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称》沈画檐

3、第3章：名字

　　第二天早晨起来，许嘉年把对面男生送给他的牛奶就着他书包里的半块面包变成了一顿早餐。

　　一直等到中午，也不见其他三位舍友的身影，弄的他都要怀疑这个四人间宿舍该不会只住了他一个人吧。

　　到了午饭时间，许嘉年拿起钥匙准备出去吃饭，刚打开门就看到了对面的男生，他正在锁门，好像也要外出的样子。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的声，\"嗨......\"

　　\"你......这是要出去吗？\"许嘉年停下手中锁门的动作。

　　\"是啊！\"男生点点头。\"准备去吃午饭，你呢？\"

　　\"噢......我......我也是。\"许嘉年不知怎的，看到男生的那一刻竟然有些慌乱。

　　\"那......一起吧！\"男生向他发出邀请。

　　\"啊？哦，好......好啊。\"许嘉年这下更慌了。

　　手忙脚乱地锁好门，跟着男生下了楼。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许嘉年本身已经很高了，但身边的男生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许嘉年估摸着他的净身高起码在一米八五以上，或者还要更高一些。

　　\"我们......去哪里吃饭啊？\"许嘉年转头问身旁的大高个儿。

　　\"要不就去学校食堂吃吧。\"男生提议。

　　\"可是......\"许嘉年迟疑了下。\"可是我没带饭卡......\"

　　\"我带了啊！\"男生从裤兜里掏出饭卡。\"刷我的。\"

　　\"啊？\"许嘉年还在犹豫。

　　\"走吧！\"男生拽了他一下。\"这次算我请你，改天你再请回来不就好了。\"

　　许嘉年是第一次来学校食堂吃饭，进了门茫无目的地晃悠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要吃什么。男生问他想吃什么，他摇摇头，最后说：\"我跟你一样吧，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于是男生买了两份意面，刷卡的时候，许嘉年刚好瞥到了窗口机子上一闪而过的持卡人信息：\"金融学，张一程。\"

　　他这才想起他忘了问男生的名字，也忘了告诉男生自己的名字。

　　张一程，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名字。

　　许嘉年想起了一阙词，纳兰性德的名作--《长相思》：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地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它曾出现在小学语文课本上，许嘉年特别喜欢，背牢后就再也没有忘记过。

　　不知道张一程的名字与纳兰性德的词又没有关系。

　　\"呐，给你！\"

　　许嘉年正发呆呢，手里突然被张一程塞进一双筷子，他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两盘意面已经摆到了窗口的台子上，食堂师傅的速度还真是挺快。

　　两人各端了一盘意面，随便找了个位子，就面对面地坐下来开始埋头吃饭。

　　许嘉年还是头一回吃意面，虽然这个外国美食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了，但他却觉得吃起来跟一般的中式面条没什么分别，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家的不是很正宗，有机会我带你去吃正宗的意面。\"坐在对面的张一程对他说道。

　　\"噢。\"许嘉年含糊地应了声，心里却在想，想要吃到正宗的，怕是得去意大利才行吧。

　　虽然不是很合胃口，但许嘉年还是努力地吃完了盘中的面条，毕竟是张一程点的，他也算是跟着张一程体验了一回西餐，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两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速度，像是饭后散步一般。

　　许嘉年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你的名字，很好听欸！\"

　　\"是吗？\"张一程回头看了一眼他。\"那是我老妈起的，出自清朝词人纳兰容若的《长相思》，她老人家呢，是个文艺女青年，从小就逼着我背唐宋诗词。\"

　　\"果然，我没猜错。\"许嘉年在心里窃喜道。

　　正盘算着该怎么跟张一程介绍自己比较合适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句\"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啊\"。

　　他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刚好对上男生温目光，竟有一瞬间的错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只慌慌张张地又低下头去，\"你......你知道我的名字？\"

　　\"许--嘉--年！\"男生一字一句地说道。

　　正好奇着张一程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时，却听到身旁的男生兀自解释了起来：
　　\"昨晚在你宿舍吃包子时，我从你书架上偷瞄到的。\"

　　许嘉年连忙想起了自己的书架，他有给任何属于自己的书都写上名字的习惯，对了，还有日期。没想到张一程这么心细，竟会暗自记下他的名字，弄的他是又惊又喜的，倒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

　　张一程夸他名字好听，他自然是开心的，不过跟张一程比起来，他的名字就没什么深意了。

　　\"要不要喝杯茶？\"身边的男生轻轻地拉了下他的衣袖。

　　\"啊？噢，好......好啊！\"许嘉年这才注意到面前的那家小而却不失精致的奶茶店。

　　\"两位想喝点什么？\"老板热情地拿出单子递给他们。

　　\"你想喝什么？\"张一程转头问许嘉年。

　　许嘉年想了想，说道：\"跟你一样好了，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说完立马想到了刚才在食堂时的情形，好像张一程问他想吃什么时他也是这么回答的。

　　张一程倒也没说什么，也没看单子，就向老板伸出两个指头，\"两杯绿茶。\"

　　许嘉年觉得，他做手势的那个动作真得是帅呆了，他的手，还真是漂亮，蛮适合去弹钢琴的，不过却学的是金融学这类在许嘉年看来极为枯燥的专业，当然，或许在张一程眼中，他自己学的计算机专业也是一样的枯燥无味。

