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吒二三事》月影儿

18、第 18 章轨迹

　　Part1

　　李靖将军刚剿灭东海作乱的魔种，便收到另一个喜讯，怀孕三年的妻子终于生了。

　　男人兴匆匆跑回家里，亲吻了歪在床头的妻子，而后抱起襁褓中的孩子，原地打了个转，一叠声道：“我当爸爸了！我当爸爸了！”满是胡茬的下巴蹭在孩子脸上，逗得他咯咯直笑。

　　看着欣喜若狂的丈夫，殷夫人忍不住掩嘴偷笑：“铠甲也不脱，佩剑也不解，就不怕吓着孩子？”

　　年轻的父亲哈哈大笑：“我李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胆小鬼？”

　　殷夫人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快给儿子取个名字吧。”

　　李靖将孩子送回妻子怀里，而后搂住妻子的肩膀道：“天地初开第一声便是一个‘吒’字，能诛妖邪退万恶。我镇守陈塘关多年，带领关中百姓抵御魔种入侵，保卫一方平安，将来我们的儿子也会肩负起这个重任。哪吒，我们就叫他哪吒吧！”

　　银发少年趴在透明的蛋壳上，好奇的打量着幽暗的舱室。在他周围是一排排泛着蓝光的蛋形容器，里面装着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他们悬浮在培养液中，睡得安详。

　　忽然，蛋壳如雪消融，少年随着迅速跌落的液体滑了出去，不等起身，便被冰冷的机械臂抓住，绑在嵌满仪表盘的床上。

　　“编号X1356，心率正常，血压正常……基因融合完美，尚未发现任何排异反应。”

　　舱门打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认真查看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文字。

　　末了，他解开少年身上的束缚，沉声道：“走吧，去训练营。”

　　Part 2

　　转眼一年过去，哪吒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生日。

　　抓周是生日宴上最隆重的仪式，一则寄托父母的期望，二则预卜孩子的前途。早在三天前，李靖便揽下这个差事，说是要给孩子一个惊喜。

　　宴会当天，殷夫人抱着哪吒走进花厅，果然看到一份大大的“惊喜”。

　　地上摆满各色物品，大到盔甲，小到箭镞，无一例外全是李靖讨伐魔族的兵器，就差没把城楼上的炮台拆回来了。

　　“靖哥，我知道你想把哪吒培养成一名战士，可也不能用这样的方式限制他的选择！”

　　在妻子的强烈谴责下，李靖怏怏收回自己的“宝贝”，只留下一把佩剑。他紧张的盯着哪吒的一举一动，就像在经历一场战斗。

　　终于，哪吒不负期望，在一众玲琅满目的物品中，抓住了他的佩剑。

　　浑身是血的少年被带进方舟核心，静静等待创世神明女娲的降临。

　　不久前，他刚结束一场试炼，仅凭一把匕首，穿越魔物横行的黑暗森林。

　　笼罩在金色光冕中的女神既神秘又高贵，她足不沾地飘向少年，略带机械感的威严声音震慑人心。

　　“我很欣赏你的冷静与果断，这是一名合格的守护者应该具备的素质。”

　　“守护者？”少年沮丧的低下头，“可我没能保护他们。”

　　他还活着，可他的同伴却永远留在了那里。他无法忘记他们被魔物啃咬时的惨状，绝望的哀嚎，喷涌的鲜血，以及支离破碎的躯体。

　　金色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翘起，女娲抬手抚去少年身上的伤痕，“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而我，可以让你变得更强，强大到足以守护这片大地，守护身边每一个人。”

　　少年暗淡的眼眸燃起火苗，他跪在女娲面前，神色无比虔诚。

　　“从今天起，我便是你的导师，而你的名字，叫杨戬。”

　　Part3

　　李靖夫妇万万没有想到，一场意外夺走了哪吒的健康。

　　为送一只雏鸟回家，哪吒爬到树上，不明真相的雌鸟袭击了他，慌乱中，他失足跌落，陷入昏迷。

　　李靖请来关中最好的大夫，没日没夜进行抢救，这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自那以后，哪吒的身体越来越差，哪怕是和小伙伴们做游戏，都会心脏绞痛，呼吸困难。

　　“这是先天心疾，无药可医，只能卧床静养，或许还能撑上两年。”

　　大夫的话这无异于给哪吒判了死刑，曾经活泼开朗的孩子变得郁郁寡欢，日渐消瘦。

　　他躺在堆满玩具的床上，看着窗外的阳光发呆。小伙伴们的笑声时不时传来，像无情的嘲讽。他拉过被子蒙住脑袋，任凭父母如何呼唤，也不理睬。

　　年轻的父母手足无措，他们甚至想辞去一切职务，带着孩子四处求医，然而哪吒的身体太过虚弱，根本经不起旅途颠簸，更何况他们肩负保卫东海的重任。

　　阴霾夺走了他们的欢笑，直到一个叫做太乙真人的炼金术士出现，事情才有所转机。

　　“人类的基因太过脆弱，根本无法承受魔血之力，这一点，相信夫人比谁都清楚。”形容落魄的炼金术士一眼就看穿结症所在。

　　殷夫人没有否认，她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艳丽印记。

　　“他们在培育超智慧生命与人类的结合体，我逃了出来，是靖哥收留了我。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该让孩子来承担。”

