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脱险[GL]》迦南之野

29、chapter 29

　　接应的人员怀抱着平板，看着安全降落的人影，废了很大的劲，才提起嘴角，“副校。”

　　周霍是学院高中部的任职教师，也是学院ZEC科学调查研究院的研究员，他递上在防水袋中亮着幽幽荧光的平板。这一方仿若被烈焰焚烧又被暴雨浇灌的土地，在此刻，除了无休止的呼号风声，以及螺旋机翼工作的嗡鸣，再无其他。距离这里不到一公里的十三号研究基地已经坍塌，他曾经的伙伴死的死，伤的伤，血水泼洒在他白色的大褂上，斑驳不堪。

　　沈震接过，只扫了一眼，走到不远处躺在地上一张脸被血糊满都分不清面容的男子身前，蹲下，检查他手臂上的伤。衣袖之下，要是爆炸飞出的碎块再往上几公分，切中的将是他的脖颈，在加速度作用下，大动脉血液将直接如水柱喷出。

　　“我感觉我这条手算是废了，腿也有点问题。”男人用他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腿。

　　沈震将男人肩膀揽住，“那个……”

　　他话还没有说完，廖展走过来，“不是我说，老白你是咋回事？”

　　被称作老白的男人没被手臂上的伤给伤到，倒是差点被这话给直接送过去，“我咋回事？你眼睛是瞎了，你是不会看啊？！”

　　吼声十分的中气十足！

　　沈震按住就要蹦起来的老白，“你别激动，伤口血才刚刚凝住，你再蹦一下，待会儿又得大出血了。”

　　老白，不对，正确说法应该是白天龙。虽然老白名字有那么一点霸气外露，但毕竟人家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风纪委老大，有个这样的名字其实也不稀奇。尽管老白的父亲也不知道老白有一天会当上风纪委老大。

　　说实话，沈震身为副校长可能还压老白一头，但毕竟风纪委也是学院的组织之一，理论上来说，他可一点都不怵身为执行部副部的廖展。而且严谨一点说，他可还比廖展大一级。

　　“快点吧，再耽搁下去，伤口都要愈合了！”廖展嫌弃沈震占着位置不干事，直接把平板拿了过来，抬手招了招，让周霍这小研究员过来汇报情况。

　　巨大的工程直升机离去，这一方又恢复了宁静。

　　老白抬手抚着自己的脖颈，“这次袭击肯定是有计划的作战，必须要通知校委，派人过来进行调查。”

　　“我看汇报资料……”沈震有些迟疑，“说的是地震？”

　　“可能吗？”老白激动得呛出血沫，“连震源都没有检测到，怎么可能会是地震！”

　　他所受的伤远没有明面上看起来这么轻。

　　好吧，明面上看着其实也不轻。

　　“后续调查已经在安排了。”沈震宽慰他，“十三号这边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只是有在进行一些基础化工吧？相关的保密工程好像都在五号以上。”

　　老白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那张虽然知道是上了年纪，但依旧能窥视得见年轻时候风采，且下颌线条清晰明朗的脸上，不由得带上了些许凝重的神情。他微微垂着眼帘，“十三号这边确实没有什么重大的研究进行，但往大的方面说，零港一直是学院的重中之重，绝对容不得任何的差池。”

　　“我明白。”沈震握住他的手，像电视上演绎的那样，好友临别，依依不舍。

　　“你答应我一件事。”老白说着。

　　沈震好似已经预见了什么，他点点头，“你说，你是想把墓碑立在柏里恪？还是你的老家渡洲？有关部门就设立在陵城，陵城也相当于第二个柏里恪了，你如果是念家，墓碑立在那儿也是可以的。”

　　“不是……”老白差一点一口老血哽在心头，“副校长你冷静一下，我不是说这个。当然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给我立两个，柏里恪一个，陵城一个也行。”

　　“那不行啊，土地名额有限。”

