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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小县令与大大砍刀 ...

  •   到了午餐时间,装粪的木桶就摆在监狱的角落,散发出阵阵臭味。陈宇端着一份发馊的牢饭,伸手扇了扇一旁飘来的臭味,虽然鼻腔也难受得紧,心中却暗自高兴,任你叔侄二人样貌多么仙气飘飘,屎总归是和老子一样臭的!哈哈哈!

      “小师叔,这也忒臭了,草垫上又是虱子又是脏郎的,晚上压根就不能睡。”

      曾采圣虽然自打跟着李元、吴漾二人以来,不曾享受过什么大富大贵,但住宿吃食,总归是有些讲究的,如今被关押到了收监犯人的牢房,实在是落差有些巨大。

      “采圣,习武之人,切忌心浮气躁,任何境地都当处之泰然。”

      “除非忍不住。嘶嘶。”

      “哇,蛇居然会说话!”

      “小笨蛋。嘶嘶。这有什么奇怪的。嘶嘶。”

      “这语气怎么听着像师父……师父是你吗?”

      “哼哼,当然是我,呕……,不行了。嘶嘶。蛇的嗅觉比人要强许多,我要臭死了。嘶嘶。师弟,你在墙上开个洞吧,我想出去透透气。嘶嘶。”

      “好。”

      吴漾运起内力,聚于一掌,轻喝一声,使了一招劲力绵密不绝“情意绵绵掌”,几乎没有声音地把狱墙击出了个半人高的大洞。

      “好耶,我也溜!”

      吴漾也不拦着,任师徒二人搭伴出逃,回头看了看陈宇。

      “陈叔你也要出去透透气吗?”

      陈宇摇摇头,这点臭气实在算不得什么,继续吃碗里面发馊的牢饭。

      吴漾见他摇头,便放弃把洞门开大些的想法,兀自在一旁打坐起来。

      ※※※
      “什么?这是玉女派的两位长老?!”

      “是。前两日便有玉女派的弟子前来报官,当时我还当是什么江湖骗子,便轰了出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听了张师爷的话,马县令举着烟斗手微微颤抖。

      “这几位既然能力敌玉女派两位长老,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让我们收监?”

      “属下也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这可真是来者不善呐,师爷,你派人去他们住的店,把他们的随身物品翻找一番,看看有没有能验明身份的物事。”

      “是,属下这就吩咐人去办。”

      “等等,这些人的金银细软——”

      马县长深吸一口大烟。

      “属下明白,和以前一样,犯人的就是老爷的,统统充公!”

      马县长举起手里的玉嘴烟枪,往师爷头顶就是“砰、砰、砰”狠砸三下。

      “笨!笨!笨!充你奶奶个攥儿,在弄清楚他们身份之前,一分银钱都别动明白吗?万一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你我脑袋都搬家!”

      “属下知道了。”

      师爷捂着头顶的包满脸委屈转身出去,与一旁急忙赶来报信的门吏擦身而过。

      “报老爷,这门外聚了好些个江湖门派,都说是要老爷交出魔教真凶,还玉女派一个公道呢!”

      马县长闻言,把烟枪往自己头上一敲,气得直咬牙。

      “这帮小兔崽子,敢情是赖我这儿躲灾呢,不能再拖了,再拖得整出个武林大会,来人呐,把我官衣取来,准备升堂!”

      今日这场官司,是未县近几年来,最热闹的一场。

      一是安家断头案早已传遍家家户户,早就在田间地头、茶余饭后成了大大的谈资,因此真相究竟如何,牵动着吃瓜群众的心;二是这玉女派两位大长老居然折于一个汉子、一个少年、还有一个男童手上,实在又是武林一奇,这江湖上无论是想来寻仇还是单纯好奇,都在听说此地要升堂审问几人后赶了来,为的就是瞧瞧这三人究竟什么货色。

      马县长入座,一敲惊堂木,使围观群众安静下来,官腔十足得说道:

      “升~堂!”

      两旁肃立的衙役以手中的水火棍捣地数次,口中发出低沉却中气十足得“威——武——”声。

      “王氏你可知罪?”

      “知,也不知。”

      “大胆,在公堂上戏耍本官吗?”

      “小女子知砍杀亲夫,实属大罪。可亲夫用擀面杖将我打得晕死在地,流得满地是血,不知可否有罪?”

      “本官以为,这男人乃一家之主,敲打一下自己的妻子又何妨?但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守纲常,将自己的丈夫砍得面目全非、脑花四溅,实在是毒蝎心肠,罪大恶极!最大恶极呀!依我看,当枭首示众!”