　　看似柔弱的母亲跪了下来，一揖及地，“求真人救救我们的孩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不，错不在你！是我太想要一个孩子了。”李靖也跪了下来，“只要真人肯救我们的孩子，李某人愿意以性命交换！”

　　“我可以治好哪吒的病，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留在将军府，当哪吒的老师。”

　　“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也有资格来起源之地？”

　　“学习好了不起吗？还不是有爹生没娘养，拽什么拽？”

　　公子哥们堵住杨戬的去路，把饮料泼到他的身上，将他的课本撕成碎片。

　　面对他们的羞辱，杨戬爆发了。

　　额头上的金色纹路迸射出摄魂夺魄的光华，在”眼“的注视下，施暴者们像被抽走灵魂的躯壳，木然跪在他的面前。

　　导师严厉的训斥他道：“我教你法术，送你到起源之地学习，不是让你炫耀自己的本领，更不是让你跟他们打架！”

　　“守护者必须保持绝对的理智，弱小者的恶作剧根本不值得你来审判！”

　　“根源之目的力量不是凡人可以承受，你要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要因为情感乱了心智！”

　　“罢了，或许是时候公开你的身份了。”

　　从小黑屋出来后，杨戬发现世界清净不少。

　　女娲导师的关门弟子，方舟核心的继承人，尊贵的头衔令他成为神之宠儿，起源之地最闪耀的星。

　　人们羡慕他的好运，嫉妒他的能力，花痴他的优雅，讨厌他的孤傲。所有人都关注他，议论他，却始终没有人敢靠近他。

　　他真正成了一个人。

　　“这样也好。”他安慰自己道。

　　Part4

　　哪吒复原之后，脾气变得越发暴躁，每次外出都会惹来一堆麻烦，上门告状的人络绎不绝，长长的队伍几乎可以从客厅排到大门口。

　　“儿啊，你为什么拆张伯的门，拦王婶的车，砍牛嫂的甘蔗，砸狗蛋哥的煎饼摊？”

　　“因为有人偷东西。”

　　哪吒的回答令李靖勃然大怒，为了逃避责任，自家儿子居然学会了撒谎！

　　他把哪吒痛打一顿，关进柴房，谁料哪吒竟避开看守偷溜去海边玩耍，还把上岸晒太阳的魔龙给杀了。

　　尽管魔龙作恶多端，吞了不少无辜路人，尽管大伙都拍手称快，李靖还是吓出一身冷汗。

　　要知道，他的儿子只有七岁！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在李靖苦苦思索的时候，起源之地派来使者。

　　“李将军，听说令郎杀了一条魔龙，还抽了龙筋。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英雄出少年啊！”

　　“我此次前来，是奉长老之命，接令郎去起源之地。起源之地可是培养英雄的地方，能够得到长老们的青睐，是莫大的光荣，李将军，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使者笑得越欢，李靖的眉头锁得越紧。

　　“李某人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实在不忍与他分开，还望……”

　　“李将军，我劝你还是不要推脱的好，要知道，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杀得了魔龙？除非将军在刻意隐瞒什么。”

　　“将军是希望哪吒成为英勇的战士，还是……”

　　李靖先是震惊，旋即愤怒。哪吒的表现已经引起长老们的怀疑，培养，不过是监禁的遮羞布罢了。

　　“我跟你走！”哪吒闯了进来，斩钉截铁道，“父亲，我要去起源之地，当一名战士！”

　　Part5

　　每天中午，杨戬都会去湖边看书，顺便给流浪的小狗带点吃的。

　　然而这一次，小狗并未向往常那样摇着尾巴迎接他，它被一群公子哥堵在树下，害怕得呜呜直叫。

　　一个明亮似火的少年跳出来教训了那帮坏蛋，又被小狗扑倒在地，滚到杨戬面前。

　　“喂！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居然咬我！”

　　少年狼狈的模样令杨戬忍俊不禁，鬼使神差般，他对躺在地上的少年伸出手：“你被小狗抓伤，若不及时处理，会感染的。跟我来”

　　少年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握住他的手。

　　这天，杨戬第一次逃课。

　　和哪吒在一起，杨戬感到特别放松。他们一起遛狗，一起吃东海特产小鱼干，一起补习功课。他觉得自己堕落了，不用顾及身份，不用注意形象，但是很开心，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哪吒用树枝在沙地上写下杨戬的名字，而后问道：“你的名字这么难写，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杨戬陷入思考。

　　女娲导师曾对他说过，在她的故乡，遥远的蓝星上有一种杨树，孤傲挺拔，倔强不屈，即便是狂暴的风，也不能将它折断。

　　“你是我的继承人，守护这片大地的意志，戬灭邪恶是你的使命。”

　　“维护世界和平。”杨戬用最直白的方式复述导师的话，哪吒听罢哈哈大笑：“好巧啊，我的名字也有这个意思，我们真有缘。”

　　“是吗？一起努力吧。”杨戬也跟着笑了。他伸出拳头，与哪吒的碰在一起。

　　他没有告诉哪吒，其实在古老的典籍中，戬字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