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梗是种态度》窥世者

40、四十、天命在我

　　“你是精灵！”
　　话刚出口西蒙就知道不妙，连忙握紧了女孩的胳膊，无奈又饱含歉意地道：“别慌，我没打算对你做什么，先别跑……唔……也别试图攻击我，好吗？”
　　他接下女孩慌乱的一拳，握住她的拳头，恶魔血脉的纹路在脸上浮出：“我也不是人类，可以相信我吗？”
　　他感受到女孩的颤抖，犹豫了一下，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然后用一句话止住了女孩逃跑的脚步：“我带你去救你哥哥怎么样？”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西蒙从旅馆中听到的大堆信息中提取出相关的只言片语，是那个名为卡塔斯的男人说的。当时他一脸轻佻的笑，甚至让人觉出些许恶意来。
　　“毕竟不是人类嘛，所以肯定会被当做奴隶的啦。”
　　语气轻松，如同玩笑。
　　西蒙却笑不出来。

　　“真、真的吗？”女孩怯生生地停在了不远处，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却不肯放弃一线希望，像只望着食物的流浪猫。
　　“是真的。”西蒙沉默了两秒，“不光是为了你哥哥，我自己也有些事要去……看看。”

　　女孩名叫伊芳，今年刚刚十岁，会一点点自然系的法术，也能通过风和植物来辨认丛林中野兽和人类的踪迹，她就是这样一路躲躲藏藏，小心翼翼来到千里之外的港口城市。
　　西蒙问她：“我是大概一小时前在外面的码头边捡到你哥哥的项坠，你现在去的话，能追踪到你哥哥在哪里吗？”
　　伊芳紧张地点了点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
　　西蒙带她来到刚才捡到项坠的码头，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但码头一如白天——比白天还要热闹一些，不用工作的工人和水手加入了喝酒狂欢的队伍里，像是要把白天所欠缺的都补回来一般吵闹着。
　　伊芳紧紧地贴在西蒙的身边，小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袖，显然对这人来人往的场景很不熟悉，又是紧张，又是害怕。
　　走到项坠掉落的地点时，小女孩明显精神一振，也不顾脏污，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那一块地面，接着“嚯”地站起来，睁大眼睛在夜风中朝着某个方向眺望。
　　“是哥哥……”她简直要哭出来了，忘记还拽着西蒙的袖子，发足就要往那个方向奔去。
　　她还没迈出一步，就觉得身体一轻，被抱入陌生的怀里，她精神瞬间紧绷，但耳边传来的是已经逐渐熟悉起来的温柔声音：“别担心，你指方向，我会带你去的。”
　　感受到怀中幼小的身体从紧绷到逐渐放松，西蒙也在心里松了口气，万一这孩子又哭闹起来，也是件麻烦事。他抱着精灵族的小女孩，顺着她指的方向，没入了人潮中。

　　不一会儿。
　　小艾跟着坐标不紧不慢地走到码头，望着不断变动的坐标数字，陷入了沉思：
　　西蒙到底有没有发现我在跟着他？这样总是差几步，是不希望我去找他吗？
　　但是自己话都放出去了，想到如果掉头回去可能面对的嘲笑，小艾不由得瘪了瘪嘴。观测到西蒙的目的地以后，直接走直线冲过去吧。
　　虽然在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迈出的下一步，仍然很慢。

　　克罗夫特觉得自己这份工作不错，隔两三个月运一次货物，然后看守仓库，直到货物全都卖光，轻松而且赚的钱又多，至于是什么货物能卖出那么多钱？嘿，管他呢。
　　他想着，又喝了口酒，却没察觉到视线的死角处一闪而过了一道黑影。
　　“就是这里吗？”西蒙抱着伊芳，停在了一座仓库旁边，在这个港口，像这样的仓库有不少，有些是出租给那些出海的船只，用来暂时存放货物，有些是被私人买下，通常会打上标记，当然用途也是用来存放货物——只不过是那些不在王国法律内的东西。
　　西蒙反正不懂这些，在他看来这些仓库都一模一样，没什么差别。
　　伊芳看着眼前方方正正的高大房子，认真且笃定地点了点头：“就是这里！”
　　西蒙笑笑，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那就走吧，不要说话，我带你进去。”
　　女孩紧张地点点头，双手捂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西蒙，西蒙失笑：“不用捂那么严实，比起那个，你可要抱紧我了。”
　　伊芳又紧张地点点头，一只手放下来，揪住了西蒙的衣领，西蒙摇摇头，自己动手把小女孩抱得更紧，轻轻一点地面，被恶魔血脉和神格双重强化过的身躯轻松地跃起，避开了守卫的视线，轻如鸿羽般落在了仓库的顶上。

