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传奇（2019重修版）》纳兰明泽

10、第一部 第十章 仙界暗流

　　“玄华逸安宫”是除了玉帝所住的“太微玉清宫”之外，在天界中最辉煌的宫殿。这里的主人乃是玉帝唯一的胞弟“恕德天王”，他也是天庭众神之中唯一的亲王。
　　此刻，“玄华逸安宫”的恭岚殿里只有两人：恕德天王和他的心腹谋士“敖峰”。
　　说到这位谋士，却并非天庭中人，而是南海龙王与千年树妖的私生子，他生而为蛟，头顶唯有一只独角，被头生双角的龙族所不容。虽然得道三千余年，却自小被南海龙王抛弃，对龙族充满了仇恨。三百年前，因触犯天条而获死罪，幸被恕德暗中救下，才得以生还。他知恩图报，从此便做了恕德的谋士。
　　恕德此刻正坐在盘龙宝座上喘着粗气，突然将手一扬，将案上的琉璃盏狠狠摔在了地上。
　　敖峰忙唤来殿外的太监，示意他们把满地的碎片收拾干净，待他们出去，将殿门紧闭，躬身问恕德道：“主人为何如此动怒，是否今日早朝发生了什么事？”
　　恕德怨愤地道：“本王虽能上朝听政，却无参政议政之权，朝中无论发生何事，本王都无力左右！”
　　这样的抱怨，敖峰已不是第一次听了。他心里清楚，玉帝将恕德天王居住的宫殿赐名为“玄华逸安”，便是暗示他要远离朝政，做个闲散“安逸”的皇亲，唯有如此，眼前的“繁华”才不会成为玄虚，化为浮云。恕德焉能不知玉帝的用意，为显示忠心，故意将其中最大的宫殿命名为“恭岚殿”，以表“兄友弟恭”之意。然而恕德也因此对玉帝更加恨之入骨。
　　敖峰时常劝恕德不要抱怨玉帝，而要韬光养晦，以待时机，恕德却总是听不进去。敖峰见他今日又如此浮躁，心中无奈，索性不再劝他，联想到近日发生的事，探问道：“紫辉星君可曾把长孙殿下带回天庭？”
　　“当然没有！”恕德冷笑道：“扶亥怎么斗得过玉儿那个孽种？他以死相抗，扶亥哪舍得伤他一分一毫？”切齿道：“本王本以为玉儿只要敢抗旨，皇兄即使不治他死罪，也会罢了他的皇长孙之位。没想到，被太上老君和太白金星那两个老匹夫三言两语一劝，竟不了了之了。太上老君当真没白做贞儿的师父，对玉儿这个徒孙真是百般维护！”
　　敖峰奸笑道：“太上老君虽是道教始祖、天庭首辅，权力却常遭玉帝压制，为了巩固在天界的权位，他自然要竭力扶植自己的徒孙成为天庭储君。”
　　“太白金星更是可气！”恕德道：“为了维护那个孽种，竟敢当殿拂逆皇兄！”
　　“拂逆？”敖峰一双狡猾的细眼转了转道：“我看倒未必。太白金星这个老狐狸，平时最能揣度圣心，从不冒然犯颜。玉帝的脾气您还不清楚？他决定的事，谁能改变？依我看，玉帝根本没打算惩罚长孙殿下，他们君臣不过是合演了一出戏，以杜众神悠悠之口。”
　　“想不到事隔十八年，皇兄还是舍不得这个孽种！”恕德双手狠狠抓着宝座的雕龙扶手，手背上暴出可怖的青筋，愤然道：“既然不舍得治他的罪，让他在凡间自生自灭也就罢了，居然又派杨戬去找他，杨戬乃仙界第一战神，他一出马，玉儿那个孽种必定被他带会天庭。储君之位，本王就更没指望了！”
　　“那道未必，”敖峰成竹笑道：“二郎真君是长孙殿下的亲表舅，又素来与玉帝不睦，玉帝的旨意他虽然会遵，却未必会实心办事，倘若长孙殿下执意不肯回来，他也未必会勉强。”
　　恕德奇道：“既然如此，以皇兄的精明，为何还要让杨戬去人间接玉儿？”
　　敖峰了然笑道：“自然是怕巨灵神那些莽撞的神将，伤了他的宝贝外孙。”
　　恕德冷哼一声道：“皇兄素来护短！”叹道：“但愿杨戬此行，不能将玉儿带回天庭。”

　　李氏兄弟带展昭三人来到后山，到半山腰便停了下来。李浩指着山壁上一块厚重的巨石，道：“就是这儿。”巨石的形状色泽纯出天然，若非知情之人，很难想到这竟是一个山洞的入口。
