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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好不自持 ...

  •   先帝忌日过后,因为全国考课的缘由,各路王公都暂时留在京中,这几日街道上权贵车马触目可见。
      三皇子李鉴上了几道请求返回西南边镇的折子,皇帝非但没准,反倒下令让他同太子一起在文华殿听政。这一举动引得群臣纷纷猜测,不少人说这是皇帝在削三皇子的权柄,又有人说这是皇帝想让三皇子留在京城观政,大有培育之意。
      风言风语传入太子耳中,太子仿若无闻,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于他半点影响也无,俨然是储君当有的风度。
      这一日本该休沐,但赶上大计,六部官员没有一个真敢去休沐的,都是照例点卯,埋头在全国各地送上来的案牍之间。江恪江憬本在翰林,也被拉去帮忙,早出晚归,整日的不落屋。
      相比之下,梅乔倒因为调任国子监司业而躲过了这些忙碌。
      但闲也只是相对的闲,说到底还是忙,国子监也要检点全国官学,还要处理各藩国送来就学的监生。不过比起江恪几乎住在了翰林院,他这种程度也就不算什么了。
      好容易才赶上休沐,又值江恪不在家,梅乔便要应那萦娘子的邀约去玉馆听她们新排的曲子,他这厢刚要出门,就看见雩园门口来了顶小轿,轿子落定,里头出来一位年轻中官,暗青的圆领攒花袍子,颇好认。
      这中官叫王吉,富春人氏,是江恪的同乡,之前江恪中状元后,馆选的结果还有前两日梅乔的调令就是这位公公送来的,这一来二去,倒是相互脸熟,能说上几句话。
      梅乔连忙正色去迎,暗忖可能要与佳人失约了。
      果不其然,那中官王吉正是来传召梅乔入宫。
      听说皇帝召见,梅乔有些忐忑,实在是这位皇帝心思深,不好对付。梅乔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御前奏对就是上回被今上召为四皇子宾客,那回皇帝就挖了个坑给他跳,好在梅乔跳过去了,但这回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次皇帝召见的地方不在御书房,不在文华殿,而在谨身殿。
      看着朱匾上“谨身”两个漆金大字,梅乔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把人带到,王吉隔着门往里头递话,里头许久才走出一名中官,不过不是召见梅乔。
      “陛下口谕,先请梅司业在殿前跪一时,静思己过。”
      梅乔愣了,思过?我最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奉公守法兢兢业业,可是再认真没有的了!
      无奈,梅乔撩袍跪下,一时没稳住,双膝咚的一声磕在石砖上,顿时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隐隐约约梅乔能听到殿中传来的争吵声,那是四皇子……二皇子,似乎……还有元和公主?这是什么情况?但要细听争论的内容却是不能的。
      一个时辰之后,梅乔不大受得住了,两条腿膝盖以下完全麻木,动一动都觉得又麻又疼,好在眼前还没有发昏,这要是殿前晕过去,可就免不了要被人看笑话。
      此时,有中官扬声说话,梅乔一看,原是太子李洹,三皇子李鉴,看方向似乎是从文华殿来的。
      梅乔跪着拱手行礼,趁机动了动腿,移动之下的酸麻差点没让他背过去……
      太子抬了抬手,问道:“梅令史可还受得住?”
      原来他跪的地方太阳移了过来,温度渐高,此时梅乔已经生了一层薄汗,鬓边泛着水光,面皮白皙而微红。
      梅乔尴尬一笑:“下官还受得住,劳殿下垂询。”
      此时殿中传来一声拍桌子的闷响,殿外三人一齐把目光投向殿中,但隔着门并不能看到。
      不久,终于定光帝传召几人进殿,梅乔暗自舒了口气,起身时整个小腿都没了知觉,他强自稳住身形,缓了一缓才抬步往前走。
      殿中,定光帝稳坐御座之上,二皇子四皇子跪在下边,元和公主双目含怨立在一旁,气氛几乎凝肃。
      梅乔心里咯噔一下,但面色如常,依礼拜道:“微臣梅乔,问圣躬安。”
      只是他弯腰的时候,腿一软,俯身参拜变成了五体投地。
      顿时,满殿阒静。
      梅乔欲哭无泪,敢不敢再丢人一点?这可是御前啊!御前!
      跪着的四皇子李煊干巴巴咳了两声道:“梅司业,你这礼行得有点大了。”
      梅乔忍住想拍自己一巴掌的冲动,狼狈地调整成跪拜姿态道:“陛下圣恩眷顾,当得臣的礼,便是再重些,以陛下的圣明无匹也是当得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拍就成了。
      定光帝迟迟不应,梅乔大气不敢喘一下,有点怀疑自己的马屁是不是拍歪到马腿上了,于是偷眼去看四皇子。
      四皇子李煊向他做了个抱歉的表情。
      梅乔当即了然,好嘛,原来是这熊孩子闯祸了!
      中官将一页宣纸拿给梅乔看,梅乔带着疑惑打开,这是一幅不成模样的画,线条粗粝,浓淡失当,但却能让人一眼看出来画的是什么。那是一名宫装妇人,那妇人面目狰狞,似乎在责骂一名书生,她身后还有一个狐假虎威的男子。
      嚯,这还不清楚?这不就是在暗指梅乔、惠安侯和皇后么?
