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行动之亲历灿烂》琥珀色太阳

72、第 72 章

　　72】

　　李飞被马云波叫去吃饭，秦楠和他商量过后，决定还是让李飞自己一个人前去。
　　秦楠其实有些放心不下，不停地在李维民的总指挥室前来来回回的踱步。只是一个瞬间，秦楠瞥见了总指挥室里的境况。
　　几番犹豫之下，她还是推动了那扇门，走了进去。

　　秦楠站在指挥室的巨幕前呆住了。
　　她慢慢举起颤抖着的手，捂住口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的眼泪机械般的流下来，根本控制不住。
　　秦楠看着屏幕上，夜色下的塔寨里，林氏宗祠前排着巨型的长队，等待着领取麻黄草和其他的制毒原料。
　　秦楠终于明白，三年前那个晚上，林灿到底看到了什么样的场景，才会让他狠狠下定决心离开自己，才会把他变成现在这样的心狠手辣，与暴戾决绝。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被身边的李维民发现了她的不安。
　　还未等李维民上前安慰她，秦楠便转身跑出了指挥室。

　　秦楠奋力奔跑，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这个她无时不刻都得充满理智，充满正义，充满不得不敌对林灿的情绪的地方。
　　秦楠跑了很久，她很想逃到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东山中学操场的围墙外。

　　她跑了很久，累的浑身无力，感觉自己根本站不住。
　　手臂支撑在墙上，却随着身体慢慢滑落，直至蹲在了地上。
　　秦楠蹲在地上用力箍住自己的双膝，唯一的理智妄图想控制自己，尽力安定下来。
　　可最终，情绪还是占了理智的上风，使她再也控制不住，痛哭出来。

　　此时此刻，她特别想那个人。
　　那个八年前，站在这里拿着风筝望着她的人。
　　那个一直站在阳光里，永远对着自己灿烂地笑着的人。
　　那个为了自己背过身，宁肯独自面对永夜的人。
　　秦楠颤抖着双手，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倒背如流的电话。

　　彼时的林灿，正倚在林氏宗祠的角落里，默默看着正在排队领麻黄草的众人。
　　他的忧郁，和心甘情愿排着长队的众人的兴奋截然不同。
　　这意味着什么，林灿再清楚不过。
　　又将有一批巨大数目的毒品，出自塔寨人之手。
　　他的伯父叔叔们，兄弟姐妹们。
　　然后流往世界各地，荼毒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再为眼前这些人谋取暴利。
　　林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别过头不想再看。
　　手机铃声意外地响起，打破了他的思绪。
　　林灿慵懒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却意外的发现是那个日夜思念的号码。
　　八年来，除了自己决绝地离开她那三天里，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林灿迅速接起来，惊喜而有些意外，“喂……”

　　电话里的秦楠，却什么都不说。
　　林灿心里暗暗觉得不好，轻轻开口叫她，“楠楠……楠楠，怎么了？！”
　　秦楠始终都没有开口。
　　她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林灿担忧而不断发问着喊她的声音，安心而揪心。
　　秦楠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却控制不住。
　　林灿听着电话里的秦楠从无声的抽泣，慢慢变成了无可控制的痛哭，突然间挂断了电话。
　　林灿拿着被挂断的电话心里一懵，随即立刻拨开面前兴奋的人群，开车飞驰向那个老地方。

　　林灿赶到东山中学外，一眼就看到了蹲坐在地上痛哭不止的秦楠。
　　他匆忙停了车，赶紧跑下车奔到她身边蹲下来扶起她的肩膀，捧起她痛哭的脸，着急而又心疼，“怎么了？！李飞又欺负你了……？！！”
　　秦楠也不点头，也不摇头，什么也不说。
　　林灿修长而温暖的手指捧着她的脸庞，不停地擦着她涌出来的泪水，却永远也赶不上她流出来的速度。
　　林灿摸不着头脑，却焦急而又心疼。
　　她看着眼前的秦楠，想起三年前自己固执地不肯迈出塔寨的门赶她走时她的泪水。
　　那时候的她，也是这么失落而绝望。