　　李雄走到巨石近前，伸手扯断了旁边的几根藤蔓，露出下面的机关。他并未立即启动机关，而是俯下身子，蹲在地上拔起草来。他将杂草不断放进掌心，直到感觉足够厚了，才站起身来，用手隔着杂草，小心翼翼地将机关向右转了半个圈儿。巨石随即缓缓向上提起，发出隆隆的响声。
　　李雄的这番举动，令展昭三人颇为不解，李浩却神色如常，显然对大哥此举的用意十分清楚。
　　接着，李氏兄弟燃起火把，当先进了山洞。展昭三人见他们如此坦荡，便放心跟了进去。
　　洞身并不很大，行不多远，李氏兄弟就停住了脚步。火光照耀之下，只见一个老者紧抱双膝，全身缩成一团，兀自瑟瑟发抖，此人正是庞吉。
　　展昭上前关切道：“太师，你受惊了。”
　　庞吉被关在这里刚刚一日，耳朵似乎就已经不好使了。
　　展昭又叫了几声，他才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后，瞬间又板起脸，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道：“你们来干什么？老夫在这里好的很，用不着你们来救！”
　　赵虎忍不住道：“太师，你这个样子也叫很好？要不是我们来救你，你说不定……”看到展昭递过来的眼色，只好闭上嘴，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说不定什么？”庞吉冷笑道：“老夫乃是当朝太师，这两个小毛贼敢把老夫怎么样？”
　　李氏兄弟闻听，正要发难，却见展昭伸手去扶庞吉道：“太师，事不宜迟，还是先出去吧。”
　　不料庞吉的神色却突然僵住，不仅是神色，连整个身子都已僵住，犹如蜡像一般。这似曾相识的情景，令展昭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身环视众人，见他们一个个全都僵在了原地。

　　“什么人？”展昭扬声问道。
　　只见金光一闪，面前出现一人，相貌清俊，鼻直耳阔，眉心天眼硕硕放光。他头戴三山飞凤冠，手握三尖两刃戟，身披金盔金甲，腰横团花玉带，脚蹬步云轻履，一派英武之气。
　　展昭惊道：“二郎真君！”心想，莫非他也是奉旨来带我回去的？
　　杨戬见家丁的粗布旧衣，丝毫掩不住展昭的雍容气度与绝世风华，不由在心中赞叹：“不愧是表妹的儿子！”对展昭爽朗笑道：“殿下游历江湖时，无论在何处遇到我的庙宇，都会入内进香，还在我的塑像面前称我为‘表舅’，怎么今日见了面，却与我如此疏远？”
　　展昭见他并不像庙中神像那般高傲严肃，亲切之感油然而生，不禁对他放下了些戒心，飞扬笑道：“表舅这样称呼我，不是一样疏远？”
　　杨戬摆手道：“疏远便疏远吧！我哪敢叫你的乳名。”轻笑道：“不然玉帝又要说我狂傲，不顾君臣之礼了。”
　　展昭听他如此抱怨，便知他以往没少被外公苛责，笑道：“表舅还是叫我展昭吧，这是我在人间的名字。”
　　“也罢！”杨戬不再推辞，爽快地道：“我叫你昭儿便是。”
　　展昭见他如此洒脱，对他又多了一分好感，想到他的来意，又提起一分警惕，明眸含笑道：“表舅虽为上仙，却久居灌江口，从不上天庭，不涉朝政。怎么今日也替外公来做说客？”
　　杨戬见展昭与玉帝有如此深仇，还肯称他为外公，心中十分诧异。他自己与玉帝的恩怨虽早已成为过去，却至今都没叫过玉帝一声“舅舅”。想到这里，不得不钦佩展昭的宽厚，对他道：“虽然我素来‘听调不听宣’，但玉帝既然下了旨，我总不能不遵旨行事。”言语之中，大有‘给玉帝个面子，敷衍了事’的意思。
　　展昭何等睿智，瞬间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淡淡一笑道：“既然您已来此见我，就算遵了圣旨，那就请回吧。”
