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嚣》留月惊鸿

12、第十二章

　　曦华对自己的父亲毫无印象。

　　这是肯定的，曦华才出生不久就被自己的父亲转手送人，婴孩时期的记忆就已经是故作冷静的鸢崇手忙脚乱的带小孩了。

　　他并不喜欢这个父亲。这是先入为主的感觉，但也可以理解。没有哪个儿子会喜欢为了种族利益而把尚不经事的婴儿送出的父亲吧。

　　可是在马上见到父亲时，曦华仍旧紧张得手发抖。

　　鸢崇自然注意到了。他本想像孩提时代那般上去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没关系”，但他这回没能把手伸出去。他仅仅是看着那孩子紧张，紧张到两只狼耳朵都从浓密的黑发里顽强的冒了出来。

　　曦华仿佛感应到了鸢崇不想拉进两人距离的心理。于是他扭头对着鸢崇强笑了笑，努力克制住自己发抖的身体。

　　其实可能并不是因为紧张。曦华这样想。他总感觉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弯弯绕绕的冲上了脑门儿，不留余力的灼伤了整个身体。曦华明白，那该是一种原始的野性，来自于他的族群，是刻在骨子里不能动摇的天性。他嗜血，他要杀戮，他要所有人诚服于他，这是天性，即便是百年来接受仙人那出世的观念，餐风露宿，依旧没把他的血性从他身体里抽离出去。

　　他们一齐踏上了高耸的宫殿。

　　狼王仁和亲自出来迎接。

　　狼王，更像是一个儒雅的男人。他有着一副窈窕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躯，有着一张白白净净的书生面貌，手里甚至还握了一把精致的折扇，上书“上善若水”四个大字。

　　曦华的第一反应是怀疑。可看见鸢崇主动同那男人打招呼时，他的怀疑又变成了惊讶。他直惊讶得眼睛都不会眨了。

　　真是亲生的？

　　曦华对自己的灵魂发出了绝望的拷问。

　　曦华的怀疑不无道理，狼王的长相实在同曦华的太不一样了。狼王肤色苍白，像干枯的纸张；曦华面色暗黑，如同中了什么剧毒；狼王身子瘦弱，骨瘦如柴；曦华身子强壮，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余肉。怎么看都不像是亲生的狼崽子。

　　曦华恍惚这会儿，鸢崇就已经提着曦华的领子把他扔到了狼王面前了。

　　“这是你的太子曦华。”鸢崇说，“那是你父亲仁和，互相认识一下。”

　　曦华只觉得惊悚。

　　他浑浑噩噩的把眼神从曦华身上拉开，战战兢兢的和狼王对视，却见狼王没一丝半毫的惊讶。他只是礼貌的笑着，甚至说了一句“幸会，太子”。

　　鸢崇没等曦华打招呼，他又把曦华扔到了一边。鸢崇开门见山：“人皇此刻在你领地，速速将他召来，带回人世认罪。”

　　“哟，人皇呀。”仁和说话吊儿郎当的，几个字拖着悠长一口气，也没给人憋死，却也极其浪荡，“前几日我刚救下一个误闯的人类，要不我带帝君看看去？”

　　鸢崇点头，一面走又一面继续问：“那人如何？”

　　仁和抿嘴而笑：“是个俊美的少年郎。只可惜至今昏迷着，也没机会攀谈一二。他闯入王城时，什么也没穿呢，可把我吓坏了。好在人及时晕了过去，若不然我还得逼他晕过去，多不好。”

　　曦华：“……”

　　绕过一根根粗大的石柱，三人到达了姑且可以称作为“房间”的洞穴——至少浮雕华丽，家具齐全，床上还躺了一个人，更有家的温馨感。

　　曦华走在鸢崇后边儿。他撩开一边的帷幔，发现床头甚至被细心的插上了几只月季花，拳头一般大的一朵，有着不同于整个环境色调的嫩粉色。

　　赵澈安安稳稳的睡在石床上。他睡得很祥和，气色也红润，完全不像是和恶魔共处了很久的感觉。

　　狼王仁和将鸢崇送到床边。他看着赵澈，开始慢悠悠吐露自己的委屈事：“帝君，这人在我这儿待了这么久，我每回到他身边都只感觉浑身无力。这可实在不像是龙息旺盛，倒像是什么大魔一般。”

　　鸢崇在赵澈脑门上狠狠点了两下，留出两个大红点。鸢崇告诉狼王：“他身上的魔气要消失了。”他又唤曦华，“那猫妖给我拿来。”

　　“猫妖？”曦华迟疑片刻，从口袋里掏出已经变小的还魂镜放在了鸢崇手上，“她不是被这还魂镜杀死了么？”

　　“杀不死她。”鸢崇说，“这还魂镜倒是对她有用，是专门克这种有九条命的小妖的。”

　　“呀，还魂镜！”曦华还没弄懂还魂镜的功效，那狼王却喜滋滋的凑了上来，“不是已经失踪了么？”

　　鸢崇一面对着还魂镜画咒一面回答狼王仁和：“只是我忘了它很久。”

　　“原来一直在帝君那儿压箱底呢。”狼王更凑近了些，他看着还魂镜，就像看着什么绝世的美色，“帝君是要做什么？”

　　“救命。”鸢崇对着还魂镜狠狠一拍，一道微弱的金色光芒便顺着那镜子倾泄在赵澈身上，而后又被缓慢的吸收，包容，直至光芒消失。

　　鸢崇用完，又扔垃圾似的把它轻描淡写的丢给了曦华：“还剩七条命，给你应急。”

　　不等曦华出声，那化身“问题宝宝”狼王又丢出了他的质疑：“用了这玩意儿会有副作用么？”

　　“自然是有的。用完之后，这人就会融入了猫妖的性格。”鸢崇回答狼王的问题，却不经意看向曦华：“这猫儿性格玲珑且强势，不到千钧一发之际不要用。”

　　“师尊，”小辈曦华总算是大胆的插上了话，只是他表情并不好看。

　　“师尊，”他蠕动着嘴唇，“魔性没了，那，天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