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香女》狐尾天门冬

2、第二章

　　沉默中，只听见狗蛋惊讶的声音“娘，娘，妹妹醒了，妹妹醒了！”

　　听到狗蛋的话，韩桂枝连忙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丰雪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随手把他递给丰建军，三两步来到床边“丫头，怎么样，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丰雪摇了摇头，还未说话，韩桂枝的眼泪倒是先出来了。两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韩桂枝就知道丫头和别的小孩不一样，别的小孩会哭会闹，丫头从来不会，一直到了三岁，对外界的事物还是没有反应。韩桂枝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和她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力，可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谁知道，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丫头有了反应了，虽然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但是在韩桂枝眼中这是最大的进步的。

　　“娘……”丰雪看韩桂枝哭了出来，慌忙伸出手要帮她擦眼泪，韩桂枝见状，抱着丰雪大哭起来。

　　狗蛋扭着身子也从丰建军的怀里出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喊道“奶奶，奶奶，你快来啊。”

　　丫头是女孩，又有些不正常，在这个灾荒年代是最先放弃的一类人。但是丰家的第三代就狗蛋他们兄妹两个，丰建军又下落不明，丫头虽然有些呆傻，但是韩桂枝和丰奶奶从未想过要放弃她。这三年放在丫头身上的精力甚至比狗蛋要多上许多，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是紧着她先吃。

　　哪怕丫头出生的时候瘦弱的像个小猫一样，就算是灾荒时期，也被韩桂枝婆媳养的像是小仙童似的。也幸好狗蛋懂事，从奶奶那里知道自己的妹妹会这样三岁还不会说话，是因为自己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把营养抢走了，对于韩桂枝和丰奶奶事事丫头为先的行为并没有觉得不公平，甚至在他心中自己的妹妹是最重要的，比他最爱吃肉还要重要许多许多。

　　丰建军不明白韩桂枝为什么会哭，也不知道狗蛋为什么扭着身子下来之后赶紧去找丰奶奶，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

　　丰奶奶来的时候就看到丰建军在原地傻站着，韩桂枝抱着丫头在痛哭。

　　“桂枝，狗蛋说丫头有反应了？”丰奶奶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是狗蛋看错了。

　　“嗯嗯。”韩桂枝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着对丰奶奶说“娘，刚刚丫头跟我摇头了，她还叫我娘。”

　　“真的？”丰奶奶激动的看向丰雪“丫头，你看看奶奶好不好？”

　　丰雪闻言转头去看向丰奶奶，丰奶奶看到往常没有焦距的眼睛变的明亮起来，又听到软糯糯的声音传来“奶奶。”

　　“唉，唉！”丰奶奶只觉得这声音是自己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了“真好，真好。”丰奶奶看着丰雪抹着泪水不住的说道。

　　丰雪伸出白嫩的小手，摸着丰奶奶的脸“奶奶，不哭……”这里的语言和丰雪原来的语言有差异，此时的她倒是真像牙牙学语的孩童，吐字并不清晰。

　　不过丰奶奶并不介意，她的丫头会说话，在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丰奶奶抓着丰雪的手道“丫头乖啊，奶奶不哭，奶奶不哭……”

　　过了一会儿，丰奶奶想到了什么“今天开心，我去好好做两个菜，咱们庆祝庆祝。”又看着丰雪道“丫头，奶奶去给你做好吃的，你先和哥哥玩着。”说完话，丰奶奶起身就要出去。

　　“娘。”丰建军看丰奶奶来这么久根本没有看向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向自己解释，不由得出声道。

　　“哎呀，你别在这儿杵着了，赶紧上厨房去帮我打打下手。”丰奶奶好像才看到丰建军，顺手拉着他离开了。

　　“丫头，你再看看我……知道我是谁吗？”丰奶奶和丰建军刚离开，韩桂枝就拉着丰雪问道。

　　“娘，这是怎么回事？”丰建军帮韩桂枝母子三人关上门，问丰奶奶道。

　　“唉。”丰奶奶长舒一口气，对丰建军说“建军啊，你媳妇这几年不好过，你一定不要辜负她知道吗？”

　　“娘，我知道，这几年灾荒你们都受苦了。”丰建军点点头。

　　丰奶奶摇摇头“若只是灾荒，谁都是这样，有什么好说道的？”丰奶奶推开厨房门拿出风干的腊肉说道“你们刚成亲你就离开了，只留下桂枝和我这个老婆子在一起，那一年秋天减产，咱们家一年才分了五百多斤的杂粮，一天不到一斤的杂面怎么吃得饱？

