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咒师》澄苏

91、人祸（三）

　　“音血蛊这种蛊虫，即可以说是容易饲养，又可以说是难以饲养。”何一泽开始对穆长风细细解释：“说它容易，是因为哪怕是一个完全不懂蛊虫的人，只要按照规则饲养，音血蛊也能成蛊。但说它难以饲养，则是因为音血蛊在整个饲养过程中，必须贴身放在蛊主人的心口处，且养蛊整个过程的六个月中，必须完全无光。”

　　“完全无光？”穆长风惊呆，“在一个完全黑暗的屋子里吗？”

　　“可以这么说。就连烛火和灯光都不能有，因为只有在全黑的世界里才能培养出来蛊虫对于养蛊人声音的敏锐。”何一泽似乎也是颇有些感慨地说道，“但是我们人类几乎没有能在这种完全无光的环境里面呆够六个月的，所以这种蛊一般只有妖物精怪类才能养出。”

　　“这种蛊最早是在八十多年前，由我们何家的一个长辈发现并记录的。具体表现为中蛊者不得不听从蛊主人用声音下达的命令，在医学上表现出来的，则是患者的血液性状发生了一些改变，所以叫音血蛊。由于培育时间长且难以坚持，这种蛊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出现过。”何一泽继续说道，“当时那位长辈的一位妖怪朋友中了此蛊，对方利用这一点盗走了我何家三本丹药秘法，损失惨重。”

　　“妖怪也能中这种蛊？！”穆长风一惊，连忙问了一个自己更加关心的问题，“那那位妖怪后来怎么样了？”

　　“我们何家研究不出来解蛊的方法，那个时候的医学也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何一泽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位前辈被控制着做下了背叛朋友的事情，如此屈辱，在得知了真相之后自尽了。”

　　“……”这是穆长风最不想要听到的答案。

　　走到医疗基地的门口的时候，何一泽说道：“我也非常希望可以攻破此蛊。但…”何一泽似乎觉得这种环境下说这个话不太合适，遂换了一种说法说道，“当年那位前辈也已经是活了近千年的老妖怪了，修为高深尚且无法避免，所以这蛊虫一旦再在其他隐市爆发，各种妖怪中蛊引发暴乱，后果将会不堪设想。我们会尽全力的。”

　　“好，我知道了。”穆长风立刻点头说道，“我会立刻把这件事情汇报上去。让其他几个隐市也加管理防控。”

　　“还有一点你一定要注意，我们现在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音血蛊。”何一泽喊住立马就要往指挥室走的穆长风，“所以对他们讲，最近一定要防止各种蚊虫叮咬，一旦在叮咬后出现高热反应，立刻隔离。”

　　“如果只是普通受凉的发烧了呢？如何区别？”穆长风皱着眉头问道，他也是有所顾虑，“也不能一直隔离所有人，会引发混乱的。”

　　“血液性状会不同。”何一泽说道，“这部分的判定会在三天内完成，我们做完详细的研究之后会立刻上报。后勤这边还要麻烦你了。”

　　穆长风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您快去和医疗组对接吧。”

　　“回来了。”穆长风一进指挥室，就看见卫麟正在电脑面前忙碌着，见穆长风进来，连眼都没抬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光辉已经去睡了，我在替你写汇报文件，已经快写完了。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何队让我建议安队那边下令严格管控所有隐市。”穆长风走到卫麟身旁坐下，目光落在他正在飞快敲击的汇报文件上，说道，“刚才回来地路上他把该跟我解释的都解释清了。”

　　“嗯。”卫麟答应了一声，见穆长风还没动静，扭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就又把视线转移到了电脑上，“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

　　“我觉得有件事情很奇怪。何一泽说，他们家族遇到的最早中这种蛊的，是八十年前一个活了近千岁的大妖怪。”穆长风若有所思，很认真地分析道，“但按理说，这种妖怪的能力都极强，不会这么容易地被一只蛊虫所控制，这种蛊虫的力量真的有这么大？”

　　卫麟敲击键盘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穆长风被卫麟的这幅样子吓了一跳。

　　“你口中的那个大妖怪，曾经是我的朋友。”卫麟缓了缓才说道，“你先去跟安队汇报吧。这事儿我之后再跟你说。”

