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爱我如命》半盏茗香

63、第 63 章

　　连肇的识海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秦恒刚进入这片大海，便注意到有一点剑光向他劈来，但还未到他身前时，便又迅速消散。

　　秦恒知道，这一点剑光是连肇意识所化，它察觉到有外来意识侵入领地，带着一股排斥的力量，想将秦恒驱逐出去。但后来似乎是连肇认出了他，于是那股力量很快消去，一股亲昵之意随之传来，秦恒没再遇到任何抵抗。

　　海面上刮着风，浪涛汹涌，这证明连肇的识海并不平静，或许这就是他一直醒不过来的原因。

　　一个巨浪打过来，秦恒小心地躲开。他顺着浪涛滚来的方向寻找过去，在几乎裹挟了天地的巨浪中，他看到了连肇意识所化的白衣人站在巨浪顶峰，手持利剑。在他的对面有一抹黑色身影，同样手持利剑。

　　双方正在对峙。

　　那个黑色身影，代表的是另一股陌生的意识。在秦恒的灵识刚到达这片海域时，陌生意识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劈手朝他划出一剑。一股比刚才更为强大的排斥力量传来，十分强硬地要将秦恒从此地驱逐。

　　这是在连肇的识海，接连神魂，秦恒并不敢做什么，他只能尽量躲避。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在陌生意识的驱逐下，身不由己地一点点远离。

　　紧接着，白衣人向黑影发出攻击，两股力量在半空相撞，开始争夺这片识海。

　　那股陌生的意识明显强大一些，不停地将连肇的意识领地侵占，哪怕一时被赶出去，也会再度反攻回来。而连肇意识的防御力量，却一直在衰减。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那他的识海，早晚会被这股陌生意识占领。

　　秦恒担忧着急，却只能任自己的灵识不断被驱逐。

　　就在这时，秦恒忽然感觉到白衣人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并且朝他抛出一点剑光。

　　秦恒抓住这点剑光，属于连肇的虚弱声音传至秦恒的脑海：“阿恒，去轮回道寻我。”

　　接着，秦恒便被彻底驱逐出去。

　　秦恒睁眼，额际已是一片冷汗。

　　“如何？”一直守在旁边的离山长老问道。

　　秦恒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离山长老。

　　若他猜得没错，那陌生意识所化的黑影，应该就是曾经困扰阿肇的妖龙意识。

　　阿肇在轮回前并没有收服妖龙意识，而是将它封印在狂声里，当他处于神魂崩散的危机时，封印便会自发开启。届时带有一部分神魂力量的妖龙意识会回到他身体内，将他残缺的神魂修复一部分，免去他神魂崩散的危险，但也带来了新的危机。

　　只能庆幸，当初在做这些的阿肇应该早就考虑到这一点。那点剑光，便是阿肇在妖龙意识所带的神魂力量里，给自己留下的一线生机。

　　秦恒的种种猜测离山长老不知，但他神色已是一片严肃，“两抹意识在识海里争夺，肇儿还明显处于下风？如果是这样，若肇儿再不醒来，他的识海将会被那股陌生意识彻底占据。再醒来，肇儿就不再是肇儿了。”

　　秦恒岂会不明白，到那时，连肇相当于被妖龙夺舍，占据身体，世上将再无阿肇。

　　“那屡黑雾究竟是什么东西。”离山长老疑惑自语，而后抬头道：“算了，先不管它，肇儿既说让你进轮回道，想必轮回道里有与他神魂生来残缺有关的东西。”

　　轮回道，万物生死轮回之地。修士死亡，神魂散去，化作天地灵气反哺世间。而他们留下的这部分力量，会进入轮回道，经过重重轮回蕴养，孕育出新的神魂。

　　连肇不能久等，秦恒与离山长老迅速商议此事。此事自然由秦恒来做，他有连肇给予的一点识海剑光，这点剑光能指引他在轮回道里顺利找到连肇。

　　要进入轮回道，需要穿过时间与空间，以往也有修士因为某些原因进过轮回道，所以往返的法子是现成的。

　　而一旦秦恒成功进入轮回道，期间便再不能运用修为法力，不然会被天道驱逐，很危险。为防万一，离山长老将秦恒的修为暂时封禁，进入轮回道后，他就成了凡人，知饥寒冷热，会病会死，一切皆需当心。

　　进入轮回道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前一刻秦恒还站在不绝峰上离山长老布下的阵法里，再睁眼，他便已身处一个荒僻的野外，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找不到一丝丝灵气。

　　秦恒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不到多少力量，他现在已是个普通人。

　　因为识海剑光之故，从他出现在这里，他便感觉到在北边的某个地方，有什么在强烈地召唤着他。

　　秦恒的情绪有些许波动。
　　是阿肇。

　　换做在修真界，秦恒只需召出凛岁，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想去的地方。但在这里，他想要去哪里，只能用最普通的方式。

　　他身上所带的东西，除了这一身衣服，其他的佩饰早已碎成齑粉。秦恒来到最近的城镇，将一身衣服全部当掉，换了少许银子傍身，然后租了一辆马车，一路朝着北方赶去。

　　偶尔他会找个热闹的地方停下歇息，向周围的人打听，哪里有生来就五感缺失，或者身患残疾的男子。

　　身患残疾的男子很多，但都是后天遭遇不幸所致，皆与秦恒描述的不符。

　　这个地方这时候的时节已经入冬，越往北走，天气越冷。秦恒现今这具凡人的身体真的不怎么样，来此地没多久，他的手已经生了冻疮，又痛又痒。

　　在路上，他甚至还遇到了马匪劫道。他没了法力修为，虽还记得如何使用剑法，也会拳脚功夫，但这些依靠的都是他身体本身的力量。对方人多势众，他侥幸从中逃出，租来的马车却落入了贼人之手。