　　“桂枝就想办法去找吃的，养活我们两个，上山去找野菜根子，倒在了山上，天黑了，人还没回来，我着急啊，最后还是桂枝他爹，你岳父找到了桂枝，把她送到了医院，这才发现桂枝怀孕了。也是这两个孩子坚强，都那样了还都活了下来，后来，有人说你牺牲了，有人找到你岳父那里，说只要桂枝把孩子打掉，就要娶她。

　　“桂枝知道这事，直接找到你岳父，说生是丰家的人死是丰家的鬼，这才让你岳父改变主意。后来，孩子生下来，狗蛋只有三斤二两，丫头更轻，两斤八两，呼吸微弱的几乎听不见，我都不敢抱她，生怕她就没了，好在，两个孩子都活了下来。

　　“可是丫头她怕是在桂枝肚子里的时候亏的狠了，长到现在三岁了，没有看过我们一眼，呆呆傻傻的，我和桂枝生怕她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幸好，幸好……”丰奶奶说着说着哭了出来，没说完的话丰建军也都明白，揉了揉酸涩的眼眶，长出一口气笑道“看样子丫头是知道我不在家，不愿意说话呢，我一回来，她立刻就好了。”

　　丰奶奶闻言也抹干了眼泪笑道“是啊，这孩子跟你有缘。”

　　“对了，两个孩子的大名叫什么？”丰建军问道。

　　“没起呢，想着等你回来再起。”丰奶奶说道。

　　“那如果我没回来呢……”丰建军忽然说道。

　　丰奶奶听到丰建军的话，停顿了许久道“那就等上学的时候再说。”

　　丰建军看出丰奶奶情绪的低落抿了抿嘴，“我回来的时候外面飘着鹅毛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相信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不如两个孩子就叫瑞雪吧。狗蛋叫丰瑞，丫头就叫丰雪。”

　　“丰瑞丰雪？瑞雪兆丰年，名字好，寓意也好。如果你爹知道……”丰奶奶的话说了半句又停了下来。

　　“娘……”丰建军知道娘又想父亲了。丰建军的父亲丰义在丰建军很小的时候就出去了，那时候还是抵御敌寇的时候，家乡遭了鬼子，丰义的家人和丰建军母亲杨敏的家人都丢了性命。

　　夫妻俩带着丰建军一路逃难，半途中丰义加入了红军，杨敏也辗转扎根在韩家村，谁知道这一别就是二十年。早些年杨敏一直拖人找丰义的下落，丰建军到了军队也有打听过，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是杳无音讯。

　　“没事，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了，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你爹是不是还活着……”杨敏想着这二十年的生活，虽然苦，可是心里还有着念想，随着分别的时间越来越久，杨敏慢慢的就把找丰义的事情放下了，这么久的战争，也不知道丰义是不是还活着，就算是活着，他们互相不知道彼此的住处，中国这么大，找也无处找。

　　连年灾荒，家里也没多少余粮，幸好还有些晒干的野菜，配上不舍得吃的腊肉，和丰建军带回来的罐头，也算是开了荤了。

　　吃过饭，丰建军等韩桂枝把两个孩子哄睡才拿着将拿回来的行李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几瓶雪花膏，两条围巾，两块布，两套旧军装，还有一套新军装，三件军用棉大衣，两罐麦乳精。递给韩桂枝道“我这次出任务得了些奖金，给你和妈都捎了东西，这几身军装明天拿去给岳父和振华。我这些年不在家，全靠岳父照顾着你们。棉大衣不好弄，我总共就攒下来三件，你看着分配吧。”

　　“嗯。”韩桂枝点点头，都是些常用的东西，丰建军买回来也省的她再去置办“这些都是好棉花，部队上的东西用料足的很，再拆两件旧棉衣，我去找振华衣服要点布，到时候收拾出来五六件小棉袄不成问题，或者就做三件，再给娘套床被子。还能给丰雪丰瑞每人也做上一身。”

　　“你看着安排吧，不过丰雪丰瑞就不用了，我一走三年，也不知道家里有这两个孩子，等改天天晴了，我带着你们去一趟县里，给两个孩子做两件新的。”丰建军看着床上熟睡的两个孩子心软的一塌糊涂。

　　韩桂枝听了丰建军的话，也看着丰雪丰瑞，两个孩子身上的棉衣还是拿两袋苞米从邻居那里换的，都是旧花，不怎么暖和，前两年孩子还小，一到冬天就在屋里呆着，不怎么出门，倒也过得去。小孩子长的快，棉衣每年都要给他再接一次，家里的布票不舍得用，还是振华媳妇在供销社工作拿回来的布头，续了点被子上的棉花给两个孩子接的棉衣。如今丰建军惦记着他们，韩桂枝自然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