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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四、归途艰难(下) ...

  •   打起来立刻能发现,荜红棘先前的判断没有错,伏击我们的这群人的战斗力,不比骁勇的荆楚兵逊色多少,一上来就下了招招毙命的死手。他们人本来就比我们多,普遍战斗力又高于我们,接战没多久,我们便妥妥处于下风,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样下去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我被几个士兵拼死护在中间,身后还跟着个吓得腿软的张昀,一边怨恨自己受伤的右臂,一边咬牙观察形势。对方三十多人围攻我们不到二十人,优势十分明显,因而并没有投入全部兵力,有大约七八个人在外围作为后备队,看样子也是在观察形势。我还注意到,那几个人当中,有个看似为首者一直在发号施令,微调主攻方向和兵力分配。在他的指挥下,最勇猛的荜红棘明显受到重点关照,四五个人在围攻他一个。他们也很清楚拿下了荜红棘,我们其他人就可手到擒来。

      另外一个重点进攻方向就是我这边。我和张昀、司马昭在一起,也不知对方是想杀我、还是想杀张昀,还是我俩都上了黑名单,围攻者的搏命姿态使得我身边的伤亡十分惨重,我眼睁睁看着两名士兵战死。尽管司马昭在小推车上射箭也杀死对方几人,围攻者们仍像不要命一样前仆后继冲上来,丝毫不惜命。

      这是死士才有的作战风格。我真想知道这群死士是谁派来的?蜀汉?还是上庸?敌人?还是自己人?

      我决定使出撒手锏。我留了一路,连面对棕熊的时候都没拿出来,为的就是怕遇到比野兽更加危险的局面。这份从星寰身上学来的未雨绸缪,但愿能够救我们一命!

      我让张昀自己小心些,几步赶到司马昭的小车旁,问他:“那边外围那几个人,看见没?你能射到吗?”

      他看看距离,皱了下眉。我知道距离有点远,补充道:“不用射得特别准,箭能到他们身前即可!”

      “那倒是不难!”

      “行!你准备好,等下我让你放箭,你就立刻放出去,决不能耽搁!”

      说着,我从怀中摸出一直贴身小心保存的一个小布袋,取出用油纸层层包裹,防潮防湿的土黄色火|药球。这是出发前我让马钧为我特制的小型炸弹,总共做了五个,一个用来做实验,我带着其余四个。制作手法是类似做鞭炮的工艺,把高纯度的|火药用最结实的牛皮纸包裹压缩,减小体积的同时增加爆炸威力,用浸了蜡油的棉纱作为引线。试爆的威力相当不错。马钧还额外做了小挂扣,以便能把火|药球挂在弓箭上发射。当时我还觉得他多此一举,没想到却用上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火|药球挂在箭上,等司马昭把弓完全拉开之后再点火,让他一看到我点火成功就立刻放箭。点火的那一刻我紧张极了,生怕他反应不够快,箭还没放出去火|药就炸了。或者没等确认点火成功,箭先射出去。这项操作需要高度的关注力和配合性,在如此紧张的局面下我也没把握一定能成功。

      可是距离太远,要是用投掷的方法丢过去,准头更难保证。我只能背水一战试一试。

      司马昭终究没有让我失望。我挂好火|药球、点上火之后,他眼明手快一箭射出。我们盯着那支满怀希望的箭越过正在激烈搏杀的双方士兵,径直冲向战局外围观战的后备队。一声巨响,火|药球在一人高左右的半空直接爆炸,爆炸声中混合着数人的惨叫。我心中一喜,忙叫司马昭:“准备第二箭!”

      烟尘散去之后,惨呼痛叫之声不绝于耳。我们看到那几人当中,有一个倒在地上,有两三个人毫发无伤,另外四五个不同程度受伤,大都捧着脸。火|药爆炸的位置差不多与人眼的高度齐平,要伤人肯定是伤到颜面部位,运气不好的话可能直接就被炸瞎了。

      这一下也惊动了正在交战的士兵们,不管哪一方都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朝爆炸声的方向看去。看到这样的变故,我方士兵面露惊喜,对方则惶然无措。趁这个机会,我和司马昭配合,射出了第二个火|药球。

      这次我让他调整了方向,略微调整箭的下落角度,同时重点瞄准为首的指挥者,想来个擒贼先擒王。司马昭再度不负我的期望,第二个火|药球的爆炸点距离人体位置更近,几乎贴着对方指挥官的脸炸裂开来。我看到那人在烟尘中当场倒下,等其他人从爆炸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冲上前去,他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干得好,子上!!”我忍不住当场称赞司马昭。

      形势顿时逆转。外围的后备小队受创,对战局中的战士们打击最大,他们顿时变得无心恋战。失去了指挥者,群龙无首,阵型也马上开始溃散。筚红棘他们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一波快速反击下来,逼退了原本越收越紧的包围圈。这时后备小队中没有受伤的几个人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喊叫一番,抬起躺在地上的指挥官就跑,其他人毫不恋战地跟着撤退。

      转眼之间,就像他们的突然出现一样,所有人都跑得无影无踪。山林恢复了平静。如果不是躺在地上的尸体和众人身上淌血的伤口,刚才的激战就像是一场幻觉,从未发生一样。

      我们无心休息,抓紧时间清点人员。有三个人当场战死,受伤较为明显的有六个,其余人也大都受了无关紧要的轻伤。我下令战死者就地掩埋,受伤的抓紧时间进行简易处理,物资重新精简打包。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后,再行出发。