      帝坐之上,皇帝缓缓开口:“梅乔,朕让你受委屈了。”
      梅乔当即警钟大作,万不敢顺着皇帝的话说:“不,微臣不委屈!陛下命太子殿下审理此案,就是对微臣有维护之意,况且刘指挥身故,微臣虽是受害,但亦有责任,更不敢言委屈!”
      皇帝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回答,道:“你不委屈,朕的皇儿可是替你委屈得紧。”
      这话弦外之音不就是在说他梅乔教唆皇子,怨毒中宫,挑拨皇子和中宫的关系?
      梅乔道:“四皇子尚且年幼,秉性纯直,好恶明白,一时不能考量利害也是有的。”
      皇帝岂会听不出来,这少年在打太极。
      “他不明白?他这画可是画得清楚已极。”
      梅乔汗颜,身为皇子的老师,这教出来的手艺真不想承认。
      “得陛下圣恩,臣与四皇子有一两个月的师生缘分,四皇子对臣亦有回护之情。其中情意深重处,虽不似陛下待微臣父亲那般,但已教臣十分动容。”
      提起梅公,定光帝沉默一息。
      “抬头近前。”
      梅乔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他虽垂眼不与皇帝直视,但却能清楚感受到皇帝打量的目光。
      就这样看了一会儿,皇帝开口问他:“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梅乔一愣,没想到皇帝会这么问。就连满屋子的皇子皇女都没想到皇帝会这么问,几人不约而同带着疑惑相互照眼,却都不明白缘由。
      独太子李洹,疑惑之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梅乔,双眼微眯,心中起了猜测。
      “五月十五。”
      定光帝微微沉吟,花白的胡须也跟着颤动,旁人却听不到他在言语什么。
      但令梅乔没有想到的是,皇帝的棍子高高扬起,却轻轻放下,只是口头训诫了一番然后罚了一个月的俸,便把人放了。
      待出了谨身殿,梅乔这才松了一口气。
      “梅司业慢行。”
      闻言,梅乔转身,一看竟是太子出来,免不得躬身作礼,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微微一笑,赤袍玉带走在前头,梅乔跟在一旁。
      “并无吩咐,只是孤前几日听杨先生讲史,讲到一人,甚是有趣。”
      太子口中的杨先生,正是江憬的岳丈。
      李洹微微瞧了一眼梅乔,见此人微低着头,眉眼恭顺,尚有一些疑惑懵懂,双唇微微抿着,面色略显苍白。
      “汉孝武皇帝的幸臣,韩嫣,虽是逆臣韩信的孙儿,但武帝却略无前嫌,宠任有加,甚至坐视韩嫣欺压百姓,驰马走狗,以民生疾苦为乐。英明如武帝,怎么会如此放任他?梅司业,你说呢?”
      梅乔拿不定太子讲韩嫣故事是打的什么主意,道:“前人心思,下官不好揣度,许是武帝顾念少年情分,才会对那韩嫣再三宽容,若韩嫣识趣几分,断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李洹微微一笑道:“少年情分?难道不是那韩嫣惑主?有当佞幸当容貌,却没有当佞幸的脑袋。”
      梅乔道:“韩嫣不是蠢人,只是心思不正罢了,平白长得一副好相貌。”
      太子打量一眼梅乔,似是漫不经心道:“孤瞧着,梅司业的相貌比之那韩嫣有过之而无不及。紫霄阁有一幅武帝的画图,上头就有韩嫣,梅司业可要与孤去看看?”
      他言罢,梅乔心中警铃大作,太子把他和那佞幸韩嫣作比,这可不是什么好比方。
      梅乔道:“殿下说笑了,下官可是刚刚被罚俸,家中不断炊就好,那韩嫣怎会像下官这样落魄?”
      好巧不巧,梅乔此时腹中一阵轰鸣,引得太子低声一笑,拍了拍梅乔肩膀:“梅司业真乃性情中人。”
      性情中人?你说是就是吧。
      谨身殿中,定光帝正训诫着几个儿女,忽然喉中一痒,他神色一变,忙伸手捂住嘴,身边的大监张时忙递上手帕,一边连连给皇帝顺气。
      “父皇!”
      皇帝的背随着呼吸剧烈起伏,许久才慢慢平复。
      张时递上备好的药汤,定光帝接过去一饮而尽,青筋凸起的双手扶住龙椅,道:“无事,今日朕说的你们可都记下了?”
      皇子皇女们相互看了一眼,低头称是。
      “今日就到这里,退下吧。”
      看着几个儿女退出殿中,定光帝重重喘了口气,吩咐张时:“去太医院,把上回的药再取来,另外去紫霄阁,把永王的画像取来,朕要看。”
      张时犹豫,这药……真的还能再用吗?
      定光帝微微一睨:“张时。”
      “是!奴婢这就去!”

