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是怎样炼成的》Anecdotes

35、甘心

　　程双其实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轮心被那座法阵激发出来的灵力太过强大，让他这具身体有些承受不了。下床之后，只能勉强在院子里走一走。

　　这些日子，周怜光每天早晨会过来看看他，和他说说话。两人只字不提在魔界发生的一切，只捡一些年少时的旧事来谈。

　　有时候话说完了，两人就这么静静相对。程双却很享受这一时片刻安静的时光。除此之外，周怜光好像格外忙碌，总是要到深夜，程双睡着之后才会回来院子里。

　　程双想到自己很久之前，就预想过这样的景象，他看着师弟走上顶峰，成为太白的掌门，或者成为一盟之主，总之像他的师弟这样熠熠生辉的人物，无论去哪里，走上哪条路，都不可能泯然众人。

　　而他只要站在暗处，替他警惕，为他出力，师父方淮和余潇早就想到这一点，独子的身边需要这样一个人，愿意为他去做别人做不了的事，并且一直甘心幕后。

　　而程双一直都做得很好，直到二十年前的变故发生。如果那时候没有发生那样的事，程双想，自己就会像现在这样，陪在师弟身边吧。

　　他午后睡醒，屋外忽然有人叩了叩门：“程真人，我家崇真人命我前来探望。”

　　程双睁开了眼：“请进吧。”

　　齐越原本正在九州各地，负责探查双轮的线索，忽然周怜光一纸书信，把他急匆匆召回了玉京。

　　他踏进盟主所居的小院，就看见程双披着大氅，正站在廊前低头看那几株灵花，听见响动，边抬起头来看他。

　　晚间，仙盟的议事堂就只有齐越和周怜光。“哗啦”一声，齐越手边的茶盏摔碎在地上。

　　他站起来，张着嘴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盯着地上那摊茶渍和碎片看了许久，他意识到，这件事是超出一般的复杂，复杂到他竟不知如何进言。

　　“你需得冷静考虑。”最终他抬起头对周怜光道，“兹事体大。程双……他的身世实在离奇，我也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对他心存歉疚……”

　　“毋需你替我考虑。”周怜光淡淡道，“我已经计划好了。”

　　齐越和周怜光对视，屋子里静了片刻，齐越道：“你疯了！你这样做，叫仙盟如何自处？我们如何向各大门派解释？更别提还有太白，掌门……”

　　“齐越。”周怜光打断了他，“你想到的，我都已经想过了。我将此事提前告知你，正是因为你是唯一还能明白我的人。”

　　齐越失语。他沉默了许久，道：“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你做这个决定，是为了什么？”齐越盯着周怜光，“就因为他和你自小长大的情分？还是这二十年来你对他心怀的愧疚？这事如果换在我身上，我相信你会尽力替我考虑，但绝不是用这种法子。”

　　周怜光将手搭在桌案上，垂目，他不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它。

　　“我一直挺可怜程双的。”事到如此，齐越索性破罐子破摔，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道：“掌门把他当成你身边的一条忠犬，一个好用之人，但为何他能做到如此甘心情愿？不是他善于伪装，把我们的眼睛、掌门的眼睛都骗过了，那就是……”

　　“他爱你。”齐越看向周怜光，吐出“爱”这个字后，他反倒像是松了口气，仿佛一个并不算重、但是一直背在身上的担子被卸下了。

　　周怜光的身体颤了一下。齐越明白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他低头，离开了屋子。

　　三日后，周怜光将仙盟中所有堂主召集在议事堂中，将程双体内有轮心之事公布于众。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知道内情的庄真人等都将目光投向盟主，周怜光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这是他作为一盟之主应尽的职责。

　　众人进入议事堂时是早上，离开议事堂时却已是傍晚了。即便如此，众堂主回去之后也再无心休息或是打坐，次日众人又聚集在议事堂中，等待盟主对他们所决之事给出一个最后的允准。

　　然而派去请盟主的弟子走了良久，回来却满脸惊愕，半跪在堂下道：“盟主他……不见了！”

　　“什么？”立刻有人觉出不对，起身道：“那他院子里那人呢？”

　　“也……不见了！”

　　程双是将近黎明时被周怜光叫醒的。玉京的郊外，一座飞舟无声无息向远处驶去。程双坐在舟舱之中，向外看去，晨光熹微。不久后，天边的朝霞喷薄而出，万道金光。

　　那人就坐在他身前。

　　“我们去哪儿呢？”程双喃喃道，像是在看那人，又是像是在看天边的日出。

　　“去哪里都好。”周怜光抓着他的手，扭过头来，“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他的侧脸映着朝霞，好像还是当年在石镜峰顶，程双趴在石案上看到的那样。

