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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小M走了 ...

  •   很奇怪,大师死后,我莫明其妙地陷入一种极度悲伤的情绪里,茶不思,饭不想,整天闷在家中,跟丢了魂似的——小M吓坏了,以为我犯了什么病,她问我话,我也不睬她。于是小M认为我绝对是病了,或者说脑子出了问题。

      小M不惜重金把一名诊所大夫请到家里来,在她的想法里,我是个病人,只有医生能救得了病人。这大夫是个男的,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但是相貌可憎,我不喜欢嘴尖猴腮的人。此时我已两天没有进食了,我并不感觉饿,只是空虚,空虚得要命。

      电视机里全天播放着有关四川地震方面的消息,这场地震无情地夺去了数万人的生命(愿死者安息,生者坚强)。当然大师也是其中之一。人的生命在天灾面前如此脆弱和无常,大师是先我一步而去了,指不定哪天我也跟着去了。真的去了,一辈子也就完了。

      我一直在思考的是,在死之前,该做点什么事情。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让我安静下来,我现在很渴望安静的生活。我又想到,我这一生梦寐以求的东西尚未得到,那便是自由和真爱。自由就是我想过一种无拘无束的生活,真爱就是我想得到像小丁姑娘一样对我真心的姑娘。不幸的是,现在的我两手空空。

      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那个男医生像个陀螺一样围着我不停地转圈,转累了之后又拿出放大镜来打量我,这让我觉得十分不自在。当他要伸手准备给我把脉的时候,我奋起一脚,将他踢了狗啃泥。我看到男医生哇哇大叫站起来,对着小M指手划脚,满嘴污言秽语。小M惊愕地望着我,无所措手足。

      我火冒三丈地朝男医生大吼:“混蛋!还不快滚!”

      男医生冲小M气急败坏地说:“这人是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然后如丧家之犬般地跑掉了。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笑完,我郑重做出一个决定,把拉面馆转让掉,所得之钱全部以大师的名义捐献出去。

      我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小M做的三份蛋炒饭,然后仰天大笑出门去。我来到店里,写了张告示挂在店门上:此店转让,价格面谈。因为这店来本就生意不错,因此刚挂出告示不到几分钟,就有人找到我,要跟我谈。买卖双方经过好几轮的讨价还价,最后以十三万零八百元成交。

      我拿到这笔钱找到当地的红十字协会,一次性捐了出去。工作人员要我留下姓名住址,要给我颁发荣誉证书,我说我叫随娃子(大师的本名),家在四川自贡。

      回到店里,我召集大家,宣布了四川地震(大家都知道了)和大师之死(大家都不知道),同时号召大家捐款捐物献爱心,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我说:“再告诉大家一个非常遗憾的事情,你们明天都不用来上班了。”

      店员们瞪大眼睛,表示不解。我说:“面馆已经被我转让掉了,明天人家就会过来收店。大师已经走了,我也无心再打理它了。各位好聚好散吧。”

      就这样,我让他们失去了工作。不过没关系,深圳工作多如牛毛,只要有力气,哪儿都有饭吃。我自己也是这样想过:不当二老板了,我可以回福士康继续上班,不想上班的话,我还可以去干些别的。

      小M无法接受,她在得知了我是未来小说家以后第一次对我耍起了小性子:“吕树,你以为你是谁?深圳工作是好找,但哪一样能适合你?你擅自作主卖掉了面馆,以后拿什么来养活我?拿你的小说么,小说能值几个钱?”

      小M发完牢骚,气鼓鼓地坐在床角,眼睛里含了泪花。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我只是平静地说:“你走吧,我不留你,爱上哪上哪。”

      “你真的舍得我走吗?”小M不信。

      “有什么不舍得的,”我笑了,“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难道我们之间没有一丁点的感情吗?”

      “你认为有的话就有,你认为没有的话就没有。”

      “吕树,算你狠!”

      “还不快走?!”我火了。

      “行,姓方的,我记住你了……”

      我闭上眼睛,不想看到小M愤怒和悲伤交织出的泪水。但我听觉灵敏,我能听到小M失去理智地砸摔东西的声音。这种杂乱刺耳的声音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终于停了下来。之后是小M摔门而去的声音,噔噔下楼的声音。最后,万籁无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尘埃落定,世界归于寂静。