　　“好吧好吧。”老白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手底下的那个叫雷珩的那小子，他跟的专业课程，记得给他过了。虽然他都没有来过，但当年这不是我和他老爸关系这么好，我不得照顾他一点。”

　　“都没来过？你这交情也忒厚了吧？”

　　廖展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终于是听不下去了，他走到这俩还在演告别大戏的人面前，拍了拍手，“别争了，你们两个都需要冷静一点。老白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我们可没拿担架过来哈。”

　　“什么？没拿担架？”老白立马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站起身，“那不早说，浪费我时间。你等着嘛，反正雷珩主修机管，你看我课程给不给他过！”

　　身为执行部副部长同时兼任机构组织管理简称机管的系别主任廖展满脸，“？？？”

　　·

　　“好像是真的有人死了。”秦文文滑动着鼠标，“我看论坛上有人发帖，名单已经内部公布了，等事态评估完成，会进行公示。发帖人ID是天道令的。”

　　天道令隶属猎人公会，还是副会长，提早知道内部信息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

　　于洱在自己的床上躺着，没有接这个话，空间陷入了沉默。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怀疑，但是天道令进行发帖证明的话，那基本上就是等于板上钉钉的了。也就是……真的有人死了。

　　“好像那个同学是猎人公会的，所以天道令才会出面。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反正一般情况下，执行高危任务的时候，学院都会提前知会学生需要签署遗体处理协议的。而且也会进行相关的任务评级，也就是出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遇到的最坏的情况是什么了。”

　　于洱没理解到自己室友说的不用担心的点在什么地方。

　　“可以选择不去吗？”

　　“嗯？”秦文文有点诧异于洱为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思索道，“应该是可以的，但几乎没人这么做。”

　　“为什么？”于洱想了想，说道，“明知道是死路一条，也要去吗？”

　　“你害怕死亡啊？”

　　于洱想爆粗口，“简直废话，谁不怕死啊？你不怕吗？”

　　“可是这又不是怕就不会死，人都是会死的，区别只是死得好看一点，或者是难看一点。也可以是自然老死，或者是出意外身亡。死亡不是固定的，人从来不能预料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于洱知道秦文文说得很有道理，但这话真的是听起来格外的不舒服，她扭过头，看着墙壁，“是是是，你说得都对，但他们不应该……”于洱一时词穷，不知道该怎么说。

　　反正在她看来，这个年纪，就这么死去，就算是不认识的人，听到也是一件很痛心的消息。

　　于洱顿了顿，轻声，“至少不该在这个时候死去。”

　　“也许他们想过的，他们从出发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此行可能会遇到的危险。”秦文文合上笔记本，随手抓了床上的抱枕，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上面，“但其实吧，就我们血统的劣根性而言，虽然明知道危险，但也还是会去，这就是勇敢者的精神，也既即使明知道前方是一片暴/乱，但我们还是会往前，我们会使用更厉害的手段去镇压暴/乱！我们崇尚血腥，追求暴力，不是吗？”

　　于洱转过头，一字一顿，“是吗？”

　　“那我这么给你说。”秦文文拿出天桥底下说书的架势，“你试想一下，正常人如果经过小巷子，遇到有人在打架，会怎么处理？”

　　“嗯……”于洱思索了一下，握着拳头，说一个放一个手指，列举可能性，“跑路、报警、装看不见？”

　　分析得十分中肯。

　　秦文文拍手，“对，那我再给你普及一下，如果是学院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处理。我说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拿咱们学院里面最爱找事的雷珩师兄来说，以他的德行，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是冲上去，直接一个人单挑两拨人。搞不好到最后还得把人家打趴在地上，踩着人家的脸，让人家叫爸爸。”

　　“雷珩师兄吗？”于洱简直大吃一惊，她见过雷珩的啊，人家师兄哪里有秦文文形容的这么暴力啊？

　　“就是他啊，你不知道吗？据说他来读书的时候，好像是和教官发生矛盾，动起手来了，结果教官都打不赢他。然后雷珩师兄因此一战成名！”