      重新出发后,行程显得更加艰难。伤员的增加明显拖慢了行进速度,即便是没有受伤的人,体力也大幅消耗。有两个受伤者跟司马昭一样,伤在腿部,无法独立行走,不得不让没有受伤的同伴轮流搀扶。十几个人拖拖拉拉地走在山路上,俨然像是打了败仗逃出战场的残兵溃卒,士气全无。

      我琢磨着这样下去真是不行。虽说刚才那波伏击被出其不意的秘密武器暂时击退,难保对方不会调整之后追上来。他们到底人多,即便指挥官真的死了,换一个人指挥,还是很快就能恢复的。反观我们这边,却经不起再一次那种不要命的攻击了。

      我忧心忡忡,越想越觉得我们不能盲目地这样走下去。先不提原本计划的时间肯定要延后,照这个速度,我们连今晚的宿头都赶不上。

      趁着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我叫来筚红棘、熊焱、司马昭,一起商量对策。

      “如今我们伤员众多,人手不足,这样下去若是遇到对方反扑追击,恐怕很难再次脱身。诸位有什么意见?”

      几人脸色都很沉郁,显然都有同样的担心。司马昭懊恼地说:“若我没有伤在腿上,便可与大家一同作战,而不是坐在车上被人照顾!”

      我默然拍拍他的肩,安抚道:“我不也一样?本该身先士卒,却成了众人累赘。”

      我转而看向筚红棘和熊焱:“所以,我也做不出把受伤士兵撇下,加快行军速度之事。因而这一类的提议,可以不必说了。”

      我知道,论心肠硬,我比不过他们俩,也比不过绝大多数同僚或者敌人。我不像他们,生在乱世长在乱世,在这混乱血腥的时代过着刀光剑影的生活。我只是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普通人。只要有可能,我不想轻易牺牲任何人的生命。

      见他们都不说话,我便说出了自己的提议:“派去江陵求援的人,今日天不亮便走了。如果顺利,明天之内应该能赶到江陵城。算上召集军队做准备的时间,大约需要两天到三天,才能来接应我们。我们合计一下,是冒险继续往前走,还是能找到什么地方固守这四五天的时间,等待援军到来?”

      沉默片刻,筚红棘生硬地说:“时间有点长。如果没有稳固可靠的据点,单凭这些人,守不住。”

      “换句话说,如果有可靠的据点,能够布置防御工事,还是有可能的?”

      他不置可否。我没有纠结于他的回答,毕竟这种保证谁也不敢说。我转向熊焱:“你对附近地形应该最是熟悉,有没有什么可供固守之处?”

      熊焱思索片刻,道:“要说可供固守的据点,这附近的确没有。若在山中找一处洞穴,固然可以藏身,又担心援军来接应时不易找到。西面大约二十里处,有一个较大的村落,并非路上投宿的小山村,应有用以自保的防御措施。只是那处村落离我们眼下的位置略有些远,而且归属新城郡管辖,不见得会愿意接纳我们。”

      “村落啊……”我犹豫了。二十里确实是有些远,等于绕路,会冒很大的风险。乱世中这种山区的村落,虽说多半都不会服从名义上的管辖者,到底是处在孟达的势力范围,一旦知道我们的身份,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而我们若想要他们收留,不亮明身份就很难表示出诚意,进退两难。

      “不要去。太远了。”筚红棘表态道。

      熊焱也道:“实际上对那村落是否可靠,下官也没有把握。若是我等绕远前去,不说被对方擒获伏击,单单只是拒绝让我等入内,便是平白浪费了时间和体力。以下官愚见,不如就这样继续往江陵前进。方才那些人受伤不轻,说不定不会立刻追来。”

      “话虽这么说……”我自语,“若是江陵的支援能早些派出便好了。”

      心里隐隐有些后悔,离开之前应该留一个预案,说好若干天未归,便派出士兵搜索接应。在通讯不便的时代,讯息滞后、消息不通,往往是致命的。

      筚红棘忽然说了一句:“他会的。”

      其他人莫名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他盯着我,沉稳地说:“他一定会来找你。即便你弟弟犹豫不决,他也会坚持。所以,你不必担心,只管往江陵走吧。”

      我明白过来:“你说的是陈庆?”

      他点头。

      我不解:“可我走的时候并没有吩咐他什么。再说你怎么知道他会怎么做呢?”

      “因为他和我一样,一心想的只有你的安全。”

      我顿时说不出话,心里被温暖的情感充塞,堵得难受。当着司马昭和熊焱的面,两句话说得像是当面表白一样,太让人误会了吧!

      果然司马昭大声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所以我们这些人,在筚帅眼里根本不存在吧?”

      筚红棘看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若有余力,倒也无妨。”

      “换句话说,没有余力的话就不管我们死活了……”

      我赶紧阻止筚红棘,也给自己打圆场:“筚帅不是这个意思!他汉话说的不是很好,子上你别断章取义!”

      “我汉话说得很好。”筚红棘争辩道。

      “就是么!陈庆的汉话,总不至于说得不好吧?”司马昭揶揄道,“叔权哥你真行啊!”

      “给我闭嘴!”我怒道,“说正经的呢!!”

      “挺正经的呀!筚帅的意见不无道理。你说是吧,熊校事?”

      熊焱一本正经地没有跟着司马昭调侃我,以他一贯谨慎内敛的口吻说道:“下官的意见,也是觉得就这样继续前进,比较稳妥。只是今晚的扎营,需要格外小心,谨防夜袭。”

      “行吧,既然如此,那就这么继续走吧。”

      绕路的确不是好的选择。丢下伤员我又做不到。既然如此,我们这些人的生死安危,只能赌一把运气了。

      或许还有陈庆和筚红棘对我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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