　　周围的房屋高度错落有致，今夜的夜空也无星无月，是个再好不过的适合潜入的场所，西蒙在仓库顶上找了个角落，像是用勺子舀起布丁一般，手指插入坚固的钢材，划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圆，朝底下看去。
　　其实要说的话，他用神格给予他的幻术能力潜入，肯定会比现在这样方便很多，但或许是之前在旅馆中的对话给了他一点刺激，他现在并不想去用那个力量。
　　抛开无谓的思考，他从洞中窥视仓库里的状况。
　　仓库是没有阁楼的，这一间连窗子也没有，西蒙却没闻到有任何腐朽的气味，大概是另有通风换气的通道，仓库里灯火通明，奢侈的用了水晶制成的魔法灯，一颗中阶魔晶被当作能量源，镶嵌在灯座上。
　　西蒙不由得轻轻吸了口气，伊芳立马担忧地望着他，但牢记他刚才说过的话，并没有出声，西蒙拍了拍她的脑袋权当安慰。
　　炎魔的血脉使得他对热量极其敏感，即便透过仓库厚实的外墙，他也能感应到内里每个人身上散发的热度：有四个来回走动的人，应该是守卫，还有一个在门外看守，其余的有上百人，都相当整齐地蹲在仓库的一边，他带着小伊芳来到整齐的那边，如法炮制地又挖了个洞，透过洞口，看到的却是一排排冰冷的铁笼。

　　他以前也见过这种笼子，一般是用来关魔兽的，低阶魔兽冲不破特制的铁笼，而中阶魔兽会用比较高级的画上了禁魔法阵的笼子，不像高阶魔兽那样有人类似的智力还能口吐人言，中低阶魔兽即便聪明，也不过是野兽范畴内的聪明，关进笼子里，好好的训上一段时间，危险的魔兽就能变成乖顺的宠物，然后卖出大把的金币。
　　当然，要捕捉魔兽，将它们关进笼子里，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西蒙虽没在佣兵生涯里接受过这样的委托，但他认识的不少冒险者，都是在魔兽的尖牙利齿下失去生命的。
　　只是他从未想过，对付魔兽的手段，竟然能用在人的身上。

　　西蒙闭上了眼睛，过了几秒钟后再睁开时，眼瞳底部，已经蔓延上了鲜红的颜色。
　　仓库中的灯火骤然熄灭。
　　突然降临的黑暗让守卫们无所适从，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需几秒钟的时间，他们便能恢复过来，打出警示信号，开启备用的光源，但西蒙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伴随着咣一声巨响，天花板上的钢板与铁梁垂直落下，砸中了下方的一名守卫，黯淡的天光从顶上的破口处透露进来，离落下的钢铁近在咫尺的第二名守卫还未来得及冒出一身冷汗，就被喀一声扭断了脖子。第三名守卫谨慎地守在原地，从怀中掏出警报器，只是刚拿出来，他便感到胳膊上一凉，血液喷涌出的时候，他的手臂和头也随之落地。

　　克罗夫特警惕地看着门内，刚才从仓库中传来的巨响让他实在很在意，以前虽然也有过奇奇怪怪的动静，但都没有这一次来的大，他想了又想，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原本轻微的开门声在黑暗中仿佛是巨响，门外的灯光只在仓库内照出几米的范围，就湮没在漆黑中，然而就在这几米的可见范围内，克罗夫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地上鲜红色的血液和一条穿着守卫衣服的断腿，然后在下一秒，他也陷入了黑暗中。
　　在他人生的最后一秒，他只看见了一双在黑暗中也红亮如燃烧的鲜血、仿佛恶魔一般的眸子。

　　西蒙将最后那个门卫的尸体扔到一旁，顺手扔出去的火种在同一时间燃烧起来，极高温的火焰只用了不到一秒就将尸体和血液全都烧却殆尽，亮光一闪而逝，烟气被通风性能极强的管道抽走，他在黑暗中看得清楚如白昼，看了怀中乖乖闭着眼睛的小伊芳，他微微一笑，打开了灯：“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伊芳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有些脏乱，但明亮而宽敞的室内空间，抱着她的人语气仍然很温柔，丝毫看不出刚刚做了一番极限运动的模样，她刚才一直把脸埋在对方的怀里，却也能感受到逼人的风压。

