部落在我们手中。”
　　此言一出，展昭三人心中都是一惊，展昭脑中闪过方才的一幕道：“李兄所谓计策的关键，可是洞外的那个机关？”
　　李雄由衷赞叹道：“果然什么也瞒不过展大侠！”于是解释道：“这个计策，要从我们送去庞府的寄简留书说起。我们的目的根本不在这五千两银子，而是要引你们前来。恩公说，只有先制住开封府的人，我们才能放心地整治庞吉老贼，才能找庞府要更多的银子，去救济天下的穷苦人。”他言语之间满是对恩公的钦佩：“恩公深知我二人绝非你们的对手，定会被擒，便教我们在被擒之后，假意带你们来找老贼。”
　　他顿了顿又道：“恩公料定我们必然双手被绑，你们自然会亲手启动机关，而机关上早已抹了巨毒。”
　　李浩道：“可是恩公万万没有想到，展大侠竟会这么讲义气，根本没把我们兄弟当做人犯，不仅没绑我们，而且还解开了大哥被封的穴道。”
　　“是啊，幸好没有！”李雄继续道：“这种毒相当厉害，你们中只要有一人中毒，其他人一旦与他接触，也会立即中毒。最终，你们就会全都落在我们手中。”
　　展昭心道：“好阴毒的手段！真是防不胜防。”
　　张龙不解道：“就算你们双手并未被绑，也一样能骗我们亲手启动机关，可你们为什么没这么做？”
　　李雄道：“我们兄弟本就觉得此计过于毒辣，而且三位的高超武艺和展大侠的一番教诲，都让我们心服口服，所以才不忍加害，情愿将老贼交给你们。”
　　展昭抱拳道：“承蒙两位兄弟深明大义，以诚相待，我等感激不尽。”
　　却听庞吉不屑地道：“哼！现在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李雄愧疚地低下头道：“都怪我们，害得展大侠你们也被困在这里。”
　　展昭开解他们道：“不能怪两位，只怪你们这位恩公太过精明。他不只料到我们会前来，更深知两位本是明理之人，一旦被我等晓以大义，定会深自悔悟，不再依计行事。于是，便在咱们进洞之后，在洞外将石门关闭。洞内机关也早已被他暗中毁去，我们便再也无法出去了。此计环环相叩，可谓滴水不漏。”
　　李氏兄弟相顾无语，心中虽然觉得展昭的分析有理，却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却听展昭问道：“二位可知你们这位恩公的来历？”
　　李浩答道：“恩公说他姓‘林’，至于叫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啊，对了！有件事很奇怪：有一天，我帮他打扫屋子，发现他包袱里掉出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兄长陈康之灵位’，落款是‘弟陈安敬立’。我想了半天也不明白，如果他就是陈安，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真名；如果他不是陈安，又为什么带着别人的牌位？”
　　“陈康！”展昭闻听，大吃一惊。
　　展昭虽年纪尚轻，却一向处变不惊，可谓‘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众人见他听到陈康的名字，竟会如此惊讶，都十分不解。
　　张龙问道：“展大人知道此人？”
　　展昭道：“我曾听公孙先生说起过此人，他因行凶杀人，死在大人的铡刀之下。他的确有个兄弟叫‘陈安’，据说陈安自幼习武，早年便离家闯荡江湖，后来拜在一个□□门下。”对李浩道：“如果李兄的恩公当真是‘陈安’，那么他真正的目的，便是行刺包大人，为陈康报仇。”
　　众人闻听，无不骇然。
　　展昭叹道：“他先利用两位李兄的感恩之心，为其掳劫太师，引我们上钩，再设计困住我们。他便可趁机去开封府，行刺包大人。”
　　“那可怎么办？”赵虎急道：“现在府里只剩下王朝、马汉，万一他们不是陈安的对手，那大人岂不是……”
　　展昭凝眉道：“更糟的是，大人见我们彻夜未归，定会派王朝、马汉前来寻找。如此一来，大人身边就更无人保护了。”
　　“难道我们真的没办法出去了？”张龙问道。
　　展昭沉思片刻道：“有个法子或可一试：这道石门虽然厚重，却未必结实。倘若我们合力，要震开石门，也并非没有可能。”
　　众人闻听，顿时来了精神，连一直萎靡不振的庞吉也是眼睛一亮——毕竟有了一线生机。