　　“什么？”杨戬见他这么快就下逐客令，着实吃了一惊，不由对这个年轻的外甥刮目相看，无奈道：“你总要让我待会儿再走，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展昭看着僵坐在地上的庞吉，对杨戬道：“您虽施了定身法，令他们不能动弹，对一切不见不闻，却不能让时间停滞，我回府若是迟了，恐怕包大人会有危险。”
　　杨戬道：“包拯乃文曲星君转世，自有神明庇佑，你放心便是了。”语重心长地道：“倒是你，只身留在人间，万一……”
　　“原来表舅当真是来做说客的！”展昭打断他的话道。
　　“我做说客？”杨戬摇头道：“你我同命相连，母亲都触犯了‘仙凡不得通婚’的天条，父亲又都是凡间的一介文人……”
　　“你我不同！”展昭肃然道：“您早已劈山救母，令父母摆脱了天条的惩戒，在人间终成眷属。可是我爹娘，至今还在地狱受苦！”
　　杨戬道：“表妹夫妇是在地狱不错，可你没去见过他们，怎知他们一定在受苦？”心道：“玉帝是什么脾气，我可比你清楚。”当年杨戬也曾以为玉帝对母亲的惩戒令她受尽苦楚，救出母亲之后才知道，她虽被禁固在仙桃山下，却并未受什么苦。
　　“你说什么？”展昭惊道：“您去地狱见过他们？”
　　杨戬叹道：“我倒是去过，可是没有玉帝的旨意，根本见不到他们。”
　　杨戬乃是仙界第一战神，修得九转元功，擅长七十三变，天界地府，无一处不能去。展昭心中彷徨:“表舅这般神通，到了地狱都见不到我爹娘，看来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杨戬不忍见展昭如此落寞，劝慰他道：“你不必难过，我会再去地狱一趟，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见他们一面。”
　　“当真？”展昭的目光里闪着久违的希望。
　　杨戬点头道：“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展昭感激地深深一揖道：“多谢表舅！”
　　“不可如此！”杨戬双手扶起他道：“你我虽是表亲，毕竟君臣有别，我可不想惹人非议。”看了一眼展昭身后的庞吉道：“你们是来救他的？不如我施法送你们回开封府吧！”
　　展昭道：“不必了，我自己带他回去便是。”
　　杨戬知道展昭不愿神界插手他在人间的事，便没再坚持，取出怀中的缚妖锁递向展昭道：“此物最能降妖附魔，你带着它也好防身。”
　　展昭推回他的手道：“我既来到人间，就不会再接受天界的恩惠。”
　　“这不是天界的恩惠！”杨戬又将手中的缚妖锁向前递了递道：“这是表舅的一片心意。”
　　展昭摇头道：“您的心意我领了，我曾发誓要做个真正的凡人，岂能使用仙界法宝？”意味深长地道：“更何况，真正想要我性命的，未必是妖界中人。”
　　杨戬望着他深邃的目光，心中暗道：“莫非仙界也有人要害他？看来今后，我不能只顾在灌江口逍遥，对天庭的事漠不关心了。”
　　杨戬收回缚妖锁，又叮嘱了展昭几句才离开山洞，临行前随手一挥，便解了众人的定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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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除了展昭随李氏兄弟进入山洞一段，都是重新写的，并加入了二郎杨戬与展昭见面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