      堂外的许多男子闻言,大声叫好。女子们却大多沉默不语,敢怒不敢言,只不过看县令的表情多了几分鄙夷。

      “好!马县令判得好!”

      吴漾轻易挣脱开手中的枷锁,拍手较好。给旁边的官差吓了一跳。

      “只是这样一来,马县令,我等三人也应当无罪释放了吧。”

      马县令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

      “诶,怎么你们几个杀玉女派老师太就无罪了?”

      “这几个女子凶横跋扈,向我陈叔拔剑就砍,完全不顾男女有别,动手动脚,而且只因我帮陈叔说了几句话,就对我也以刀剑相向,身为尼姑,岂不是‘不守姑道’也‘不守妇道’?”

      堂外一阵哄笑,那些个“名门正派”的弟子却颇为愤懑。

      “唔,你说的倒是有点道理。”

      马县令点点头,正要宣判吴漾等人无罪,却听堂外有人喊道:

      “你个老昏官,若是敢判这等贼子无罪,我等武学正派必定与你势不两立!”

      “必定与你势不两立!”

      马县令闻言,又把到嗓子眼的话吞了回去,举烟枪的手又微微颤抖起来。好嘛,这几个小子是做了个局给自己呀,若是说王氏不守妇道,那么那些尼姑也免不了泼辣无礼,杀了也无妨;若是说王氏合理反杀,那么吴漾等人也是面临杀身之险,反杀并无不可;可若是当真说吴漾等人无罪,这帮子“正派”的流氓八成会把自己的头割下来当尿壶。

      正当马县令踌躇不决之时,张师爷鬼鬼祟祟地从屏风后边钻出,战战兢兢地将一个精致的木盒塞到县长手里。

      “老爷,哎哟,不好了!您看看这盒子里的东西吧!”

      张师爷腿都快要软成棉花糖了。

      马县令白了他一眼,将信将疑地在桌下打开木盒,瞄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心中一个咯噔,为了确保自己没有看错,又将那物事的玉轴展开,只见绫锦上右上角赫然写着“朕心念子”四个大字,大吃一惊,不禁继续读去:

      “自上次京中一别,已近三百余日,朕之亲切宝贝央儿,身体可还无恙?爹爹思念你甚,得空下了仙山,务必返京一叙。”

      马县令越读越不对劲,瞳孔地震得愈来愈厉害,见末尾钤盖了当今圣上的御印时,整个人气血上涌,意识几近崩溃。

      “审审审个屁,放人,全他娘的放咯!”

      “好耶,无罪!”

      他满脸堆笑地扶起跪在堂下的吴漾等人,将他们请入自己的后厅。

      “你这善恶不分的狗官,等着,不日我们便取了你的狗命!”

      堂外的正派弟子们又叫喊道。

      “取,老子头就在这里,你们取就是了,为了大梁王朝,老夫的项上人头又算得了什么?算得了什么!”

      马县令这个义愤填膺,他入仕几十年,什么都是半桶水,唯有演技登峰造极。

      刚走出众人的视野,老县令就“噗通”一声跪下,脑门不住地往地上磕。

      “大皇子大驾光临,下官有眼不识泰山,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没料到他们会去你们的行李。嘶嘶。本来还想逗逗县令的,这下子发展成了《某某王子微服私访记》了,无聊,无聊!嘶嘶。”

      陈宇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发生甚么事了?”

      小白蛇评价完当前的剧情发展,又是往吴漾怀里一钻,“自由探索”去了。

      “县令起身吧,念在你年岁已高,这项上人头就不取了,可这父母官的乌纱帽嘛,呵,却也是万万戴不得了。”

      “您说的是……”

      马县令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吴漾把县太爷的官服和乌纱帽给曾采圣套上、戴上,让他拖着大了许多的官服,正襟危坐在大堂中央,开始了新一轮的审判,引得堂外围观百姓稀奇声阵阵。

      “带犯人霞儿!”

      霞儿再一次跪下。

      “草民霞儿,咳咳,本官问你……”

      曾采圣自己当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在有吴漾这个“师爷”在一旁低声提醒,他只要以官腔学舌就行。

      “草民霞,你出生……在这世上可有罪?”

      “我不知道,只知道父母亲不喜欢我,她们一直想要一个男孩儿。”

      “那么是你自己想来的?”

      “这怎么可能,自然是父母将我带来的。”

      “既然是父母的意愿将你带来,那怎么又能怪你有罪?本官宣判,霞儿生来无罪,生来是女孩儿无罪!”

      “本官再问你,你生不出孩子,可有罪?”