　　数日后，仙盟送出的情报传到了九州各大宗门主人的手里，道幽月轮心的持有者已经现身，请各大门派秘密派出精锐修士追缉，但切不可声张，以免情报通入魔修手中。

　　接着仙盟又颁出通告，轮骨被窃，兹事体大，现任盟主周怜光退位，让于前任盟主崇林风。

　　至于周怜光本人去哪了，仙盟当然不敢泄露一丝一毫，要是让九州各宗门门主知道盟主本人带着轮心持有者跑了，那仙盟的位置也坐不稳了。对各宗门的情报，只提到握有轮心的人身边跟着一个护卫，实力之强大可力敌数位仙盟长老，决不可轻觑。

　　与此同时，魔修也在蠢蠢欲动。整个九州大陆，悄无声息地进入到一场追逐和争夺之中。

　　在东济州桃陵府的边境处，有一座依山傍水的小山村。

　　正是黄昏时分，农田上干活的男人们各自回家，女人们说说笑笑，捧着洗好的衣服从溪边归来。

　　村中近年来因着丰年，攒了些积蓄办了座学堂。斜阳西沉，学堂里的孩子们如同倦鸟出笼，年轻的教书先生倚靠在门边，看着小孩子们一个一个地欢蹦出去。

　　守在院门外的几个少女见孩子走远了，才不大好意思地走进来：“凌先生，这是我娘新作的果子酒……”

　　“这是我家的酥饼……”

　　她们知道这位凌先生身体不好，比书本重点的东西都拿不起，都把自己送的酒饼放在廊下，才红着脸问道：“不知凌大哥在不在家？”

　　程双笑道：“他上山替我采药去了，还要一会子才回来呢。”

　　女孩子们失望地“哦”了一声，向程双告辞回家去了。程双亦回到学堂后自己的院子去，邻家的妇人跟他打招呼，听说凌先生的兄弟又上山给他采药去了，叹道：“兄弟俩感情真好呢。”

　　蹲在妇人旁边的年轻男子待程双进院子里后，才嗤道：“什么兄弟，分明就是那档子事，一天天的看来看去，那眼神就不对……”

　　妇人抓起扫帚就抽了他一下：“就你嘴碎！”男子抱头鼠窜，他这话也不敢公然说，当初那凌先生初来的时候，他也去挑过事，结果对方看着病歪歪，一弹指头差点把他碾进地里。

　　暮色四合。妇人端了自家做的两个菜，到了程双的院子里：“凌先生？你家二郎还没回来呢？夜里山上可有野狼的。”

　　程双坐在门槛上，谢过妇人的菜后，笑道：“许是找什么草药，耽误了。”

　　周怜光将树枝扔在地上，面前追击的人受了伤，爬不起来，却还不致命。

　　那人看着眼前的男子，很想破了那层易容术看看下面的真容。

　　他知道这人不会杀他。那个守在轮心持有者身边的人，修为深厚，但从不会杀死追缉他们的人，只是将人打伤至失去行动能力，然后以法术抹去记忆。

　　各宗派的人已经在怀疑，此人或许就是修真界中的某位大拿，毕竟他行事作风没有魔修的影子，而倘或有这样的修为本事，不可能籍籍无名才对。

　　程双独自坐在屋子的门槛上，柴门一响，是周怜光回来了。

　　“师兄，怎么风口里坐着？”周怜光过去握住他的手。

　　程双醒过神，有点好笑道：“我只是不能控制灵力，又不是真的身子虚弱。”

　　“那也不用坐在这里等我。”周怜光把他拉进屋子里坐好，又去门槛前面收拾饭碗菜碟：“那刘婶又送菜来了？”

　　“嗯，我与她说了不必，她还是热心要送来。”程双道，“这里的人都很好。”

　　“师兄喜欢这里吗？”周怜光将碗碟收拾进屋，又过来抓着他的手，“喜欢我们就多待一阵。”

　　程双道：“那些人又追过来了吧？”

　　周怜光稍顿，随即道：“不必管他们。即便他们现在追到门前，也无须担忧。”

　　“院子里的花还没浇水，你先歇息。”那几株花是从仙盟带过来的种子栽培的，很是娇贵。周怜光说着要直起身，却被程双反手抓住了手背。

　　周怜光和程双对视，屋内尚未点烛，一片昏暗，他们借着稀疏的月光凝望彼此。那一刹那，周怜光心中有什么破土而出，他唤了声“师兄”，便低头和程双的嘴唇吻到了一起。

　　这一吻既生疏又热烈。程双的手揪着周怜光肩背的衣服，向上压着他的后颈。

　　而周怜光心甘情愿地沉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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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卡，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