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间奏05 ...
-
熟悉异国他乡对于雪女而言并非难事，她只需要吃掉某一个人的灵魂就能得到他的全部记忆。流浪汉在哪个国家都不是稀奇的存在，他们的失踪只会溅起一个很小的水花——也许是喝醉后掉进河里了吧？
除此之外，她没有再伤人。时代变了，现在已经不是妖怪可以肆意妄为的时候了。何况这里距离日本太远，她的能力因此而被大幅度削弱，连变形都只能维持二十分钟而已，她需要学会以人类的方式在这里生存。
但她远渡重洋不是来玩生存游戏的，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预知中的人，然后……杀了她。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在这广阔的天地里寻找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好在，她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四年后——
古巴是一个十分温暖的国家，地处亚热带，被加勒比海环绕，最低二十摄氏度的气温使得这个国家永远都不会下雪。对于雪女而言这当然是一件糟糕的事，没有风雪为她带来消息，所以她便慢了一步。
等她找到花店时早已人去楼空，向附近的人询问起，没有知道那个神秘孤僻的老板去向何处。
你问什么花店？好吧，让我们回忆一下……爱丽丝离开美国后就来到了古巴，开了一家花店，直到四年后被人敲闷棍抓去做实验，在地下基地被关了将近两年后才逃出来。
时间就是现在，1949年的秋天。
雨下的很大，天空是昏暗的灰色，泥泞的山路上都冒着一层白烟。
雪女一路跟随炮灰四人组来到山里的无人区，通过隐秘的入口进入地下基地，她化作细碎的风雪跟在后面，没有人能看得见她，然而在封闭的地下里气温很快在降低着，四人组中唯一的女性开口了：“你们不觉得有点冷吗？”
基地的负责人不以为然的语气颇为冷漠，而跟她同行之人也表示是她的错觉，她仍是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笔直的长廊内空无一人，地上只有他们的脚印。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过头时，地面上的水渍悄然凝为冰晶。
留给雪女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她再不现身，气温很快就会降低到引起这些人的注意。好在四人组本就是来观察实验进度的，所以他们被直接带到了实验体——也就是爱丽丝的面前。
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雪女终于见到了她，梦中的脸在这一刻与现实重叠，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预言终将实现……
除非她能在这之前更改命运。
大雪纷飞之际雪女蓦然现身，射/向她的子/弹在极寒下失去动力，掉落在地。她根本无需出手，这都是一些普通人，低温就足以令他们休克昏迷，她毫无阻碍的走向玻璃房后倒在地上的女人……
名为窒息的痛苦第一次席卷了她，思绪动荡间她恍然明白原来寒冷对于爱丽丝没有半点影响，她的昏迷只是因为药物作用，而现在她正在苏醒——
她跪倒在地，听见一阵哗然的声响，那是脆弱的玻璃在爱丽丝的触碰下碎裂一地，当她艰难的抬起头时爱丽丝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你是什么东西？”
窒息感消失的瞬间她急促的喘息了几下，与此同时脑中也做好了短暂的思索：她当然不能将真正目的说明，爱丽丝不是普通人，只有先骗取了她的信任才能有下手的机会……
“我与你同样，是被他们抓来。”
她说了一个很容易被拆穿的谎言，但凡一个研究人员醒来就会说出自己根本不认识她，所以……只要让他们再也醒不过来。
爱丽丝没有怀疑，眼下逃出去比什么都重要，她扫了一眼四周，一边换了衣服边问道：“亚洲人？”
“日本。”
“你英文说得不错，我见过几个日本人，他们说话我根本听不懂。”爱丽丝走到一旁的办公桌上拿起文件，“将温度变回去。”