      我睁开眼睛,屋里像遭了劫,有个叫小M的女强盗把一切能砸的东西都砸得稀巴烂。但是我没有怪罪于这个女人,要怪都怪自己,强盗是自己弄来的,我是引狼入室。

      我想,关于小M,来是偶然的,走是必然的,正如一个人的生命,出生是偶然的,死亡是必然的。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初来深圳的时候我也想到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切都无法挽留,一切都会失去的。只是面对他们的离去,无论是陈宫、大师还是小M,我都不能心怀坦然。因为我毕竟和他们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要说一点感情没有,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使是我比较讨厌的小M,在她走后的几天里,我时时记起她的好来。

      小M下手也真够重的,房间内的东西,除了床还能睡觉外,其它的都不能用了。我像个败兵一样心情沉重地收拾着残局。值得庆幸的是,我的电脑还没有报废掉,显示器虽然碎了一地,但主机箱完好无损。我跑到商场重新买了个显示器,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我打电话把春哥叫出来,我说请他喝酒,他信以为真,屁颠屁颠地来了。他看到屋内的景象,便洞悉了事情的经过。春哥问:“小M走了?”

      “走了。”

      “你没打她吧。”

      “老子从来不打女人。”

      “扯蛋。”

      于是我跟他讲了我拉面馆的事情,我说:“你也知道,大师死了,我心里很难过。可小M不理解我,我有什么办法。既然两个人互相讨厌,那还不如早点分开。”春哥笑笑,不屑与我争论。

      我们出去吃饭,喝了不少酒,结果都喝高了。

      值得一提的是,春哥走着猫步非要坚持把我送回家。我上楼睡觉,春哥打的回厂。春哥还有着工作,我什么都没有了。倒在床上,肚子涨得难受,全无睡意。不久就吐了,吐得满地臭气。我也不管了,用被子蒙住了头,呼呼大睡。

      醒之前,梦到了很多荒诞的事情。

      我梦见了大师。大师从阴曹地府来到了人间,并且找到了我,拉我到一处空地上盘问我话。问来问去我发现他总共只问了一句,就是:“你知道我有多少事没来得及做吗,你知道我是多么地不想死吗?”

      大师把这句话用了五十多个国家的语言向我施问,我也用了五十多个国家的语言回答他:“知道知道,我都知道。”

      大师终于不再问我的时候,他开始向我展示除了赌博和拉面之外别的技能。他先后跳皮筋、打弹子、摔泥巴,他和我比赛这些东西,我都输给他了。他放声狂笑,笑声中又表演了双手互搏、骨节响动以及左转三圈右转三圈走直线不带晕倒的……

      梦境的最后,大师问我是不是特别崇拜他,我说是的,崇拜得五体投地。我说完,我的五体就真的投了地,脑袋和四肢全都埋进了地下。

      我还梦到了小M。小M摔门而去才几秒钟,又折了回来。她含情脉脉地向我提出了“上背”,我看了眼她手里握着的尖刀,于是表示十分愿意。“上背”的过程中,我心惊胆战,毫无情调可言,小M手中的尖刀一直不肯放下,它就抵在我的背上,我能感觉到它的冰凉和锋利。小M像一只发情的母兽一样骑在我的身上,她一只手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尖刀在我后背不停地乱划。

      小M不住地威胁我说:“快点,动作快点!用力!别他妈不用力!”我深知她有凶器在手,怎敢造次,只有加快动作,拼尽力气来满足她。

      小M还说:“吕树,骂我贱女人!”

      我说:“贱女人!”

      小M说:“死不要脸!”

      我说:“死不要脸!”

      小M说:“我弄死你!”

      我说:“弄死你!”

      完事以后,小M志得意满地消失了。我对着镜子看到我的后背,小M在上面划了个大花猫的脸型,下面还刻着一行血字:吕树,老娘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最后我梦到了小丁姑娘。

      我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道捕蝴蝶,蝴蝶们飞得快且高,我追不上,却冒冒失失地闯进了一户农家。但我看不到人烟,大声喊叫,也无人回应,正准备往回走时,迎面飘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上眼一瞧,小丁姑娘。

      小丁姑娘穿得一身红,凤冠霞帔的,看来正要出嫁。

      我一阵伤心,问道:“丁姑娘哪里去?”

      “嫁人呀。”

      “哪个男人有这等福气?”

      “你随我来。”

      我跟着小丁姑娘往出走,来到一处绝壁悬崖前。小丁姑娘往下面一指:“就是这儿,跳!”小丁姑娘说完,纵身一跳,我也不假思索跳了下去。离奇的是,我安全着地,并未负伤。

      这时,小丁姑娘的声音飘到我耳边:“这里便是我丈夫家。”

      我抬头一望,竟是绝情谷。小丁姑娘领我步入谷内,拜见了谷主。这谷主不是别人,正是那可恶的眼镜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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