　　林灿忽然心里有些酸疼，他开始觉得，大概并不是因为李飞又欺负了她这么简单。

　　秦楠的痛哭依然不止，可她懵然的大脑，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双手，轻轻抬起来握住林灿捧着她的手腕，开始开口不停地向他喃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灿的鼻梁突然酸的生疼，他顾不上揉揉，低头问她，“别哭，别哭……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秦楠早已哭得带着浓重的鼻音，对着林灿似是撒娇，又更像是耍赖。
　　她不停地嘟囔着，不停地说。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走的！我不该让你自己面对，不该让你为了我独自承担起这一切！都怪我……都怪我！残忍，自私，懦弱！我应该和你一起面对的，我应该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应该留下你，不让你回东山、回塔寨，回林氏宗祠的！什么许愿？什么誓言？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有活明白，想什么一辈子，又想什么下辈子？为什么？为什么要信命？！它那么残忍，我为什么要信命？！”
　　林灿的心忽然一抽，然后似乎停跳了两拍。
　　恢复跳动之后，一股无法抵挡的钻心的疼，顺着各个方向不断扎过来。
　　他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才忽然说出这么多话。
　　若是三年里的任何一次，秦楠可以说出这些话，也许都还有回头的地步。
　　可是现在……
　　大概已经来不及了。
　　自上次分开的这些天里，他在林耀东的指使下，带人绑了赵嘉良和他的助手钟伟，施暴之后给他们注射了东莨菪碱，以得出更多更真实的信息。
　　在那之后，赵嘉良反手一局绑架了林耀东现今唯一的独子林景文，而他，也最终站上了继承者的位置。
　　交易已经开始了。
　　料头已经运进了塔寨，自己离开时，村里的宗亲们正在排队等着分发料头，用他们换取几日后的巨额暴利。

　　林灿特别心疼。
　　特别特别心疼。

　　那个他爱了八年的人，此刻就在他的面前向他泣诉。
　　我一直很在乎你，我不应该让你为我承担那么多，我应该和你一起面对的。
　　只要此刻，他扔掉身上和心里的那层枷锁，再次回到她的身边保护她，他依然还可以向以前一样，做她的阳光，每天看着她笑。
　　可是林灿偏偏却知道，那么简单的动作，他不能。

　　身体发肤，是受之父母；此时此刻的一应吃穿，身上所带的所有物件儿，都是林耀东和林耀华，用他最不屑的方式换来的。
　　林灿忽然间醒悟。
　　他不顾秦楠的哭诉，下意识地收回了捧着秦楠脸庞的手，一边站起身掩饰着抹去脸上的泪水，一边装作无所谓地掏出手机，“我给李飞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秦楠意外地看着林灿起身离开的背影，心里的酸楚与痛苦，一并化成了一道恐惧。
　　秦楠的脑子一懵，忽然觉得应该勇敢一次。
　　八年来她一直都想做，却一直克制从来不敢做的事。
　　此时此刻，恐惧让她想勇敢一次。
　　她怕此刻不勇敢，就真的留不住他了。
　　以后就真的真的，再也无法以敌人之外的身份，再相见了。

　　秦楠一边抽噎着，一边深呼吸大口喘着气，几乎是在瞬间，站起身子追了上去，从背后一把紧紧抱住了林灿。

　　林灿感受到背后的力量，大脑和心里同时一懵，手里一软，还未拨通李飞电话的手机一下摔到了地上，声音那么清脆，震得林灿心里一紧。

　　那是惊喜？还是酸楚？

　　大概是一样吧……？

　　如果在八年前，一定是意外之喜。
　　他那么那么努力，想要的不过就是秦楠这样一个依赖而信任的怀抱。
　　可八年后现在的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接过来？
　　秦楠的声音，从痛哭渐渐变成了似乎在苦苦哀求，从林灿的背后不断地传来。