　　面对这样的情境，秦恒无奈，心却也泛着微微疼痛。

　　凡人的身体，如此孱弱不堪，因神魂残缺而导致身体残障的阿肇，几经轮回，遭遇的痛苦又何其多。

　　秦恒的钱不多，租了马车后便剩下不多，赶路这么久，银钱更是见底，已经不够他再支付一辆车架的费用。

　　于是秦恒只能靠着双腿，一路餐风露宿地往北赶。

　　所幸，越往北，那股召唤便越强烈。

　　他离阿肇终究是越来越近。

　　这一日的午后，秦恒到达了一个城镇。因为囊中羞涩，他最近一日只吃一顿饭，从昨天中午起，他便没再吃过东西，到此时，肚子已是响了三遍。

　　秦恒找了个摆在路边的摊子，买了两个最便宜的麦饼，讨了一碗热水。边吃，他边习惯性地向摊子老板打听附近可有生来残障的男子。

　　老板擦了两下桌子，道：“生来残障？别说，这城里就有一个。”

　　秦恒喝了一口水，将干巴巴的麦饼咽下去，“还请老板详细说说。”

　　这会儿买煎饼的人没有，老板便也有闲心，他道：“这城里有户人家，姓连，他们家有个儿子，当年出生没多久，就被诊出天生眼盲，双腿也走不了路。因为身体太弱，三天两头请大夫。那家人不敢对那孩子投入感情，怕他活不长，徒惹伤心，所以那小公子自小就被送到乡下庄子里养着。”

　　秦恒迫不及待地问：“那位公子今年多大？”

　　老板想了想说：“得有十九了吧。”

　　秦恒三两下将热水喝完，然后向老板问了那庄子的详细地址，便收起没吃完的麦饼，匆匆离开了这里。

　　天不知不觉地落起了细雪，秦恒一路急赶路，却也冷得发抖，双颊冻得通红。他披着一身落雪，在傍晚时分，终于来到了饼摊老板说的那个庄子外。

　　庄子不大，坐落在一处没什么人烟的山脚之下，四周地势开阔，放眼看去，只远远看到三两户人家。

　　庄子打理并不得当，门前生着些许杂草，大门紧闭，门沿上方还挂着蜘蛛网。

　　秦恒上前敲了敲门，问道：“有人吗？”

　　没人应声，秦恒又敲了两下，才听一道不耐地声音响起：“谁啊？”

　　一个矮小精瘦的男人打开门，看着秦恒，“你找谁？”

　　秦恒搓了搓冻僵的手，试探着说道：“我找你们公子。”

　　男人狐疑地打量他两眼，“你找我们公子做什么？”

　　“曾受公子大恩，特来报答。”秦恒说。

　　男子对此将信将疑，犹豫了一会儿，道：“你先进来吧，我去叫我们家公子。”

　　秦恒进去，打量了一下里面的环境。

　　这栋房子布置老旧，秦恒在好几个角落都看到有蜘蛛网，可以看出平日很少打扫；一路进去，留白空置的地方很多，应该是因为主人眼盲的缘故，所以几乎没放置什么摆件。

　　秦恒跟着男人来到中间的客厅，细看桌椅，上面铺着一层细灰。

　　这个庄子，处处都透着冷清。

　　男人让秦恒坐下稍等，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传来。

　　秦恒盯着门口。

　　一身青衣的公子出现在门口，他坐在轮椅上，一双眼眸直视前方，没有焦距。当感觉到轮椅被带着转了半圈后，他便对着前方，与阿肇一模一样的，带着病容的面孔，露出秦恒熟悉的浅淡笑意。

　　“你找我？”他说。

　　秦恒平复了一下情绪，起身道：“连公子，我叫阿恒。”

　　“阿恒？”连公子轻轻地呢喃一遍这个名字，“你说曾受我大恩，可我不记得我帮助过什么人。”

　　秦恒道：“就算不是公子，那也是公子身边的人。当年若无公子出手相助，阿恒早已不在人世。”

　　“这样么。”连公子笑了笑，“你说想报恩？”

　　秦恒：“是。公子，阿恒想留在你身边，伺候你。”

　　矮小的男人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连公子却道：“我这里没什么要你伺候的，听你声音还年轻，人生大好。我不用你报恩，你自去吧。”

　　男人顿时急了，“公子，你让他留下吧，多个人照顾你，你也能过得更舒服些。”

　　连公子只是摇头，让男人送他回房。

　　连公子看不到，自然看不见男人脸上神色不痛快。他推着连公子走时，回头示意秦恒先别走。

　　连公子虽让秦恒走，但男人明显巴不得他留在这里。

　　等男人回来，他便让秦恒先在这里住下，“公子心软，明日你殷勤点去照顾他，他会让你留下的。”

　　秦恒看出男人并不是发自内心地为连公子好，心里大抵打着什么主意，留下他是别有目的。

　　但是只要不危害连公子，秦恒便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