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咒师》澄苏

99、前世（一）

　　这破地方，居然连灯都没有。

　　穆长风有些郁闷地躺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干瘪的肚子，他现在又渴又饿，这让他打定主意：今晚休息好了之后，明天一定要想方设法地套离开这里，就算符咒用不了，还能用腿，跑也要跑出去。

　　因为一天没有进食，体力和灵力双双透支的缘故，穆长风入睡得很快。在他未曾看到的地方，白泽绘笔的身上发出了点点的白光。

　　那些白光非常缓慢地从笔身上流出，往穆长风的心口涌去。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完全结束，等到最后一抹白光散去的时候，穆长风慢慢地睁开双眼，从榻上坐了起来。

　　在刚才的一个多小时的过程中，穆长风的身体一直都处于沉睡状态，但他的意识却很清醒。

　　白泽绘笔一直都是穆长风身边最重要、最得心应手的武器。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它是穆长风开始修道之后，所获得的的第一件属于自己的道具的缘故，更是因为白泽绘笔是从他前世的身体上取下来的，一直以来穆长风都对它有一种天然地亲近感。

　　当穆长风再次环顾四周的时候，有些意外地发现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仿佛这里本来就是他的领地一样。穆长风起身，离开了屋子，在踏进院落的那一瞬间，穆长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隐藏在地底下的那个巨大的石阵。

　　穆长风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那石阵只有在他非常仔细地去观察的时候才会出现，于是穆长风蹲下身来，非常仔细地观察着。

　　这石阵极为复杂，定是耗费了主人的不少心力才完成的，穆长风所在的院子，看起来应当处于石阵的正中心，但也只占了百分之二十左右的面积。

　　这石阵是一个个阵法相套着的，穆长风看得嘴角直抽抽，幸好他今天没有贸然跑路。这一个个相套的阵法穆长风还认不全，但其中也有他认识的存在，就比如这个迷魂阵，若是不想办法关闭它的话，他无论怎么跑都得重新回到原地。

　　到时候万一再被甄金书发现了，自己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的，那画面可就真的尴尬极了。

　　怪不得甄金书敢就这么大门敞开着让自己呆在这里。

　　这老狐狸！穆长风恨恨地砸了一下这地板。

　　出于对阵法和白泽绘笔的熟悉，穆长风只是稍微观察了一阵就敢断定，这石阵必然是出自于白泽绘笔之下。而在他的前世死去后，白泽绘笔一直是罗相门所保管的，罗相一门精于卦算天机，在符咒阵法上却并没有多少研究。

　　由此一来，这阵法出自谁手就毋庸置疑了。

　　这不是坑自己吗？穆长风很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他有些饿过头了，胃里难受得很。

　　就在这时，穆长风突然听到了左侧院子内传来的说话声。

　　于是他强打着精神爬起来，踹掉脚上的拖鞋，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了院子的墙头——虽然符咒和阵法不能使用了，但是体力还是在的嘛。

　　就在穆长风顺着墙头往下看的时候，神色不由得一滞。

　　穆长风看到甄金书这并不意外。可意外的是，在穆长风看到甄金书的瞬间，那些疯狂着涌进了他脑海中的记忆碎片。

　　那是…他的前世？

　　纵使所有能做出的防止病毒蔓延的措施都已经做了，但这种病毒还是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蔓延传播了出去，不再只是在饮食之中，许多大城市、小镇之间都有了这些病毒的出现。

　　穆长风被迫和外界整个割裂开来，浑然不知在他被掳走的这一天的时间里外界究竟发生了怎样可怕的变化。当夜十二点，持续和病人长时间接触的七队队长何一泽与九队队员何康，都未能幸免地被感染了病毒。所幸的是，这种病毒在急变到可以不以音血蛊为媒介传播之后，致命性缩减了许多，仅剩下了发热，咳嗽，流涕等症状，但尽管如此，疫情依然十分严重。

　　甄金书的电话半夜时分被打响，或者说这个响起来的手机并不是他的，而是穆长风的，毕竟穆长风来到这里之后，手机就被他收走了。

　　“卫麟，这么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干什么？”甄金书对于接到卫麟的电话这件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语气甚至就像他们从前没有吵过架一样的轻松愉快。

