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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chapter 32 ...

  •   早十点左右的阳光顺着檐角洒下来的时候,晃得地上的石板砖呈现出明显的明暗交界。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骑着一辆二八大杠从于洱的侧身划过,于洱不由得往后躲开。这条老街的两侧都是偏复古的小楼,青砖绿瓦片,有点类似进了那种充满古韵的长街,似乎每一户门前挂的牌子都应该是什么当铺或者珍宝阁的。

      但于洱心里面清楚,这里就是普普通通商业街,店里面也不卖什么奇珍异宝。她还记得拐角过来还有家精品店来着,里面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十块钱的小玩意儿,镜子、钥匙扣什么的。

      “哎哟,你是不知道,这儿原来的时候是家古玩店呢,以前还在的时候,我还在这儿淘了个冰种翡翠手镯呢,那镯子,那个成色真的是世所罕见啊。可惜这东西我也不能随便捎身上,不然给你看看。那时候,这边小东西是真的多。知道那个东郊口那边最大的那个赌石市场不?一半都是拉这边加工的,出来那样式,这个!”小饭馆外坐在街边的大叔唾沫星子飞溅,为了配合自己的语气,还竖了个大拇指。

      “我头次来这边呢,当时也是查了查,说这儿好玩。”看起来像是临时搭伙的客人,在大叔的对面接了个茬。

      “偶哟,怪不得我刚刚听你要馄饨的时候,那口音听着就不像是本地人。”本土大叔一拍腿!

      口音?于洱自个心里面瞎捉摸,这不都是普通话吗?

      客人挠挠头,“不是的,我老家是宣淮徽封的,这次过来就是想来玩一玩,这边不是天气好嘛,常年都这样。”

      “哦哦哦,徽封啊,我听说徽封的烤全羊是一绝呢。”

      “是有这么回事,名头在外面倒是挺响亮的,都成特色了。”客人嘿嘿一笑,“但要是去的话,我就不建议去找那种看起来很高大上的,都是面子功夫,得去那种偏僻点的农家小院。知道吧,在外面架个篝火,一烤,自己都看得见,那才叫正宗!”

      就在这时,老板掀开棉布帘子,按了按铃铛,“大碗小馄饨一份啊,谁的?拿一下。”

      那打徽封来的客人赶忙去端了自己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于洱抓着自己才买来填肚子的两个肉包子,随便在小饭馆外面的桌边扯了张椅子坐下,打算继续听两位大叔吹牛皮。冷不防又走来两位阿姨,就坐在于洱的旁边。

      其中一个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去给老板要了两碗羊肉粉。

      才坐下,挂了电话就开始说,“诶,你听到上面小马他家事情没有?”

      “没听到啊,什么事?”

      于洱心想,我也没有听到。她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自己的椅子,靠近了点,竖起自己耳朵。

      “听说是他媳妇跟着别人家跑了?”

      “怕不会哦?他家小娃都那么大了,都能打酱油了,怎么可能啊?”

      “哟,哪晓得?听说都跑出去半个多月咯,昨天晚上才回来,见到我们都不喊人的!”

      于洱默默听着大妈声情并茂地讲述,心想,说不定人家是出去旅游还是什么的,就半个月的功夫,怎么就成跟别人跑了?那她这个一出门读书,就是大半年不回家的,搞不好都被传成是死外边了。

      “怕是和她男的闹矛盾哦,不然她娃娃都那么大了,怎么可能跑出去?”

      “啧啧,哪里哦,她男的对她够好的了,房子买起,车子也买起,哪点不好哦?”

      于洱,“……”

      于洱听得嘴角抽抽,只好往自己的嘴里面塞包子。

      本来她是想来接着租自己的裙子的,谁知道店家倒闭了。她就顺道买了俩包子吃着垫肚子,然后再慢慢想别的办法了。

      其实也不一定非是要那条裙子,随便再买条白色差不多的裙子也能凑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天道令都夸了她穿那裙子好看了,莫名其妙的,于洱就是想要那条裙子。

      等把包子啃完了,于洱站起身,打算走人。

      隔壁的两个大妈已经从小马家媳妇跑了聊到二狗家生了二胎还是女的了。

      她才拎着自己打包的豆浆,吸管都还没有插上,就瞥见拐角走出一个穿着灰色长衫,臂弯里面卡着不知道是报纸还是什么书的男人走了过来。纵使是隔得远,但于洱定睛一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的正是那倒闭店铺的老板。

      凭良心说话,这个老板就看这副模样,那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会坑人的主,简直就像是那种学究一样,再往以前的年代推推,跟个教书先生似的。

      但于洱可不会忘记,这家伙明明没有到时间就催着自己还衣服还得多收钱的事情。

      于洱豆浆也没有顾得上喝了,她将自己的衣领竖起来,好借此有个挡住自己脸的心理提示,实际上她自己也知道没有多大的作用。

      她像个地下工作者一样,跟着店铺老板左拐右拐的,然后待看到先前摇摇欲坠的招牌的时候,停下了步子。

      那招牌确实很危险,而且也十分破旧了,黑色打底的漆皮早就已经剥落得斑驳不堪,老板掀开自己的长衫,从里面的牛仔裤……是的,于洱没有看错,确实是条黑色的牛仔裤里面摸了一把,然后摸出大门钥匙,接着将锁扣打开,推开了那扇对比周围装潢格格不入的玻璃门。

      而且不止那招牌是摇摇欲坠的,那玻璃门上面张贴着的店铺转让纸张看起来也是有一定的时间了。肯定的啊,这地方也不是什么闹市中心,还又在巷子里面的,短时间想要转让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除非打价格战。

      于洱感觉自己要是再继续缩下去,跟做贼踩点似的。于是她假咳了两声,挺直自己的腰板子,拿出自己是客人,自己是消费者,不要这么畏畏缩缩,鬼鬼祟祟的架势,紧跟着老板的动作,咻一下在老板还没有回身关门之际,蹿到老板的面前,露出标准的八瓣牙齿,“嘿嘿!”一笑。

      老板目光一顿,紧接着瞳孔微微一凝,显然是在自己的记忆中将于洱对上号了。

      于洱心里面不由得一惊,心想,卧槽,这个老板居然认得我?