　　“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的哥哥？”
　　听到这话，小女孩立刻把刚才的胡思乱想抛在脑后，挣扎着要从西蒙的怀里跳出来，西蒙松开她，看着小女孩急不可耐地冲到那些排列整齐的笼子前面，精准地从那些一模一样的制式铁笼里找寻到自己想找的人所在的位置，可怜巴巴地去够铁笼外那个巨大的锁。

　　那模样实在是既可怜又透露出那么点点的好笑，伊芳还不到那些笼子的四分之一高，即便她跳起来，锁离她的手也很远，够都够不着，更别说打开了。
　　西蒙也没有看笑话的意思，他走过去，拍了拍那个还在不死心地跳来跳去的小女孩的肩膀：“好了，我来试试。”
　　这种锁是用来对付魔兽的，它巨大而又坚固，外壳浑然一体，即便是有着最坚硬的爪子的魔兽也不能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迹，但这对于西蒙来说完全算不上问题，恶魔的血脉赋予他火焰与超越地面上大多数生物的□□，而神格除了一些新的权能之外，将这些进一步加强。

　　他指尖冒出白色的火焰，高温使得附近的空气都有些扭曲，西蒙下意识让小伊芳站远了些，哪怕这温度被他妥善地控制在了手的周围。
　　不知多少度的火焰只是轻轻在锁上划过，那巨大的金属块就从中间分成了两半落到了地上，熔化的断口处闪烁着金红的色泽，很快又冷却了下去，变成扭曲的纠结状。
　　西蒙没去管地上的锁，他熄灭了指尖的火焰，打开了铁笼。

　　笼子里关着八九个人，有男有女，他们普遍有着漂亮的外表和修长的身躯，西蒙只看到一个短发的男人露出一双尖尖的耳朵，其他人都或是用长发，或是用兜帽，把自己的脸庞遮住，神色仓惶。
　　西蒙沉默了一瞬，敲了敲铁笼，刻意把声线放得冷硬：“你们，一个一个排队出来，不许争抢，出来后在外面站好，谁要是逃跑我就动手，除了这孩子的哥哥，我不在乎你们任何一个。”

　　或许是威胁起了作用，或许是这些人早已被调教得如温驯的羊羔，他们排着队，一言不发，沉默地听从指示挨个走了出来，将自己袒露在灯光下。
　　笼子里一共九个人，三男六女，伊芳被西蒙拽着站在他身旁，在最后一个男人走出来时小小地雀跃了一下，西蒙点了点这个用兜帽蒙着头的男人：“把兜帽放下来。”

　　伊芳满怀期待地望着他，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朝前探着身子，要不是西蒙拽着她，她已经趴到地面上去了。
　　但，当兜帽摘下来之后，露出的，却是一张她全然陌生的脸。
　　“怎么了？”西蒙注意到小女孩一瞬间的僵硬，以为出了什么事，后者却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脸埋在他背上，哽咽着说些什么。
　　西蒙努力去听，才从小女孩的呜咽声中听出“他、他不是我哥哥”这几个字。
　　西蒙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站在他面前的九个人察觉到他脸色的变化，登时噤如寒蝉，但就在此时，最后出来的那名男子忽然道：“是……小伊芳吗？”
　　伊芳小心翼翼地从西蒙背上抬起脸来，探出头来望着他，男子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但还是有几分不确定：“你是耶尔的妹妹……是吗？”

　　“是、是的！”听到哥哥的名字，伊芳也顾不得其他，急切地问道：“我哥哥呢？哥哥他在那里？”
　　男子名叫亚当斯，他自称是离伊芳家乡不远的一个小村庄的居民，也是因为战争，他参军上了战场，不像伊芳的哥哥耶尔那样在参战的前夕失踪，他着实在战场上拼杀了好一段时间，但一次他们这方战败后，他被敌军抓住，当他再次醒来，就被关在铁笼子里，要被当做奴隶卖掉，而就在这里，他认识了伊芳的哥哥。
　　“耶尔经常跟我们讲你的事，说你是个可爱的孩子，他真的很高兴有你这个妹妹。”亚当斯沉痛地叹了口气：“大概这就是他跟我们这些无牵无挂的人的不同，他一直想着要尽早逃回去，一有机会就要逃跑，他遭受的‘惩罚’次数也是最多的。”

