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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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山侯夫人最后是僵着脸离开的英国公府。
叶蓁蓁其实是有些疑惑的，外祖母在让人把平山侯夫人请到绿萝堂之前，便直言与平山侯夫人不必讲什么客气礼数。
平山侯夫人很快的携重礼亲自上门赔罪，不管她心中是否真的歉疚，起码在面上的确把赔罪姿态做的十足。
她和大表哥受了这一场惊吓，英国公府自然是对平山侯府心中不满的，看在这十足的姿态上，往往心中仍是不满，可态度却会稍稍缓和些，再是冷淡厌恶，言语间总不至于那般明显的剑拔弩张了。
但外祖母的做法，显然和世家一贯的处事态度有些相悖。
叶蓁蓁在平山侯夫人离开之后，终于忍不住出声说出了疑问。
老夫人迎着外孙女疑惑的目光，神情先是有些讶异然后微微的笑了起来，摸了叶蓁蓁的头，神情有几分欣慰。
老夫人一个眼神示意，众人立刻禀退下去，半夏和地锦一人守在门口、一人守在窗外，仔细防着有人偷听。
老夫人拉了叶蓁蓁的手，收了笑容正色起来，却是说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蓁蓁，你可知道慧仁宫良贵妃膝下除了三公主，还有几位皇子？”
叶蓁蓁自是不了解的，她不由茫然的摇摇头。
老夫人并不意外，她抬了眼目光投向虚空，声音平且淡：“大皇子与四皇子皆为良贵妃所出。”
叶蓁蓁愣了一愣，一时没太明白外祖母的意思。
老夫人视线微转，看向叶蓁蓁，神色显得凝肃起来，平平的声调里却仿佛潜藏着惊心动魄的力量:“中宫娘娘贤德，在安嫔病逝之后，怜惜三皇子弱小无依，将五皇子接到身边亲自抚养，陛下为令五皇子不忘生母，如今五皇子还记在安嫔名下。”
叶蓁蓁心中一跳，迎着外祖母意味深长的目光，霎时间明白了什么。
她不由舔了舔唇，双手紧握住老夫人的手，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老夫人。声音里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的一份郑重：“外祖母，几位皇子如今可还在北斋念书？”
大郑立朝后，太.祖将皇城北面的长信殿改名为北斋，诸皇子六岁之后，皆入北斋学习棋射书御等。
老夫人嘴角短促的勾了勾，似乎有笑容一闪而过，她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幽幽的话却如平静水面下隐藏的暗流，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已是厝火积薪:“大皇子去岁便已加冠，早已领了差事在御前行走。至于四皇子和五皇子，他们年纪相仿，两兄弟且还得在北斋读上四年书呢。”
皇子十八岁便可从北斋结业，有机会开始在御前办差，这么说来，这两位皇子的年纪都在十四左右。
老夫人仿佛闲聊磕嘴似的，不经意般补了一句:“说起来，良贵妃出身不凡，其父燕山侯掌三十万大军，为天子戍卫山河关一带。皇后娘娘算起来可说是陛下的师妹，辅国公老公爷曾为太子太师，陛下对这位老师兼泰山大人十分尊敬。”
叶蓁蓁听着，鬓角都快微微冒出汗来。
皇后娘娘无子，五皇子虽然抚养在膝下，可毕竟不记在她名下，算不得正经的嫡子，而且如今年纪尚小，只能在北斋念书。可良贵妃娘娘的大皇子就不一样了，占了长子名分不说，而且早就开始在御前替皇父办差。
论身份，大皇子居长；再论出身，大皇子和五皇子皆是庶出皇子，但五皇子长在嫡母膝下，又比别的庶皇子来的尊荣几分。
但凡人心，若得进一尺，便望进一寸。
即便再无争的人，面对这天底下最盛的权势、万里的锦绣河山，恐怕也很难不生出一份异样来。但凡有一丝可能，便敢舍弃一切放手一搏。更勿论像慧仁宫这般，背靠着手握三十万大军的燕山侯府，与中宫母子相较起来，可以说是旗鼓相当甚至略胜一筹。
既然有望，面对这滔天的富贵，良贵妃、大皇子、燕山侯府当真能心如止水，不争不夺，甘居于人下？
而中宫母子、辅国公府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大位落入他人手中？
恐怕是难之又难。
也是这一瞬间，叶蓁蓁对于那一日在寿昌宫皇后与良贵妃的举动忽然便有了朦朦胧胧的的想法——她叶蓁蓁自然不是什么要臣能吏，可她爹在南地治军多年，抗击南陈屡建大功，瀚北一役更剪灭匈奴主力之君，迫得匈奴王庭北迁逃遁，瀚北一地至此归于大郑辖下，多年受匈奴骚扰边郡百姓更是感激涕零，若非她爹严辞不肯，还要为她爹造生祠。