雪女照做了，她本以为这个人会迫不及待的先杀死这些折磨过她的人，还是说她想留下这些人拷问信息，还是……
“现在是什么时间？”
听见爱丽丝的提问，她轻声说道：“1949年10月2日，上午。”
“他们关了我快两年……名字？”
“雪女。”她知道这个名字用英文念起来会有些奇怪，就补充道：“你也可以叫我雪。”
“奇怪的日本人……走吧，我们得在他们醒之前离开。”
离开？就这么离开？
雪女有一点发愣，但从她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她找了爱丽丝整整四年，算不清经过多少层关系才在一个特工那里找到了蛛丝马迹——那个特工的恋人曾经去执行一项任务，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特工清楚的记得恋人消失的日子，这与她第一次预见死亡的时间不谋而合，她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至少这代表着她要找的是一个能从这些训练有素的特工手下逃脱的人，那应该会是一个狡猾而危险、还有……
想起预知的梦境，她捧着自己的心脏。其实妖与人是不同的，人的心只是一团血肉，而妖则是力量的核心，曾经有无数人觊觎这种力量，试图以此来获得什么，比如长久的寿命。
所以在她的构想里，爱丽丝应该是一个狡猾而危险、还有贪婪又虚伪的人。
千百年来，人们以妖的存在有违天道而将其消灭，却又无一不觊觎着妖的力量。
她看着爱丽丝已经背起背包向外面走去，不肯相信的追问道：“你不杀他们？”
“两年了，我的信息早已泄露了出去，杀了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就一点都不想要报复吗？雪女默然，却不可能照做，在她跟上去之时身后的一切皆悄然湮灭了。
……
离开地下基地后雪女跟随爱丽丝坐上前往南美洲的轮船，途中还发生了一点意外，船在加勒比海上遭遇海盗。为了自保，她们清理了甲板上所有的海盗和水手，在警察到来之前乘坐快艇离开了。
她们到达委内瑞拉时还是深夜，等听从爱丽丝的意见在一家小旅馆休息一段时间后，她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又是异国他乡，对于雪女而言这些都无所谓。她答应了爱丽丝提出的让她教自己忍术的要求，这刚好是一个契机，可以让她等待，一举杀死这个人的契机……
委内瑞拉是一个建在山脉上的国家，这一点倒是与日本有些相像，但是它的人口密度要远大于日本，所以很多砖红色的房屋都层层叠叠的落在山上，远远看去就像是藤壶密密麻麻的依附着贝壳，毫无规章，却是一个便于藏身的地方。
爱丽丝找的房子就是这些藤壶中的一个，几缕阳光从狭小的窗户照射进来，稍微照亮有些昏暗的屋子，一眼就能看尽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显然她们要睡在一起了。
雪女站在窗户前，透过窗户还能看到笔直的公路通向看不见尽头的远方，这公路直接穿过山下的隧道，所以在这屋子里还能听见汽车鸣笛的声音。
在这种时节里委内瑞拉的气温能达到三十摄氏度，通风不佳的屋子里更是闷热。爱丽丝走过来推开窗户也只能感受到细微的风吹着，她偏过头，垂眼就能看见矮她许多的雪女纤细的脖颈，在那厚重的衣服下没有一点汗水。
“你真的不觉得热吗？”她问道。
她怎么会觉得热呢？作为一个妖怪，她与人类的确有相似的地方，但更多时候是不能用常理去看待她的。就像这具身体可以饮食也需要呼吸，但是血管里是没有血液可以流出的，所以她也没有正常女人的生理周期，自然也不能生育，她倒是可以用雪球搓一个小妖怪出来，给它一点灵力就是个宠物了。
好像有点扯远了。总之就算她看起来再像一个人类，她始终也不是人类。很多东西她根本无法伪装，与她相处的时间一旦久了就一定能看出端倪。
毕竟哪有正常人会永远不用上厕所呢？
但是这一次她不必担心会暴露了，因为爱丽丝真的相信她与自己同样是变种人，变种人里出现什么样的奇葩都不奇怪……
雪女闻言头也不回，只是说了一句不会，而后爱丽丝就明显感到四周的温度降低了，她随即笑了下，“要是我也能做到就好了。”
雪女没有接话，她总是这样，如果不是疑问句就会沉默，跟她待在一起必须习惯这样的冷场。
但是爱丽丝不觉得尴尬，她本来就不是热衷于聊天的人，这个话题就这么揭过去了。时间到了中午，即使是她这种每日一餐的选手也有点饿了，之前偷来的钱还剩下一些，她决定出去逛逛：“一起去吗？”