      “我听说大部分女子都是能生养的,可我却不能,不能给丈夫生个孩子,有罪。”

      “荒谬,取妻岂是配种母猪?女人难道只是用来生养的器具吗?无罪,无罪!”

      “本官最后问你,你反杀了长期折磨甚至差点杀害自己的丈夫,可有罪?”

      “杀人终究是不对的,可我没有办法……”

      “你丈夫是一个酗酒的赌狗!回家泄气在女人身上,对自己的妻子狠下死手!是败类中的败类,呸!这样的人留着干嘛,浪费粮食吗?无罪,无罪!”

      采圣狂敲惊堂木。

      “无罪?大人,我真的无罪吗?”

      “当然。”

      可当霞儿回头看那些围观的百姓时,他们的眼神中还是透露着或多或少的鄙夷,心中又是一沉。

      “你瞧这些人。嘶嘶。他们都被某种观念裹挟。嘶嘶。”

      小白蛇爬上霞的肩头,在她耳边说道。

      “这种观念让他们伤害同胞、伤害自己,而你曾经是他们的一员。嘶嘶。”

      “要入阐提谷,什么人都可以。嘶嘶。但要入谷内指月教八部,却必须做到一件事。嘶嘶。”

      “是什么?”

      “那就是不看手指,看月亮。嘶嘶。现在,你要离开这些终日眼前只有手指的人,离开他们无聊的眼洞,朝天上的月亮看去。嘶嘶。”

      霞儿闻言,闭上眼睛,感到自己眼前有一轮皎白明月升空,心中杂念顿时全消,达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澄明境界。

      “三个小贼,不仅害了静绝、静愚长老,还假扮县太爷,说出这些不伦不类的不肖言论来,我崆峒派帖执南第一个不答应!”

      人群中跳出一个小胡子中年男人来,形貌岸然,从走路的身法来看武功颇为不俗。

      “这毒妇忤逆自己的丈夫,就该杀!少说些有的没的。”

      “哈哈哈!”

      霞儿方才顿悟了空明境界,再听这些恶言恶语,觉得蠢笨不可耐,不禁笑出声来。她从身边衙役的腰间抽出一把大刀,摆开架势,正是之前李元给她的“六合刀法”。

      “这难道是……六合刀法?你师从哪门哪派?报上名来。”

      “指月教朔部癸组‘亥’,领教帖前辈高招。”

      “怪不得,原来当年叱咤风云的愁云老魔,最后还是栽在了指月魔教的手上。”

      “师父,这汉子话怎恁多,真不痛快。”

      那帖执南闻言,心中不快,于袖中发了三道暗器,朝堂上采圣的胸口飞去。只听三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响,随后是采圣后知后觉的大叫。

      “妈呀,师父,我差点被暗算死了。”

      回到吴漾脖子上的小白蛇无语道:

      “你不是穿着金缕衣嘛,急个屁。嘶嘶。”

      “没关系,若是霞儿姑娘搞不定,小师叔帮你了解了他。”

      吴漾抱着胸,隐隐有些生气。

      “喂喂,以前我可爱的小师弟怎么现在这么狠了?嘶嘶。这个样子真是……更加可爱了!嘶嘶。”

      帖执南见自己偷袭未得手,也知道自己此般出手,还是对一个孩子出手颇为下作,老脸微微一红,可惜他脸皮太厚,根本看不出来。

      霞儿见男子偷袭采圣未中,松了一口气,挥起手中大刀,朝帖执南肩头砍去。帖执南向后一避,手里的长剑变转方向,趁霞抬刀时朝她面门刺去。霞儿见他伸手前刺,手上使劲,大刀上挑将剑击偏。帖执南见一击不中,向后收剑。绕着圈儿与霞儿对峙。

      吴漾小声在曾采圣耳边说了句什么,曾采圣清清嗓门,道:

      “各位衙役快快退下,莫要伤了自己性命。”

      众衙役听了“新老爷”的命令,纷纷退场。

      原来,这“六合刀法”大开大合,剽悍无比,霞儿担心自己无意中伤害到这些无辜的衙役,因此一直心有顾虑,心有顾虑,刀法便有些凝滞,此刻见周围数人散去,便静下心来,使出这“六合斩”的第一式“六合悬清光”,那大刀朝帖执南斩去,速度越来越快,逐渐带了重影。帖执南刚开始还抵挡得住,过了一会儿,那大刀砍一刀似有三刀的劲力,再过一会儿,那大刀砍一刀竟有六刀的劲力。只听帖执南手中长剑断裂的一声清鸣,霞儿的脸颊溅上几滴鲜血,正如一月前的那个夜晚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她的眼中再没有泪花。

      “我是我,我是霞,我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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