　　大家都说，大学里选错了专业就会错一辈子。许嘉年是万万不同意这种说法的，因为他并没有选错专业。高考志愿是他自己亲手填的，学校是他坚持选的，专业也是他喜欢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幸运了，如今遇到张一程，更觉得来交大是来对了。

　　两人手捧着一杯热茶，很快就到了宿舍楼下，张一程手中的绿茶已经喝了大半，回头注意到许嘉年连吸管还没插上，不禁皱眉：\"你......不喜欢绿茶？\"

　　\"啊？不是不是......\"许嘉年急忙摇头。\"我......我只是有点撑，刚才吃太饱了，现在喝不下东西，待会儿回宿舍再喝。\"

　　看到张一程点了下头，没有再追问，他这才舒了口气。

　　其实他根本就是在说谎，哪里吃撑了，是压根儿就没吃饱好吗？那盘意面，量也太少了吧？以许嘉年平时的饭量，拿来当午餐起码得两份才行。但在张一程面前，他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吃饱，书包里好像还有一盒饼干，应该够撑到下午饭时间了吧。

　　许嘉年迟迟不肯喝手中茶的真实原因其实是......唉，作为一名男生，实在有些难以启齿。那就是--

　　他不会扎吸管，是的，就是这样。

　　在常人眼中，扎吸管实在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跟拧瓶盖没什么两样，动动手指，轻松搞定。但在许嘉年看来，那就跟大夫给病人扎针似的，都是一门技术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许嘉年从小就不会扎吸管，小时候买了奶茶或果汁，都是由爸爸或者妈妈帮忙扎的吸管，长大后就很少喝这类饮品了，几乎没怎么碰过吸管和这种需要插吸管的杯子。也不是他力气小，毕竟是个男生，帮女同学拧瓶盖的力气还是有的，但扎吸管就爱莫能助了。他也尝试过自己扎吸管，但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不是死活扎不进去，就是扎破了杯子，果汁流了一手，吸管还没插进去，真是令人尴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么一件生活中最平淡无奇的小事给难住，许嘉年也是服了自己，所以昨天晚上买的那杯奶茶，他都是先拿剪刀剪开一个小口后再将吸管插进去的，反正当时宿舍只有他一个人。

　　许嘉年可不想在张一程面前出丑，但又不好意思麻烦他帮自己扎吸管，所以热茶最后又变成了凉茶。

　　张一程的舍友一个都还没来，许嘉年的舍友倒是来了一个。

　　走到宿舍门口，看到微微敞开着的房门，许嘉年差点以为是自己刚才走的太急，忘了锁门，直到推开门看到正在里面七手八脚地套被单的男生，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舍友来了啊！

　　床上的男生正被一床被子弄的满头大汗，看到推门进来的许嘉年，急忙抱着被子发出求助：\"你回来了！Help me！\"

　　看着这一幕，许嘉年想笑却没敢笑出声，也没说什么，放下手中的茶杯，换上拖鞋，爬到上铺，从男生手中接过被子，\"交给我，你先下去吧。\"

　　\"啊？\"男生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不用帮忙吗？\"

　　\"不用。\"许嘉年摇摇头。

　　男生乖乖地下了床。

　　许嘉年轻而易举地套上了被单，顺便把枕套也套了上去，还十分慷慨地帮舍友铺好了床。过程干净利落，只用了大概不到十分钟。

　　\"你......你也太厉害了吧！\"男生看着被叠成了豆腐块儿的被子和平整的床铺，一脸的吃惊。

　　许嘉年爬下床，\"这个，很简单的啊。\"

　　有人不会套被单，有人不会拧瓶盖，还有人不会扎吸管......这个世界，还真是有趣。

　　\"简单！那为什么我忙活了一个钟头都没弄好？\"男生摸了摸后脑勺，仍旧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哎！话说你怎么会套被单的啊？\"

　　\"跟我妈学的。\"许嘉年答道。

　　他初中就开始住宿舍，高中也住宿，大学了，还是住宿，连着住了六年宿舍，早就学会了像套被单、铺床单、缝纽扣、洗衣服甚至做饭这些琐碎却必要的生活技能，也早就适应了那有些聒噪的集体生活。

　　\"可惜我妈也不会。\"男生撇撇嘴。\"我家的被单都是阿姨套的。\"

　　许嘉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他这位舍友恐怕是一娇生惯养的主儿，活脱脱一副公子哥的模样，显然是第一次住宿舍，要不是学校明令规定不许学生在外面住的话，怕也不会踏进这宿舍楼半步吧。

　　\"咦？我的茶......\"许嘉年回到桌边，刚才自己放在桌上的绿茶竟然不见了。

　　对面的男生笑容灿烂，\"不好意思啊，我喝了。\"

　　\"......\"

　　\"口太渴了，看到喝的就......嗯，味道还不错。\"男生摇晃着已经快喝到底了的杯子。

　　不会套被单的人也会扎吸管？那为什么我这个会套被单的人却学不会扎吸管？

　　许嘉年为此耿耿于怀。

　　不过，这两件事之间，似乎并无逻辑可寻。

　　张一程给他买的茶，他自己没喝到，却被这个不会套被单的家伙喝了个底朝天，许嘉年别提有多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