　　她叫他，阿灿……

　　她说，求求你，回头吧……回头看看我，回头看看过去的日子，就当是为了我，为了错过的那八年，回头吧……

　　林灿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秦楠偏偏还不肯停，一直在喊他。
　　“林耀东明明就是在利用你！你不是看不出来！凭什么他把林景文保护的好好的，让他干干净净地活着，而你偏偏要去干那些脏活儿？！你的手明明该去干自己想干的事，实现自己的抱负，而不是给他做那些见不得人的脏活！如果是为了我，那我求你不要再做了！回头吧！回头看看我……看看那八年……”

　　林灿当然知道，林耀东是在利用自己。

　　他也无比憎恨。

　　林耀东从八年前，就开始为今天的所有事一步一步打下基础。
　　他为他善待秦楠，为他调解他和林耀华的矛盾，在他的改名风波中担着责任保下他。
　　确实是为了秦楠，林灿才愿意干这些他不屑的脏活儿，以换取林耀东的信任和在塔寨的地位和权利，才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可林灿也怨自己傻，居然真的相信林耀东是从心底里真心的疼爱他这个同一宗族而出的侄子。

　　侄子，可不是儿子……

　　他颤抖着的手慢慢抬起，想要去摸摸紧紧环在他腰间的秦楠的手背，却最终还是没忘了自己该死的身份，紧紧地握拳，又使劲甩开松了下来。

　　松开手的一瞬间，林灿似乎有些释然的声音，也带上了和秦楠一样浓重的鼻音，从前方稳稳传来，慢慢爬进秦楠的耳朵。
　　“楠楠，你知道么……？”林灿轻轻地开口，“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你的身边，就有李飞……我吃三宝的醋，吃其他人的醋，但我并不把他们当回事儿……但李飞，他不一样……”林灿忽然笑了，“我从一开始遇到你开始想要做的事，就是努力想要比过你心里的李飞。”
　　“他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他了解你比我更早更多，甚至于他有着和你几乎一样的经历可我没有……我只能努力，努力赖在你身边，多跟你呆几分钟，多了解你更多，把我错过你的那些日子全都努力补回来……”
　　“我一直觉得我可以，我那么期待你能回头看看我，可其实你自己都没发现，你早就愿意回头看看我了……所以我一直期待，也一边努力，我觉得我能等到有一天，我可以比得过你心里的李飞，我可以有资格站到你的身边……”
　　“可是后来，我放弃了……”

　　秦楠的心使劲漏跳了几拍。

　　她环抱住林灿的手慢慢失去力量，却忽然感觉到了手背上一滴滴由温热转向冰凉的水滴，伴着林灿原本柔软，却冰冷地扎进她心里的话语。

　　“可是楠楠呀，你知道么……？我放弃，不是因为我比不上他，而是因为我发现，我再也配不上你了……”

　　“楠楠，如果有一天，我能脱掉这身枷锁，我还有资格，回头看看你，我一定……一定一定不顾一切回头去追你。不管那个时候，你愿不愿意接受我，我都能像以前一样，一直执着，甚至死皮赖脸……”

　　“可是现在……”
　　“我只能希望你和李飞，能过得好……”

　　秦楠眼里的泪水，随着心里的温度，慢慢变成了不可言说的冰。她环抱林灿的双手，终是伴随着自己无助的绝望，慢慢松了下来。

　　其实从第一次认识到现在，林灿一直引领着她的步伐。
　　即使身边的人都认为她心理素质过人，可林灿却总能知道，什么时候该跟她说什么话。
　　只是这些话，一开始是为了让她接受他，后来就渐渐变成了让她忘了他。

　　林灿很满意这个结果。
　　这是他今天从准备好第一句话一开始，就想要的结果。
　　林灿看着腰间松开的双手，满意却用力扬了扬头。
　　他生生地把眼泪挡回眼眶里，然后弯腰捡起了自己那部掉落的手机——那是林耀东给他买的。为了让他随时随地最快速度的能联系到林灿，而用他的毒资买的。
　　这个玩意儿，也不配留在秦楠眼里。

　　秦楠泪眼模糊，似乎又看到了三年前，林灿那个在婚礼上，穿着笔挺西装离开自己的决绝的背影。
　　只是这次秦楠绝望的知道，三年前的他其实不忍离去，而此刻的他为了能保全她，逼着自己大步离去。

　　那个林灿，终是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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