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天听者》明曦明夕

4、第四章 菱湖东侧画楼西

　　入夜又是一场疾风骤雨，李冥书蜷在被窝里一夜好眠，日上三竿方醒。
　　一睁眼，便见床边坐着一人，正低头喝茶，谅他当上仙这么多年，自认心脏强大，也被吓了一跳。
　　“这位大哥……”李冥书见他脚下一滩水渍，眉角抽了抽，“你不会连夜去查左丞府了吧？”
　　桌边人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看他的样子，必定不是一无所获。
　　李冥书伸了个懒腰，在被窝里坐起，睡乱的衣衫歪斜着露出一边肩膀，倾泻如瀑的青丝落在光洁的颈窝中，说不出的精致可人。
　　“查出了点东西，但是又不能完全确定？”李冥书一语中的，楚暮蔼微微点头。
　　历经十年都查不出眉目的案子，自然非朝夕可成，李冥书自然晓得楚暮蔼如今的困境。
　　“急不得急不得——”李冥书拉长声音道，伸手把睡乱的发丝揉的更乱。
　　楚暮蔼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师承何门何派？”
　　问出此话，显然是对李冥书说的“通晓天下事”这个说法信了至少一半儿。
　　李冥书赤脚下床，凑到他耳边道：“此话我只同你说，其实——”
　　楚暮蔼极不习惯别人接近自己，更何况是这种凑在耳边说话的亲昵动作，令他浑身不自在，便皱着眉，倾斜身子微微躲了躲。
　　“我是神仙”这四个字伴随着温热的呼吸落入楚暮蔼耳中，李冥书脸上仍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眼中似有一抹恶作剧似的狡黠。
　　楚暮蔼只当他不愿透露，便没再追问，反正他希望从李冥书身上得到的，不过是前尘往事的一些线索罢了，其他的不欲理会。
　　兴许是彻夜心绪烦乱，故而坐在这里等他醒来想要一问究竟，如今说上几句话，不知为何便安了心，起身回了自己的院落洗漱休息。
　　睡饱了的李冥书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盏，小啜一口，便苦得吐了出来：“隔夜茶果然不好喝。”
　　不过倒是奇怪，房中有这么个大活人在床边坐了一宿，他竟然无知无觉。
　　李冥书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当神仙的日子太过安逸，把他的警觉性都消磨殆尽了？
　　夏季的桐都，别处都热得令人心烦意乱，只东郊的菱湖一带，时常有清风拂面，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李冥书本想带着白隐出去，见他昨日领了罚，浑身上下被鞭子打得没一处好肉，啧啧叹了两声便独自出门了。
　　经昨日的招摇过市，整个桐都无人不知长相绝美的白衣少年背后站的是良王殿下，是以今日出行的一切消费便记在了良王府的名下。
　　毕竟，良王爷连座驾都让他拉出去玩儿了，还会舍不得替他付那么百十两酒钱嘛？
　　“小公子，您的酒来了！”小儿端着一壶上好的竹枝酿，笑得几乎不见了眉眼，躬身招呼道。
　　支着腿坐在窗边的锦榻上的李冥书淡淡地“嗯”了一声，正专心欣赏着菱湖粼粼的波光，在天上可没有这么生动的景色呀！
　　惬意的时光持续了没多久，娇娇柔柔的宋茗澪便带着侍女敲开了包厢的门，面上矜持地戴着雪白面纱。
　　李冥书挑眉，昨夜楚暮蔼在左丞府闹出的动静应该不会小，但这相府的小姐看起来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呢——
　　“公子好雅兴。这酒楼中的包厢已经人满为患，若公子不介意，可否容小女子在此歇一歇脚？”宋茗澪温柔地俯身施礼，云鬓上精心点缀的玉步摇晃动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包厢到底有没有人满为患，李冥书很有涵养地没有点破，微微抬手作了个“请”的姿势，清澈赞赏的眸光一直落在宋茗澪身上。
　　“小女子昨日出游，瞧见公子驾着良王殿下的马车出行，不知公子与良王殿下……”宋茗澪在他打量的目光中微微羞红了脸颊。
　　李冥书似是恍然回神，闻言道：“这个嘛，良王殿下请我去他府里替他算卦，我们只是暂时的主仆关系。”
　　若是寻常的主仆关系，又怎会有昨日招摇出行的一幕？别说是一个外来的卜卦人，便是当朝天子，要乘良王殿下的车驾出行，恐怕也得看良王殿下给不给这个面子。
　　宋茗澪微微一笑，道：“公子莫不是看女子柔弱可欺，故意拿这话哄我？”
　　李冥书浅啜一口竹枝酿，道：“本公子通晓天象风水，说是能看透天意也不为过，如此本事，又何须拿话来瞒你？”
　　宋茗澪本是被李冥书风华绝代的气质和容貌所吸引，如今一番交谈下来，欢喜之情退却大半，只道这是个口出狂言的江湖术士。
　　“既然你说良王殿下请你去卜卦，可否告知殿下所问何卦？”宋茗澪悠然把玩桌上的瓷盏，语气瞬间便散漫了下来，全无方才羞怯倾慕的模样。
　　李冥书忽然哈哈大笑，这皇都中的女子，果然同白隐说的一般，实在是现实得很。
　　“为何发笑？”宋茗澪蹙眉，她方才所问的事情有什么好笑的吗？
　　“告诉你也无妨，”李冥书收了笑，勾着嘴角神秘道，“良王殿下问的是姻缘卦——”
　　宋茗澪不由得睁大双眸，姻缘？
　　都道良王殿下素来不喜女子，醉心沙场和权谋，怎么会突然问起姻缘卦来？难不成是大祁朝局有变，良王殿下要借联姻来巩固势力？
　　那么，作为当朝左丞嫡女的她，被选中的几率有几分呢？
　　“卦象如何？”即使宋茗澪极力遮掩，面上的表情还是稍显迫不及待。
　　李冥书伸出枯瘦的手指勾着那壶竹枝酿，启唇道：“卦象嘛——”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寒光从宋茗澪身后射来。
　　“叮——”银壶的盖子被人翻了过来，轻轻巧巧地接住了那枚毒镖。
　　看清李冥书手中那枚泛着青色的暗器，宋茗澪吓得脸色一白，立刻站了起来，退到一旁。
　　跟在宋茗澪身边的侍女显然会点武功，摆开架势护在宋茗澪身前：“何人装神弄鬼？”
　　李冥书像是不知道那枚镖上涂了剧毒的样子，用修长的手指拈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咂咂嘴：“五步死，不够劲。”
　　幕后之人像是了悟自己手中的暗器伤不了他性命，悄无声息地迅速遁走了。
　　宋茗澪脸色欲白，像是见了鬼一样，死死地盯着安然无恙的李冥书。
　　“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才不是说了嘛，”李冥书把玩着那枚毒镖站起来，“只是良王殿下请来卜卦的江湖术士而已。”
　　一个百毒不侵的江湖术士？宋茗澪可不信。
　　“对了，你方才不是问我卦象如何么？”李冥书忽然凑近她，压低了声音道，“良王殿下一生都没有女人缘，你，没机会的。”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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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楚暮蔼：你说孤一生都没有女人缘？
李冥书哼了哼：女人缘倒是没有，围在身边的男人倒是像苍蝇一样多
楚暮蔼：你醋了？
李冥书：没有
楚暮蔼：醋了
李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