　　于是展昭在前，张龙、赵虎、李雄、李浩依次在后，众人同时运功，瞬间将真气全部汇聚于展昭掌中。展昭当即挥掌拍在石门之上，将真气源源不断地送了过去。石门随之发出隆隆的巨响，震耳欲聋。渐渐地，连洞顶也受了震动，尘土、石块纷纷下落。
　　突然，展昭高声道：“快收掌！”众人听令，一齐收了内力。
　　李浩不解道：“展大侠，为什么停手？”
　　展昭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想不到这块巨石竟如此坚实，咱们已用了八成功力，都不见它有丝毫动静，洞顶却已经承受不住了。倘若我们再继续下去，不仅无法将石门打开，还会震塌洞顶，到时候，我们都会葬身在洞里。”
　　唯一的生望就这样破灭了，众人面面相觑，良久无语。
　　展昭面朝开封府的方向，静立在石门之前，心中暗想：但愿大人不要派王朝、马汉来找我们，但愿小顺子能保护好大人，但愿大人真能有神明庇佑。

　　一声高亢的鸡啼，宣告了新的一天的开始。新的一天，带给人们的往往是光明与希望。然而此刻，包拯却丝毫没有这种感受。
　　他缓缓合上公文，抬头向书房外望了望，长叹一声道：“天亮了，展护卫他们为何还没回府？”对一旁的公孙策道：“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公孙策虽然同样担忧，却不忍见包拯如此，一边整理着桌上的案卷，一边道：“大人一夜未眠，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包拯似乎没听到公孙策的话，自言自语地道：“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他们决不会彻夜不归！”叹道：“都怪本府，不该让他们以身犯险。”
　　公孙策和王朝、马汉本想劝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很清楚，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正在此时，小顺子进来躬身道：“启禀大人，早膳已经备好，请各位一起去用膳。”
　　包拯对众人道：“你们都去吧。”
　　“大人您呢？”王朝问道。
　　包拯摇头道：“本府不饿。”
　　“大人，”小顺子上前劝道：“奴婢知道您担心少主和张爷、赵爷，可是再担心，也不能不用膳！”
　　见包拯沉默不语，小顺子又道：“少主平时常对奴婢说，越是在艰难的时候，越要做到一切如常。”
　　包拯望着窗外摇曳的梧桐，心道：“或许只有展护卫才能达到如此境界吧！”对王朝、马汉道：“你们和小顺子先去吃点东西，然后一起去寻找展护卫他们的下落。”
　　马汉道:“我们也不饿，这就去找展大人他们！”
　　王朝对马汉点点头，向包拯拱手道:“我们即刻就去！”说罢，便要带小顺子出去，却见小顺子对包拯道：“有王、马两位爷去寻找少主就够了，奴婢留下来保护大人！”
　　包拯摆手道：“不必了，你也一起去吧！”见小顺子仍是不肯，不解道:“难道你不担心展护卫？”
　　小顺子道：“奴婢自小跟随少主，十几年来形影不离，如今少主吉凶未卜，奴婢岂能不担心？”目光坚定地道：“奴婢此生，最在意的是少主，可是少主最在意的，却是大人您的安危！”
　　包拯闻听,感动莫名，不禁越发担心展昭，对小顺子喝道：“本府命令你去找他？”
　　小顺子毅然跪下道：“少主临行之时曾吩咐奴婢，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大人，奴婢若是做不到，将来如何面对少主？奴婢今日违抗了大人的命令，日后自当向您领罪。只求大人在少主回府之前，让奴婢继续留在您身边！”
　　包拯突然发觉小顺子竟与展昭有着出奇的相似：一样的忠肝义胆，一样的重情重义，甚至是一样的执拗。只要是他们决定的事，任谁都无法改变。包拯无奈，只好将小顺子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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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主要情节基本没有改动，只是润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