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归魏（下部）》司马宣夜

3、三、江夏大捷

　　“轰隆”一声巨响炸裂在黎明前的夜色中，效果是绝对震撼的。

　　我相信仅仅一次齐射，便足以将孙权从睡梦中炸醒。尽管我折腾出来的东西完全不好意思自称“火炮”，撑死算是个大型爆竹，但在这个时代依然足够震慑。经过马钧改进后的“震天雷”，不仅准头更好，也更耐用了。之前一直困扰我的技术难点在于解决不了铸铁质量不高的问题。我虽然知道问题的关键在于冶铁技术不够发达、铁水中杂质较多，但我不知道该如何改进。我把问题提出来，马钧果然很快想出办法，提高了冶炼时的温度，铸造出来的铁器品质比从前提高了一个档次。或许比不上留名史册的蒲元刀的质量，制造出来的刀剑枪戟锋利度和硬度的提高都是显而易见的。

　　将改良过的震天雷安装在船上的主意，起初我只是试着提出，对于能不能实现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每次遇到技术方面的问题，我都后悔自己从前在二十一世纪没好好学习理工科。虽然我确实不是那块料，至少也该多花点心思钻研古代军事科技。因为在这方面实在没怎么下功夫，很多东西我都只是知道个大概，落实到细节上就含含糊糊模棱两可，自己也不敢胡乱实验。要不是先后得到马元和马钧这两个技术性人才，火|药在我手上最多只能当做土|炸|弹和助燃剂。

　　马钧经过一番设计和实验，成功地把震天雷装在了船上。办法也不难，主要是设计一些支架，结合船体本身的结构来重新分配重量。除此之外还要考虑操作安排，火|药储备的防火防潮等问题，要我来设计肯定考虑不到这么全面。经过改装后的船只，我称作“雷船”，总共改装了10艘，其中最大的一艘被我用作旗舰。十艘雷船全部编在前队，作为这次夜袭的主力。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数十颗震天雷在东吴的水军营炸开了花，点亮了黎明前漆黑如墨的天空。吴军营寨中很快如同预期一样，乱成了一锅粥。士兵们从睡梦中被惊醒，伴随着惊呼和惨叫，盲目地在营中四处奔逃，江面上观战的我们能够清晰地听到那些声音。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可以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更别提反击。孙权做不到，他的大都督朱然做不到，就算吕蒙、周瑜等名将复生，他们也不可能做到。当然，若是转换角色，换了是我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接受败局已定的事实。

　　震天雷即便经过改良，以当前的冶金、锻造水平，也没法长时间使用，能够射击三次而不炸膛就已经很好了。因而发射了预先规定的三发炮弹之后，雷船按照我的部署，毫不恋战地向两边散开，让出了主攻位置。紧随其后补位的是行动敏捷的艨艟小船，总数有四十只，每只船上都携带大量的火油，冲入停靠在营寨的东吴战船中，开始纵火。纵火的时候也顾不上准头了，能烧起来就行。春季多雨，并非火攻的最佳时机，好在天公作美，最近一场雨是两天前下的，借助火油帮忙，这把火勉强是烧起来了。

　　熊熊火光照亮了宽阔的江面，看得更清楚了。吴军基本上已经崩溃，士兵无心作战，四处奔逃。将官有心无力，只有少数战船在火势蔓延之前成功脱离，朝着下游移动，看起来像是洞察到突袭来自上游，想要拉开距离暂避锋芒。我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心脏像是被电流击穿一般，激动到微微颤抖。眼前狼狈不堪四散逃离的，可是孙权亲自率领的东吴水军啊！我竟然能亲手击败孙权，亲手击败强大的东吴水军，简直像做梦一样！

　　其他人也看到了部分吴军战船的脱离，夏侯和大声问我：“三哥，吴军在逃窜！赶紧下令追击啊！”

　　我迅速地权衡了一下。天还没亮，远离战场的下游江面上依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如果派人追上去，离开了先发制人、出人意料的优势，双方其实势均力敌，并不一定还能继续占据上风。何况从总兵力上来说，东吴水军的规模毕竟数倍于我麾下区区江陵一地的水军援军，以小吃大本来就是占了突袭的便宜，再去追，吃亏的很可能就是自己了。

　　我制止了夏侯和的激动：“逃走的就不要追了。我们此来的主要目的是解除江夏之围，应当见好就收。”

　　“可是眼看着敌人逃走，却不去追吗？”司马昭也跃跃欲试，一脸请战的表情。

　　我笑笑：“穷寇莫追，司马校尉不曾读过兵书么？”

　　“当然读过！可是……”

　　“以我们的兵力，本就不足以全歼规模庞大的吴军。可不要被眼前的优势冲昏了头脑，错估自己的力量啊。”

　　安抚了两个小少爷，我大声下令：“传令全军，全力攻击东吴水寨，彻底将其拔除！对于逃走的吴军战船，不必深入追击！”

　　命令传达下去，船队很快调整了队形，我亲自带领旗舰，冲向了火光中的东吴水寨。同时，我注意到岸上远处，影影绰绰亮起一片火光。江夏城内的文聘、夏侯威，还有昨天率领援军抵达江夏城外的夏侯尚，事先接到我派人送去的密信，约定今日寅时，以江边起火为信号，一齐发动进攻。

　　战斗持续到天亮时，早已变成了单方面的驱逐和追杀。

　　吴军驻扎在岸上的军营也没能有更出色的应战表现。不过，最先展开的火炮攻击带来的巨大声响惊动了一部分人，使得后续的进攻没能发挥出最佳效果。部分吴军在将官的带领下展开了有序防御，避免了全线崩溃。到天亮的时候，夏侯尚和文聘的联军没能彻底摧毁吴军大营，便主动撤军了。