她爹的功劳和军中多年所累积下来的丰厚人脉和黎民百姓间巨大的声望，这恐怕才是皇后和良贵妃所看重的。
这么看来，皇后和良贵妃一派的明争暗斗已然是摆在台面上了的。
那……英国公府又究竟是站在哪一边呢？
据外祖母所言，平山侯曾与辅国公府二老爷一道往石阳郡治水患，其后一直私交甚笃，与辅国公府来往甚是密切。
若是属意五皇子，那为何对五皇子一派的平山侯夫人不留半点颜面？但若不属意五皇子，姨母却为什么要让她收下那一盒子重宝，外祖母也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
难道仅仅是如外祖母解释的那样，皇后娘娘私下里给了便是给了，他们若是退还回去，显得不识好歹不说，还打了皇后娘娘的脸。
可叶蓁蓁觉得还是疑惑，虽外祖母说不入内档的赏赐只是皇家私下里悄悄的赏赐，不会如明面上那般来的荣耀和大张旗鼓，这种随手赏了的事其实并不算少。但皇后娘娘赏下这份东西并不算背着人，有心人便可探听知道，在有心人眼里，恐怕会觉得她肯接受了这份厚赏，她和英国公府与五皇子一派是有些默契在。
但若要以此便觉着英国公府认准了大皇子，那也不然。若是认准了大皇子，姨母在宫中怎么也该与良贵妃和睦些，可那天姨母连个正眼也没给良贵妃。若是不喜大皇子，那怎么也该稍稍留平山侯夫人些颜面，而不是与平山侯府这样的五皇子派交恶。
叶蓁蓁想着想着，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他觉得自己脑子仿佛都成了一团浆糊，用力甩甩头，仿佛都能听见头里浆糊晃荡的声音。
她趴在酸枝木书案上，手指头忍不住抠着右手边的田黄瑞狮纸镇，一边皱着小眉头，一边长吁短叹的叹起气来。
几个丫头看着面面相觑，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松烟上前，手中握了把金剪，她小心把烧黑的棉芯剪去一截，又把灯芯拨了拨，把烛火挑亮了些。她扭身把金剪放在身旁小丫头托着的红木漆盘上，一手擎了青铜莲灯，小心翼翼的端放在离书案更近的高几上。
她含了笑走近几步，对着叶蓁蓁身后执了团扇正一下一下打着扇的墨菊使了个眼色，墨菊忙把手中的团扇递给了她。
松烟熟练的打起扇来，带出的风柔和的落在了叶蓁蓁身上。
她微俯下身，柔声开口:“女君怎么了？您仿佛有些心事似的。”
叶蓁蓁颓唐的把下巴搁在酸枝木书案上，神情是明显有几分无精打采，她有气无力似的摆了摆手，声音里都透着一丝郁闷:“没什么。”
这态度摆明了是不想说。
连松烟都碰了壁，几个丫头见了不由都有几分着急。墨菊性子最急，见状便想使人请秦乳娘过来，好歹叫柏叶给拦住了。这么晚了，若是使人去请秦乳娘过来，到时候肯定会惊动老夫人的。
只是叶蓁蓁闷闷不乐的样子，实在叫人心焦。
柏叶想了想，道：“女君，您可还记得您入府时，大公子送您的那套摩诃娃娃？”
叶蓁蓁还在想着心事，闻言不甚很在意的点了点头。
柏叶眼睛微亮，提了声，作出兴致勃勃的样子:“那套娃娃做的可真是细致，扶桑匠人手艺没想到也能这么好。眉目栩栩如生不说，衣裳首饰也十分好看……不如奴婢去取了来，您赏玩赏玩，让奴婢们也跟着沾沾光、开开眼界。”
叶蓁蓁有些烦闷的蹙了蹙眉，怏怏不乐的把一旁的浅绛彩仕女笔筒往一旁推了推，不叫它挡在眼前:“不必了。”
小时候爹就常摸着她的头，满眼里都是笑意的说她“小机灵鬼”，她一向觉得自己还算是聪明的，只是没成想，有一日竟就笨了。
她是怎么也没想明白皇后、良贵妃和英国公府之间这些七七八八的弯儿，这里面的关窍仿佛还浮着厚厚一层的窗纱，叫人看不清、摸不透，当真是糊涂的很。
外祖母却只是笑，说这些全让她自己琢磨去，过一个月之后，自会来考她的。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整个眉毛如同打结的麻绳，解不开了。
一旁几个丫鬟心里越发着急，生怕叶蓁蓁憋闷出什么事来，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干脆去禀告老夫人，叶蓁蓁却起了身，之前颓丧的样子一扫而光，吩咐她们打水来净手擦脸，却是打算歇下了。
丫鬟来一阵面面相觑，但好歹叶蓁蓁恢复平常，也不敢再多提，怕她又变得闷闷不乐，连忙争着去兑了温水，取来柳芽木枝，准备服侍她歇息。
叶蓁蓁躺倒在床上之后，脑子里想的却是今天大舅舅回来之后，府里为大表哥请医的事。事。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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