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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赵高的爪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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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胡亥并肩走在咸阳城繁华的长街。
锦鹊喜笑颜开跟在我身后,可以看得出每次出宫她都很雀跃,兴奋难掩,想必是很喜欢外面的烟火气了。
只是十八公子胡亥在,不敢逾越的她乖巧得像个小媳妇儿。
没走多久,我的嘴里就塞满了炸丸枣糕糖葫芦。
胡亥手里还提着我的桂花蒸糕和大包子:“秦宫不是被你吃没了便好。”
我吐出两颗山楂核:“你是嫉妒我牙口好。”
胡亥似是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我突然振奋起来拽着锦鹊窜进人群的身影打断。
“殿下殿下,他们在看什么?”锦鹊悄声问。
“公子知道。”
“……许是江湖秘术。”
锦鹊又惊奇道:“殿下殿下,那人会喷火啊!如何做到的?”
“公子你说。”
“……不过杂耍技艺。”
继续好奇:“殿下,这小姑娘怎么凭空消失了?”
“公子——”
“…………都是障眼法!”
“呜哇——”
胡亥忍无可忍,揪住我头上的呆毛把我拎出人群。
然而安分不了一刻钟,我又被琳琅街市吸引了目光,拉着锦鹊四处乱跑,摸来摸去,两人皆是叽叽喳喳,激动不已。
咸阳宫富丽堂皇,巍峨肃穆不可攀折,却终究高高在上,没有外面市井人烟的气息来得平易近人。
我在卖面具的摊贩前站住脚步,歪头打量排排挂起的面具。
虽然也偶尔偷偷翘了阴阳术的修习,跑出宫来吃点好吃的,但总为了躲避巡兵很快就回宫了,故而总也没有认真看过父皇的王都。就像我从不关心他灭六国归四海的壮志雄心。
我上前两步,拿起挂在中间位置的美人脸子,随手把玩。
“这脸画得娇妍欲滴,妩媚妖娆,可美得很呢。”
我摸着这光洁瓷丽的精致玩意儿,越看越觉得有趣,“不过用色明丽,纹饰却阴暗迥异,几多诡谲,原来画的是个女精怪。胡亥你说是不是……”
我转过脸正欲询问他的意见,却见他身后已经站了一个衣着怪异之人,只好截住话头。
一直到那人毕恭毕敬地躬身低头行礼时,我才瞥见他颈背处狰狞的蜘蛛刺印。
哦,罗网。
我识趣地闭上嘴,回过头去继续与锦鹊谈论摊子上形状各异的面具。
我抓着这女妖脸谱不肯撒手,锦鹊却对另一只凶神恶煞的青铜面具颇有兴趣,一直叫我看。
勉为其难凑过去一瞧,呔!凶如混沌,邪如饕餮,吓煞我也!
与锦鹊争执间回望一眼胡亥的方向,真觉是妖孽初长成……
天罗地网,无孔不入。
天杀地绝,魑魅魍魉,都是当朝中车府令赵高的爪牙。胡亥向来倚重赵高,故此私交甚密,罗网能找到胡亥的踪迹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胡亥与罗网之间通流往来时从不曾刻意避讳我,虽然我也得益于此才对罗网有些了解,虽然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兮兮的家伙属于魍字一等,显然只是个传话的,但这个时候出现想必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并不如何涉足他们之间的长短,有什么要紧事只管去做便是了。
果不其然,我还在漫不经心地挑挑捡捡,胡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喊我道:“十六。”
我随意地应了一声,将女妖面具扣在脸上转身面对他。
他水灵灵的眼眸里流光溢彩,宛若琼琚:“赵高找我。”
他好像对我向来直白,不加修饰,未有掩藏。好像还是那个天天跟我抢糖糕吃,可爱又粘人的小胡亥。
但不可否认,我知道他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是以怎样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
我知道,对于权利的野心和把握,他做得比我好太多;
我也知道,有些人生来就适合运筹帷幄,由他去吧。
我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面具,有些轻盈跳跃:“去呗。”
胡亥提起手中两只硕大的荷叶包摇了摇:“这些我就差人送到你宫中了。”
“顺便带只烤鸡来。”
“好。”
我看着他隐没在人群中的背影,重新回身把玩手里的面具……
“这两个面具,我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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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我能相信胡亥这小孩的屁话就真的有鬼了,他每天忙得跟什么似的,哪有空搭理我。
别说烤鸡,就是半块桂花蒸糕也不曾见着。
入夜,锦鹊跪坐在榻边案前做女红,一缕发丝垂于耳侧,一向单纯活泼的她难得如此静谧宁和。
我坐在巨大窗棂上,极尽目光眺望远处灯火通明的宫闱华殿。
眼中倒映着皇城不夜,身后昏暗的烛光摇曳残缺。
“锦鹊。”
“嗯?奴婢在!”回话时甜美的脸上依旧挂满灿烂的笑容。
我随意晃了晃悬空的双腿:“你今年多大了?”
“回公主殿下的话,锦鹊今年二十有三啦。”
我阖眼思附:“也是,我从小就在你身边,她走后更是你在服侍我,你自然大我些许。”
一向无甚烦忧的她忽然沉寂下来,表情中是显而易见的惆怅。
半晌,锦鹊才答到:“过去之事,且叫它过去吧,公主殿下莫要……”
我笑嘻嘻地打断她:“我是说,我不知不觉耽误了你嫁人的好年纪~”
锦鹊音调上扬,红着脸嗔怪道:“公主又取笑奴婢了。”
女儿家的心思又怎么藏得住。
我哈哈大笑:“哪有。”
锦鹊不依:“不是取笑,那定是嫌弃奴婢人老珠黄了。”
“才不是,锦鹊一直美着呢……”我正应她,忽从窗边吹来一阵萧瑟凉风。
这风才入秋两旬,却一下子吹得我冷颤,寒意像刀片刮到骨头缝里,胸中窝了块冰似的。
未说完的话从中断开,锦鹊也感觉到了这微凉的风,厚厚的裘衣随即被她裹在我身上,不再笑闹:“公主的体质比不得别人,千万保重身子。”
我拂开她欲扶我下来的手,挺身一跃跳下窗台,然后看着比我高出许多的她,满不在乎地笑笑:“这么多年了,你知道的,不过是比常人怕冷些,又不是风一吹就倒,放心吧。”
锦鹊无奈开口,正要严肃教育我,回鹿台的大门却突然被人叩响,她摇摇头开门去了,我才得以松口气,搓搓冰凉的手。
没让我等太久,锦鹊很快就回到寝宫里来,只是脸色有些纠结,还有些明显的担忧。
“来人是谁?”
锦鹊望着我:“是若夫人身边的宫人,来传公主殿下……入宜春宫正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