……
委内瑞拉是一个美丽的国家，如同所有的热带国家一样，她的明艳与热情铺满大街小巷，丰富的物产除了著名的石油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蔬果食物。
雪女默默地跟着爱丽丝来到了最近的市场，后者毫无意外的买了一些面包和蔬菜，看来她只能做自己唯一擅长的沙拉，虽然她并不介意继续吃草：“很遗憾，我只会做沙拉，所以你要吃什么？等等……你是不是说过你会做饭？”
是的，在船上的时候雪女提到过这件事，所以她点了头，随即走向卖鱼的摊位，摊位的老板很热情的给这个一看就是外地人的小姑娘介绍自己的商品，而雪女也熟练的用西班牙语与其对话。
被晾在一旁的爱丽丝挑了下眉，她当然听得懂他们的对话，只是她没想到雪女同样擅长西班牙语，而且发音比她标准。
“你说你是被一个美国士兵带到美国，可你还会西班牙语？”她接过那坨意义不明的鱼拎在手里时问道。
“这不难。”
“是不难。”但你太熟练了……爱丽丝笑了笑。
雪女又去买了一些香料和柠檬，心中盘算着的却是与这温馨场面截然相反的事情。经过这段时间的交流，她逐渐了解到爱丽丝的能力要比她想象中强得多，至少下毒是不可能有作用了……
甚至连“妖毒”都没有影响吗？
雪女的妖毒就是她与生俱来所拥有的魅惑之力，妖是无性别的，所以普通人无论男女都会受到影响被迷惑心智，只是深浅有所不同。当然也有极少一部分人有办法隔绝这种影响，比如安倍晴明就曾经故意落入圈套，这才收服了她……
那真是很久之前的故事了。
所以如今她也并不意外这方法的再一次失效，继续等待其他机会就是了。
她看向爱丽丝，琥珀色的眼睛中看不出情绪。
“看我干什么？”
“鱼跑掉了。”
“……Fuck.”
……
这顿介于中午与晚上之间的料理是雪女操办的。屋子里唯一的隔间是厕所，所以坐在餐桌旁等着开饭的爱丽丝围观了那条可怜的鲷鱼变熟的全过程，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腹诽着看起来似乎不是很难，明天她也可以试试。
风从窗外吹来，带来雨后树林中泥土湿润的气息，又很快被从锅内逸散而出的浓郁香气所掩盖了。托雪女这个天然空调的福，墙壁上挂着的温度计停留在十六摄氏度，照进来的阳光洒在她的肩膀上反而有些暖洋洋的，她一条手臂支在桌子上撑起头，已经有些倦了。
想睡觉了……她无声的打了个哈欠，眼睛瞟向唯一的一张床，懒洋洋的说道：“介意和我睡一张床吗？”
锅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看来这条鱼要烧上一段时间才能做好，闻言雪女轻声说道：“你介意吗？”
“我还是第一次与人睡同一张床……”
不拒绝就是同意了。
那边雪女开始准备配菜，仍保持着背对着爱丽丝的方向。她们谁也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但是看见了又如何，谁能猜透对方的心事呢？始终是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若即若离罢了。
爱丽丝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眨眼了，她在想一些事情，一些看起来很明确却又让她想不通的事情，那些思绪就像是棉花糖混在云朵中捉迷藏般当局者迷——
委内瑞拉不是只能找到这样单间的屋子，但她在见到房间的布景时却鬼使神差的以钱不多为借口选择了这个屋子，这个如同麻雀一般狭小，一眼就能看尽的屋子。
这很奇怪，自从离开美国后她就再也没有与人这么接近过，她应该是讨厌这种亲密关系的，在古巴的四年中她都是独来独往，更别提会与人同床共枕了。
难道是在地下基地里的实验影响了她的大脑？
但她很快就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在脑后了。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想想人格分裂，她不是早就疯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间奏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