　　“教官？不会是那个姓程的教官吧？”

　　秦文文耸耸肩，“咱们学院还有别的比较厉害的教官吗？可不就是程教。”

　　于洱感觉神经一阵抽抽，只好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他是真的厉害，不过也是真的挺不服管教的。反正，就这么说吧，一般情况下，遇到这样的情况，多半都是让不要多管闲事，免得给自己找麻烦。但是如果是落在我们的身上，那可能就变成找乐子了。所以，我们会赴死，一点也不奇怪啊。”

　　于洱双手合十，“别这么说自己行吗？”

　　“难道你不是这样吗？”秦文文不解，“不然你怎么会出现在学院啊？”

　　说起这个，于洱可真的要为自己叫屈了。

　　“你以为是我想来啊，要是我自己有学杂费，不用找我姨妈家要钱，那我才不会过来呢。”

　　“唔……可是我记得好像如果就是成绩好的话，一般大学都是可以申请奖学金，学费也是可以免除的啊。”

　　“……”于洱讪讪，“这……道理我都懂，那，那问题是，我成绩不好啊。”

　　因为成绩不好，没有学校免除学费，而正好柏里恪不需要学费，还有助学补助，所以于洱才颠颠地跑着过来了。她才不是为了什么学会压制自己的暴戾因子，她本人可一点都不暴力，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于洱只想安安稳稳地读完自己的四年大学。

　　好吧，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柏里恪教的都是些不正常的知识，学生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于洱肯定会特别喜欢这所学校的，尤其是食堂的菜可好吃了，而且阿姨打菜的时候还不会手抖。

　　就是背《初代通史》的时候，有点费头发。

　　搞不懂，为什么她选的这个系别就要学那么多的东西啊？！

　　于洱思来想去搞不明白，终于郁郁昏睡过去。

　　后来公示下来，学院简单的举行了悼念仪式，除了偶尔经过大门前面的喷水池外围的花园可以看到里面插着的菊花时，平时的氛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于洱的补考成绩也下来了，虽然并不理想，但是好歹是拿了B+，不至于挂科。

　　她再次遇到天道令，距离第一次听到半山腰的钟声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彼时她正走在学院的梧桐树道下，思考着待会儿要吃什么，以及看一下有没有新的兼职。

　　然后天道令就开着一辆骚包到极点的银灰色跑车出现了，引擎嗡鸣，接着暂歇，然后稳稳当当地停靠在她的身旁。于洱没来得及研究什么牌子，就只见天道令在驾驶位，食指轻轻将自己的墨镜往下撇，眼皮上挑着，露出点漆一样的瞳孔瞧她，“小妞，兜风去吗？”

　　于洱先是抬眼透过梧桐树梢的缝隙看了看天色——阴天。

　　着实是没有必要戴墨镜啊。

　　好吧，虽然于洱不想承认，但是说实话，天道令这行头真的太装逼了。

　　不过，虽然装逼，但是不得不再次承认，真的帅爆了！

　　于洱咽了口唾沫，“我下午还有一节公开课。”

　　天道令抿嘴笑了笑，下巴点了点后座，“书包丢进去。”

　　于洱，“……”

　　行吧。

　　于洱将自己的书包往后座一扔，一手按住车门，纵身起跳，跃落在副驾。她才坐下，转身看着天道令，“师姐的车技可以不用系安全带吗？”

　　天道令抵了抵自己的墨镜，双手握住方向盘，直视前方，脚尖准确地点着油门，淡声，“相信我你就可以不用系。”

　　引擎发动，天道令笑了一声，“不过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

　　这话太轻了，在满世界的嗡鸣声中几不可闻。于洱正想追问，然后下一秒——

　　经过改装的迈凯伦卷席着光尘，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