　　“你究竟想干什么？”卫麟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这电话显然是他偷偷打出来的，所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道，“你知道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会死多少人？”

　　“真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会先关心你的小爱人呢。”甄金书嗤笑了一声，非常冷淡地说道，“那些人类死不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卫麟这问题问的，原本也只是出于试探，卫麟这样理智的人，难得地心里还抱有一丝自欺欺人的期待，他是打心底里希望这件事情和甄金书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甄金书这样的回答，却像是一桶冰水一般，把卫麟心里对他的最后一丝期待的火苗浇灭了。

　　“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当初……离世，就特意叮嘱了你要你守护人类！怎么这些年过去，你就忘了你当初在他面前立下的誓言了吗？”卫麟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声音里有他抑制不住的惊怒。

　　“我的确照他所说的做过，可事实呢？”甄金书的声音却一直都是淡淡的，似乎早就想过两人之间的关系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甄金书拿着手机慢悠悠地踱步出了自己的屋子，望着窗外的那一轮明月：“你知道为什么后来，我只做武器而不售卖吗？”

　　卫麟没有说话，甄金书就自嘲地笑了两声，自己继续说道：“因为我发现，那些人类在买了这些武器之后，伤害了无数我们的同类。嘁，可笑吧，我一个活了几千年、被同类尊称一声大人的妖怪，却打造出了数不清地兵器，而几乎每一把卖给了人类的兵器，最后都沾了我同类的血。”

　　“他们主宰这片大地已经太长时间了，是时候把我们的主权还回来了。”甄金书的语调不变，继续对卫麟说道，“这才刚刚开始，不止是华夏…枫叶，星条，红日，很快就全都会进入混乱的。”

　　“你放心，我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的小爱人在这里很安全，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甄金书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原来这才是你真实的目的。”在甄金书挂断电话之后，围墙上突然传来了穆长风的声音，甄金书扭过头去，看见穆长风正坐在围墙上面，冷冷地看着他，“或者说是你们的，这件事情不是你凭一己之力可以发动起来的，如果不出意外，很多人类也加入了你的阵营吧？”

　　在看完了记忆碎片的同时，穆长风显然也从甄金书的只言片语之中得到了不少外部的情况，或许是因为那些记忆碎片的缘故，穆长风此时对于甄金书的态度，相比较敌对和愤恨也复杂了不少，平白地多了一丝感叹和可惜。

　　也只有看过了那些记忆碎片，穆长风才敢相信他所说的不会坑害自己不是假话。

　　但一想到音血蛊，穆长风就又觉得甄金书对于坑害的定性和自己不太一样，穆长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新的念头：不如干脆…

　　“是，也包括你们特别行动组里面的很多人。”甄金书实话实说，他根本没打算瞒着在被他所控制状态下的穆长风。

　　穆长风看着他，慢慢地收敛了自己身上所有外露的敌意，只留下了平常在面对陌生人时，温和淡然的样子。

　　“我饿了。”穆长风结束了这个话题，非常敏捷地从围墙上跳了下来。落地之后，他把手中的拖鞋扔到地上穿好，接着又拍了拍自己的裤子说道，“跑了这么远的路，这身衣服已经脏了，给我准备一身干净的，我要沐浴。”

　　穆长风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可在甄金书听起来其中却隐藏着不容违抗的命令感。甄金书的眼皮一跳，抬眼死死地盯着穆长风的身影。

　　站在月光中的穆长风身上完全没有白日里见到他时的那般拘束，就那么无畏坦然地站在那里，少年的身上并没有故意散发出任何压迫别人的气势。

　　只是就这样静静站在那里的穆长风，就那么平白无故地带给了甄金书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是他回来了吗？

　　这个活了几千年的大妖怪难得地出现了脊背发凉的感受。

　　“怎么？”穆长风抱着自己的手臂，用和甄金书刚才一样冷漠平淡地语气说道，“难道我不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了吗？”

　　甄金书本能地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穆长风知道自己赌对了。

　　穆长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甄金书，没有说话，十几秒后，他抬起腿朝着院门走去，甄金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去给他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