      不过也是,仔细想一想,她也记得这个老板,那这个老板记得她其实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毕竟这老板看起来也不像是步入老年痴呆的节奏。

      可能是秉承着于洱确实是个消费者的理念,且来者都是客的道理,老板没说什么,抬手轻轻一扫,示意于洱随意,然后径直往后堂去了。

      准确来说,内里的布置也不是店铺的感觉,但于洱还记得自己上一次来的时候,两侧都是放着塑料模特,而在模特上面,有着那些漂亮的裙子。这实在是很吸引于洱的一个地方,因为这里甚至连白炽灯都没有,好似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白日的光线,而当光线透过张贴在木质的窗棱上的纱织投进来的时候,甚至连光尘飞舞的痕迹都能捕捉得到。

      于是一瞬间,那些看似好像是被丢在阴暗一隅的裙子就好像是活了过来一样。会心生要将它们带出去,不必放在此处蒙尘的想法。

      而现在,那些裙子都不见了。于洱四下扫视,最终走到正中央的长桌前。也只有这里还保留了原先的样子,上面是手工缝制裁剪比例用的长尺以及摆放在最边缘的一台脚踏板缝纫机。

      “我记得你,你那个时候来我这里租裙子。那条裙子穿上跟美人鱼似的,不知道适不适合你,但是我看得出你挺喜欢那条裙子的。”老板从被隔断墙挡住的后堂里走出,手里面拎着个木质的箱子。

      于洱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老板的话,只好打着哈哈,“那老板您还真的是好记性啊!”

      “那也没什么,我这儿没什么客人,偶尔就那么一两个,我当然记得清楚。”他将箱子搁在桌子上,“你应该看见外面贴的东西了,我这儿没开了,我收拾收拾也该回老家去了。”

      “哦……”于洱点点头,下意识,“家里面有事啊?”

      “是,我女儿结婚。”

      “……”于洱继续点头,“恭喜啊。”

      老板绕到桌子后面,打开箱子,“之前你租的那件衣服被人买走了,我这里当初打样的时候还有一件样衣,不过就是腰有点大,我给你改小一点。去,那边有卷尺,自己看看腰围。”

      “啊?”于洱看住老板拿出的那条裙子,有点愣,“可是我钱可能不够买诶。”

      虽然她不太懂这些,但是那裙子质量是真的没话说,而且做工也好。关键是,居然还是这老板自己手工做的。于洱现在也算是能理解为什么当时她不赶着去还衣服的时候,老板会打电话催自己了。

      不过也不是真不够,反正这老板应该也不会狮子大开口嘛?但是她现在身上的钱确实是不够。

      而且老板店铺都关门了,总不可能还算租的吧。

      “租给你吧。”老板说着。

      于洱微微皱眉,“我不是现在要呢,到时候估计得四五天才能还回来。那老板到时候你还在吗?”

      “在你就还回来,不在你就自留好了。反正这衣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处,多少?”

      于洱愣了愣,反应过来老板什么意思,呐呐地,“六十。”也不用量,反正腰围就这个。

      老板一边拿着尺子比划着,于洱只感觉他手腕翻飞,外行也就是凑个热闹,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板画好需要裁剪的部位,慢悠悠地上剪子,“估计还得有点时间,你下午过来一趟。”

      于洱挠挠头,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也是尴尬,索性按照老板的吩咐答应下来,“好的,那我下午的时候再过来一趟。”她欠了个身,往外走去。

      直到于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透明的玻璃门后,才从黑色的雕花漆面隔断后走出一位一身灰色西装的男人,他径直走到长桌右侧的椅子上坐下。

      “我可记得你的女儿早就不在人世了。”

      “是啊。”老板应着,语调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他伏低身子,轻轻裁去多余的布料,“我只是以为,如果她还在人世的话,也确实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

      “这么说也没有错。”

      老板继续拿着尺子比划,说着,“我也老了,干不动了,要等到家族的年轻人完全长大,真是件耗费心力的事情。我也该是时候找个地方颐养天年了。”

      “理解。”男人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蹙眉,“你见过那孩子了?”

      “你说的是哪个?你家族里面的那个小姑娘?”

      “不不不。”男人否定,“是和刚刚在这里的那小姑娘一起的孩子,一个男孩。”

      老板拿着剪刀的手一顿,紧接着恢复如常,“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但是太过优秀有时候也是一种罪,容易招祸。”

      “哦?”男人彬彬有礼地挑眉,意在请教。

      “我就是随口感慨一下而已,不必当真。”

      窗外,临近午时的阳光愈发炽烈,但通过那纱织的过滤,又转而变成了朦胧的,洋洋洒洒,混合着飞尘跃落在那长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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