　　他看着伊芳，似乎是在斟酌要不要继续往下说，但看着小女孩坚定的眼神，他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就在昨天，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又逃跑了一次，但还是被抓了回来，又被惩罚了一次……他上次受的伤还没好，所以他……没有挺过来，我很抱歉。”
　　伊芳一开始还没听懂他突然道歉是为什么，西蒙提起了心，生怕她又一头扎过来，抱着他痛哭流涕，他正反两面都被用过了，实在没办法再承受一次泪水和鼻涕的攻击。
　　但小女孩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哭泣，她像是刚才把眼泪都流光了一样，又或者还是没懂，但她很快抿了抿嘴，说：“我知道了，不是你的错……哥哥他……一定会这么说的。”
　　说到最后她又有些哽咽，西蒙揽住了她的肩，冷冰冰地扫了这些人一眼：“她哥哥为什么一直没有逃跑成功？”
　　亚当斯看懂了他这个眼神的含义，忽地愤慨起来，他压抑着愤恨的情绪：“别以为我们和你们人类一样，我们可不会出卖同胞和朋友！”
　　他说的不像假话，西蒙垂下目光，干脆利落地道了歉：“抱歉，是我想多了。”

　　他道歉道得这么爽快，反而让这个叫亚当斯的精灵一愣，他偏过头去，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这个……”
　　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牌，西蒙眼尖，瞥见木牌上的花纹和之前那两块圆牌上的花纹一模一样，亚当斯的话也是个佐证：“这是你哥哥留给你的，是你们家族的东西吧。”
　　伊芳抬头看了看，西蒙会意地放开了她，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上前接过了那块木牌，抚摸着上面的花纹，眼泪夺眶而出。

　　西蒙站在一旁，他没再多去关注哭泣的小女孩，而是打量着眼前的这些铁笼子，刚刚被他放出的几人互相用眼神传递了什么信息，最终由一名有着长长的金发的女人领头，走到他面前对他鞠了一躬。
　　“谢谢您……救了我们。”
　　她又紧接着问道：“您能够救救他们吗？”
　　西蒙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们会先求让自己逃跑。”
　　女人露出一个温柔而无奈的笑容。
　　西蒙想了想，也笑了：“好吧，反正本来我就不喜欢这个。”
　　他干脆地一挥手，白色的火焰猛烈地燃烧起来，熊熊的烈焰如他延伸的身体，如臂使指地操纵着火焰将所有铁笼的门锁尽皆融化成铁水，阻隔自由的锁不再存在，笼子内的奴隶们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但当一个人推开笼门，走出铁笼后，所有的铁笼都暴动起来，那声响让西蒙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人数，这不止一百多个人，而是几百人，上千人，得有那样的规模才能产生出这样的动静。
　　不得不说，他低估了他们面对久而不得的自由时的感情爆发。
　　逃出来的奴隶们在笼子外又哭又笑，倒是没有要逃跑的，大概是在笼子里听见了之前的对话，一番混乱之后，根据熟悉程度和种族分了几个小圈子，分别上前来向西蒙道谢，大部分是身形修长，面容美丽的精灵，还有一小部分是有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的半兽人。
　　西蒙也不是头一次见到异种族，只是眼前的这些总令他有种错位感，明明外表上没什么差别，但感觉上却与他以前见过的完全不同。
　　他摸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感觉，面上便显得十分冷淡，那些被释放的异族们也不敢太过亲近，只是满怀感激地道了谢，就在旁边紧张又期待地望着西蒙。
　　最终是亚当斯开口问道：“我、我们能走了吗？”
　　西蒙摆摆手：“要走就快走，就算我没让他们发出警报，再过一段时间也会有人来巡查吧，小心别再被抓住了。”
　　“是，我们知道了，非常感谢您。”亚当斯笑了笑，又有些犹豫的样子，他往伊芳的身边靠了一步，半蹲下身：“小伊芳，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呢？”
　　伊芳紧紧握着手里的木牌，虽说停止了哭泣，眼圈却已经红肿起来，原本轻灵动听的声音也变得嘶哑，她小声地说了声“不”，抿了抿嘴，沉默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西蒙接口劝道：“你就跟他们回去吧，刚好也安全些，你们是同族不是吗。”
　　伊芳却再次摇了摇头，干巴巴地说：“不是的。”
　　亚当斯摇了摇头：“在这孩子看来，自己的同族只有她的哥哥吧。”
　　是这样的吗？西蒙觉得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但面对固执的伊芳，两个成年男性也只有妥协，亚当斯与同伴没入了港口仓库区的黑暗之中，在离开之前，西蒙想到了什么，问道：“说起来，关于他们‘处理’你们的地方，你知道在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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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换了个工作终于有时间摸鱼了，只有摸鱼能让我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