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凤》太极之鱼

5、第 5 章

　　* 第二日时，郗衍程刚下了早朝，回了自己的圣乾宫，正欲批折子，他身旁的大太监江玉成就进来通报说：“皇上，仪妃娘娘在宫外侯着，想向皇上请安。”
　　郗衍程听了诧异，转念想大概是为昨夜之事而来，他上完早朝回宫时就听得太监嚼舌根，说昨夜闹得大动静，仪妃带着重华公主向文华公主低了头，连夜让重华搬到自己的寝宫，文华也心安理得地住进了重华的宫室。他心中大赞仪妃懂事，却对肃妃和文华母女起了厌恶之心，昨夜动静如此之大，肃妃却毫无管教文华之心，甚至连面都不曾露，实在过分。
　　于是连忙让江玉成传了仪妃进殿，顺便让他看看小厨房里炖的燕窝鸭条汤可还好了，好了就盛着送去仪妃的丽景殿。
　　江玉成出去通传一声，仪妃进殿见郗衍程行大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郗衍程靠在黄花梨圈椅上，一手虚扶道：“起来吧。”
　　仪妃让身边的双燕扶起来，改双膝跪下，向他磕头道：“皇上恕罪，臣妾管教重华无能，半夜不得已打扰皇上与皇后清梦，臣妾惶恐不安。”
　　郗衍程脸上笑意更深，说：“仪妃此言差矣，重华温顺和静，文雅淑端，甚得朕心。你起来吧。”
　　仪妃伏在地上又言：“臣妾不尊圣旨，自作主张，请皇上责罚。”
　　郗衍程大笑道：“这更离谱，仪妃本意也是要平息风波，朕昨夜也是匆匆下旨，事后方觉旨意不妥，以肃妃和文华公主的性子，日后不免借着圣旨再生事端，扰朕清净。你倒是懂得谦让，才能教出重华这样深得朕喜爱的女儿，朕让人拿了乾圣宫小厨房里炖好的燕窝鸭条汤给重华，你若还为用过早膳，就和朕一起用了。”
　　仪妃磕了头起身道：“臣妾替重华谢过皇上恩典。”
　　江玉成送了汤回来，看着一应宫女太监摆好早膳，请皇上和肃妃入座。
　　那边肃妃正用膳，就听得身边宫女来报：“娘娘，仪妃刚去给皇后请了安，就去见了皇上。”
　　肃妃手里的羹匙漫不经心地搅了搅粥问：“皇上有说什么吗。”
　　那小宫女回道：“奴婢没听清楚，只是……皇上身边的江公公带着食盒去了仪妃宫里，说是给重华公主送汤。”
　　肃妃放下汤羹，纤纤玉指捏了只笋丁鲜肉包子，掰开送进嘴中，吃完一口就放下，皱着眉头说道：“这包子以后不必再送来了，小厨房的人是要齁死本宫吗？”
　　她身边的木欢忙端了盏茶递给肃妃道：“娘娘息怒。”又给跪在地上的小宫女使了眼色，那宫女机灵，起身把包子给撤了。肃妃喝了口茶漱了嘴，也没胃口再吃下去。起身移到正殿的贵妃椅上，让那小宫女回来，接着说。
　　那宫女重又跪在地上回道：“奴婢没听清皇上说了什么，总归皇上没有生气，虽然也给重华公主送了汤，也留了仪妃娘娘一同用膳，但皇上大约也是客气一番。”
　　肃妃听了后脸上一片阴霾，拿着茶盏便要往那宫女身上砸去：“皇上都要留她用膳了，你竟来糊弄本宫说是客气？蠢货!木喜!把她给本宫赶出去!不许再在我宫中当差!”
　　一宫的宫女太监听闻忙向肃妃下跪，齐齐喊道：“娘娘息怒!”
　　木喜劝道：“娘娘，红绢会错圣意，耽误了娘娘，她确实该死，但是娘娘您想，此时皇上留了仪妃一同用膳，必是因为昨夜之事，娘娘此时若做出个大度的样子，去安抚一番重华公主，就能堵住仪妃的嘴，还为娘娘博个好名声。再者，这时处死了红绢，皇上定会以为您因为他而迁怒到红绢身上，皇上肯定会生气的。”
　　肃妃听闻才稍稍平了怒气。木欢看她面色稍缓，忙去小厨房收拾了盘奶汁角出来，提着食盒来到肃妃面前，木喜躬着身子在旁劝道：“仪妃此时不在宫中，娘娘碰不见她，娘娘去了走个过场就算完事。娘娘，走吧。”
　　肃妃听闻，这才起身上了轿辇不慌不忙地去了丽景殿。
　　这厢仪妃和皇上刚用过早膳，各自漱了口，仪妃刚要起身告退，皇上却让她不急。郗衍程定定地望着她道：“新朝刚立，今早朕不止收到请安折子，还收到北域可汗的和亲文书。”
　　仪妃心里明镜一般，皇上既已说了新朝刚立，那就是想借和亲趁机收了北域，是必然要出一个公主的。大公主和二公主各有婚配，虽未曾成亲，但当时皇上为巩固势力只好联姻，如今发迹，更是万万抵赖不得。四公主登不得台面，五公主年幼又体弱，如今唯有三公主可为上佳人选。皇上今日留自己用膳，意图原本在这里。
　　于是仪妃明知故问道：“皇上心中可有人选了？”
　　郗衍程坐正道：“朕本意觉得三公主去即可，但北域文书中又明白指出要前朝一位公主去和亲。朕想了想，不如就从宝月庵中接回那位前朝公主，封了本朝的封号，和三公主一起和亲。原本朕要亲自去你宫中一趟，你是三公主生母，今日你既然来了，朕就与你商议，你若是舍得，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仪妃故作不舍状，起身跪到一旁，眼泪说掉就掉下来，泪眼婆娑看着郗衍程。郗衍程被她这么一瞧，一句话也说不出，良久，仪妃才低头拿帕子拭了泪痕，语调中带有抽噎声说：“皇上心意已定，臣妾半点异议都没有，丰华若能为国出力，臣妾心中深感安慰，想必丰华也是没有意见的。”
　　郗衍程听闻，心中大大感动，他虽戎马一生，但也深知情之一字难写，他自身有感，自己的四位夫人，以及五个女儿，若是要割舍，那是万万舍不得的，譬如当时四夫人被迫出府，他亦是大半年的时间未曾见过家中三位夫人，直到二夫人生下郗子贞时才踏足后院。五位公主更是心头肉一般，怎可说舍去就舍去。如今仪妃割舍自己的亲女儿前去和亲，此后算是再不得相见了。心中如何不痛。
　　郗衍程一番推己及人，更觉仪妃懂事聪慧，心中也多出许多怜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