      晚间,灯火熹微,江恪堪堪回到雩园,秋生打着哈欠把江恪迎进园中,江恪取过他手中的灯笼,要他去睡。
      秋生揉揉眼睛问道:“严哥儿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去让他们再做。”
      江恪道:“不必,我用过了。”
      秋生哦了一声,转身要走,忽又想起来什么,拉着江恪衣袖道:“对了,严哥儿,六哥儿好像找你有事,这会儿还在书房呢。”
      江恪略略点头,提着灯笼绕到书房,果然灯光如豆,把屋子里的人影映在窗上。
      梅乔支着脑袋,睫羽在灯下投出晕影,江恪进得书房,将灯笼熄了挂在墙上,走近一看,他已然困得睡着了,面前还摊着一本志怪小说。
      江恪将他胳膊搭上肩头,拦腰把人抱起来。
      怀中,梅乔眉头一动,缓缓醒来,看着江恪的脸怔怔的。
      绕过屏风,江恪将他放在榻上,梅乔这才反应过来,耳根有些发红,动了动身体想要坐好,没想到膝盖一阵刺痛,疼得梅乔双眉深皱。
      “怎么了?”江恪一边问,一边褪了他鞋袜,将他裤管推上去,两个膝盖上都是青紫。
      见他面色不虞,梅乔讪讪道:“没什么,就是今天一早,官家把我召进宫,说我没有教好皇子,罚我跪了一个时辰。”
      江恪转身从桌腹里取出一盒药膏,拧开盒盖,将梅乔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放在膝上,蘸了药膏为他细细涂抹。
      “陛下为何忽然要问你的罪?”
      梅乔双手向后撑着榻,将四皇子惹祸的事情一并说了,又想起太子那一番话,问江恪他这是什么意思。
      江恪用掌心将药膏推开,一边道:“陛下问你生辰,这远超出寻常君主该问臣子的话,或许太子误会了。”
      梅乔微瞪起眼晴,不太敢相信:“你是说太子以为我想做佞幸,所以才拿韩嫣的故事来警告我?”
      江恪不语,但眼神却是认可他这猜测。
      梅乔喉结上下滚动,没想通太子怎么会产生这种误会。
      很快,江恪便将他膝盖抹上一层药膏,有些微微的热意从膝盖处传来。
      梅乔低头闻了闻,清香的味道,随口问道:“这是什么药膏?味道不错啊。”
      江恪面上泛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问道:“你喜欢?”
      梅乔点头。
      “这是春闺秘药,有止血化淤活络的功效,你若喜欢,不妨多用点。”
      幡然醒悟这药一般是用在哪里的之后,梅乔捂脸:“不不不……不用了。”
      江恪面不改色,起身到架子上的水盆里净手,问道:“你等我这么久,就是要问今日的事么?”
      梅乔点头:“是啊?”
      江恪走近他,俯身将他冠簪取下,顿时满头青丝垂落两肩,更显得一张脸容色独绝。
      “你怎么不问问我?”
      这真的是子严?这种委屈的语气真的是江恪?梅乔不敢相信,伸手摸了摸他眉眼,笑问:“问!怎么不问?子严兄今日可好?”
      “好。”
      江恪止住他作乱的手,温柔吻上他手腕,一寸一寸向上。
      他吻得无比温柔,但唇舌过处仍然教梅乔感觉无比炽热,身体不自觉想要发软,想要倚靠,想要他。
      梅乔心一横,跪在榻上,颤动着睫毛去吻江恪。
      这是江恪没有想过的,他那么害羞,竟会主动……
      回应梅乔的是江恪更激烈强势的亲吻,你来我往之间两人双双滚到榻上,身形交叠。
      梅乔衣衫掉了一地,身上只余单衫薄裤,雪白的衫子似掉不掉挂在臂弯处。反观江恪,一身衣装除了肩头被梅乔揉得有些发皱之外,其他地方并无不妥。
      察觉到江恪身下的变化,梅乔微喘着与他分开一些,挑眉笑道:“子严啊子严,你好不自持!”
      这种挑衅的话如何能忍,江恪深吸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手往他身下一探。
      “唔!”
      江恪道:“如此美景当前,你还要我如何自持?”
      梅乔要命处被人拿捏,不得不服软告饶:“嗯……子严我错了。”
      江恪低头在他的颈侧一咬,酥麻还有些痒,梅乔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他二人情深意浓之际,忽然一声杯盘掉落,刺耳的碎裂声惊散了一室旖旎。
      梅乔受惊,往榻里直缩。
      江恪换了冷冽神色,将他外袍拾起兜头将梅乔遮住,这厢抬步出了屏风。
      撞破春情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赵怜。
      赵怜脸色发白怔在原地,她本是来献殷勤,却不想见了这样的阴私。心道:怪不得不让我声张那幅画的事,原来这两个人真的有苟且!同性相猥,真是无耻之尤!
      但见了江恪一脸寒霜自屏风里走出来,她还是禁不住威压,腿肚子发抖跪倒在地上。
      江恪看她的眼神浑似在看一个死人,赵怜甚至怀疑,下一刻自己就会被灭口!
      知道主人家的秘密,也得有命说出去才行……
      “郎君!奴婢不是有意要窥伺!求郎君饶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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