　　即便如此，这场胜利也称得上战果非凡。撤出战场之后我下令清点损失，我手下的水军没有损失一艘大型战船，仅仅被击沉几艘小型艨艟，伤亡不超过百人。水军没抓什么俘虏，也没缴获几艘吴军战船，却摧毁了不少战船和作战物资。吴军被打死、烧死、淹死的，至少有上千人。可以说，水军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便赢得了这场胜利。

　　陆地上的场面没有这么一边倒。夏侯尚的主力部队加上文聘派遣夏侯威率领的前锋军作为辅助，以几百人的伤亡为代价，斩杀吴军三千多人，冲破营地，烧毁部分物资，战果也是相当辉煌。唯一让大家都觉得懊恼的是，无论水上还是陆上，都没能截获孙权。

　　也不知道孙权是从哪条路逃走的，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动作相当快，没有陷入乱军之中。其实在黑灯瞎火的夜间作战中，要逃走也很容易。只要反应够快、动作敏捷，相信连吴军自己都不知道最高统帅是什么时候脱离战场的。这也不算什么遗憾，毕竟以孙权的气运还不至于死在这里。

　　拨开尚未散尽的烟尘，我率领船队与夏侯尚和文聘会师。我带着司马昭、夏侯和以及陈庆、唐复等副将一起下船，来到夏侯尚驻扎在江夏城外的大营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之后的喜悦，我的到来更是受到了热烈欢迎，夏侯尚和文聘两个年长将领看向我的眼神都满溢着惊喜和敬佩。

　　“想不到江陵水军在叔权的训练下竟然如此厉害！仅凭一城一地的水军之力，便将不可一世的东吴水军击破，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叔权什么时候对水军如此精通，此前怎么从来不曾听说呐！”

　　“南中郎将真是深藏不露。当年在江夏一见，本人虽暗自有所期待，也万没想到是如此厉害的少年英才啊！”

　　两人的赞不绝口更是让我既受用也惭愧，场面上也需要谦逊客套一番，连忙行礼道：“两位将军过奖了！有此战绩，非我一人之功，实赖全体将士努力，刻苦训练，方能扫荡贼寇，成就今日壮举。还请征南将军向朝廷奏报时，为全体将士请功求赏！”

　　夏侯尚笑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我看啊，今日江夏大捷，孙权贼人撑不了几天，定然要撤回老巢。到时水陆并进一齐追击，定能取孙贼狗命，一举铲平江东！”

　　我笑而不语，其他人都很激动地附和。一片欢笑声中，夏侯尚悄悄扭头咳嗽了几声，也没人注意到，除了站在他身边距离最近的我。心头掠过一丝微妙的异样感，我留意去看夏侯尚，发现他脸色似乎不太好。先前因为大家都是彻夜激战，我以为是劳累所致。然而仔细观察，他的疲惫和憔悴似乎比所有人都要明显，更甚于比他年长的文聘。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历史上的夏侯尚，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我想不起来。实话实说，夏侯尚不算是很出名的三国武将，我相信能够记住他生平的人还是比较少的，我没记住也不能怪我。但我记得夏侯尚之死的内幕，据说是因为曹丕赐死了他心爱的小妾，导致他忧思成疾而死。而现在曹丕都死了，他还活着，他的小妾好像也还活着，那他的命运，是不是也发生了改变？

　　换句话说，我的到来不仅加快了历史进程，也可能改变个人命运。有的人提早去世，而有的人却延长了寿命？那么，曹叡会是哪一种情况？

　　我无法遏制自己内心的激动。如果夏侯尚的情况证明我带来的不仅仅是历史进程的加速，那么是不是也有可能，曹叡会因为我而避免英年早逝的宿命？这可能吗？

　　正当我看着夏侯尚发呆的时候，夏侯威的声音出其不意地叫醒了我：“三哥，你怎么盯着征南将军发愣啊？”

　　我如梦方醒，眨了眨眼睛，看到夏侯威、夏侯和、司马昭在我面前围拢成一圈，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我。在他们身后，夏侯尚也满脸不解地看着我。我俨然成了人群的焦点。

　　我尴尬地笑起来，给自己找借口：“没什么。看着征南将军，忍不住就在想，咱们兄弟并肩作战的场面，若能叫父亲看见，不知该有多好。”

　　一番话说得两个弟弟神情黯然，其他人的疑惑也顿时转变为同情。夏侯尚是我们的本家哥哥，和我们兄弟其实是同辈，尽管他比我们年长不少。我这样说固然是给自己解围，实际上也不能不说是带有几分真情实感的。

　　然而这番话却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意外。司马昭撇了撇嘴，不无委屈地说：“中郎将此言一出，倒显得只有司马昭一个是外人了！”

　　我顿时又尴尬起来，连忙安抚：“子上，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什么呢！子上跟我是兄弟呀！”

　　夏侯和打断我，一把拥住司马昭，亲热地搭着他的肩，使劲把他的头往自己肩膀上掰。司马昭似有还无地挣扎了一下，便顺着夏侯和随他去，嘴角还露出一抹偷笑的表情。我打眼一看不免担心，自己弟弟和司马昭这样子，我该理解为两小无猜？还是应该杞人忧天地再深入解读一下？
　　跟谁不好，偏偏跟司马昭……

　　一阵笑闹过后，夏侯尚转回正题，要众将各自回去安顿士兵，清点人员和物资，汇总战报。安排妥当之后，晚上在中军营设宴请功。众人一番道谢，领命散去，各自回营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