　　“好。”穆长风不疑有他，开始联系安柏，等所有的事情都汇报完毕了之后，卫麟那边也已经把汇报文件给发过去了，正在非常认真且若有所思地看着穆长风，穆长风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你脸上沾了点脏东西。”卫麟抽了张纸伸手去帮他擦拭，穆长风却觉得卫麟的样子有些奇怪。
　　果然，卫麟突然开口说道：“我找一只比较安全的蛊虫给你养吧。”

　　“卧槽！你搞什么？！”穆长风被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想从卫麟的面前弹跳开，却被卫麟一把给拉了回去，吓得穆长风看卫麟的眼神都有些惊疑不定了。

　　“我担心我可能已经…”卫麟的眼神晦暗不明。

　　八十多年前中了音血蛊的那个大妖怪，是一个书妖。那是一本不知道被流传了多少年的策论，在无数人的手中被传阅翻看过，终于在一个秋日的午后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当时的卫麟在那人的府中做客，一眼就看到了那本刚刚有了意识的书妖，在询问了书妖的主人并且经过允许之后，卫麟把书妖带走了。

　　卫麟是书妖成妖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卫麟给她起了名字叫“舒策”教她鉴人识物，带她行走四海。可以说舒策是卫麟的大半个徒弟。

　　卫麟和舒策之间的感情也很单纯。

　　舒策是个风风火火性格脾气爽朗的女妖怪，平日里却很喜欢和那些成了精的花草树木打交道，最喜欢穿着一身白衣服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花妖，不管是男是女，遇见了总要跑上去调戏两句，当然偶尔会撩到有妇之夫或者有夫之妇，所以…还会被人家的情人追着打。

　　舒策满两百岁那年，就离开卫麟一个人去闯荡江湖了。还特意给卫麟留了一张字条儿，美名曰，该学的都学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江湖这么大，老娘一个人去闯一闯。

　　可别提卫麟当时看到那张“字条儿”时的反应了。那玩意儿说是个纸条儿都够牵强，那根本就是从不知道哪本书的书页上撕下来的书角儿，上面儿写的字儿说出来真够丢妖的，一个书妖，字儿愣是能写的歪七扭八的，看的卫麟当时那叫一个无语加服气。

　　不过当时正逢乱世，正适合舒策这样的妖物现世，卫麟也就没管。

　　虽然舒策一个人去行走江湖了，但两人两百年的师徒恩情在那儿放着，总不至于完全失了联系，更何况妖界本身就有专门负责到处送信找人的妖怪，虽然书信来往的不怎么频繁，但卫麟偶尔还是知道她在哪里的。

　　当舒策再一次出现在卫麟面前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两百年了。这次她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妖怪。是一只雪白色的豹子，看起来阴柔美丽，只是年纪确实不大——他的尾巴还没完全化去呢。

　　“老卫！我把你徒媳妇给你带回来了！快出来欣赏欣赏！”刚一进门，舒策就大声地嚷嚷着，当时还是一大清早，卫麟刚刚睡醒，舒策的嗷嗷声惊的卫麟差点化出一把本体剑丢出去。

　　“哎呀，你不知道，现在的人呐，真叫一个没心肝！”看来舒策把人调教的不错，小豹子以来就去厨房做饭去了，舒策给卫麟敬了茶，开始絮絮叨叨地跟卫麟讲述这些年在外面发生的事儿。

　　“老娘看他长得好看！费尽心思把他扶上位了！好家伙！一听说老娘是个妖怪立刻就开始喊打喊杀！可去求了！没老娘你那位置能坐得稳？？？切老娘分分钟就走给他看。”舒策一脸的义愤填膺。

　　“我跟你说，这人就不能惯着！忒贪心。想要皇位还想要美人。老娘都没嫌弃他只能看几年，他还嫌弃老娘是妖怪了。”舒策看向在厨房忙碌的小豹子，得意洋洋地说道，“哎呀还是我家白略略好，又好看又贤惠地，我最喜欢他了。”

　　卫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小豹子的尾巴非常得意地甩了甩。

　　“为什么要叫白略略？”卫麟问道。

　　“因为它是白的，尾巴还没完全化掉嘛。”舒策理所应当地说道，“白略略总比白掉掉好听吧？”

　　哪个都不好听好吧？得，卫麟服气，他就不该跟她说这个话题。

　　小豹子白略略的饭做得那叫一个好吃，舒策看着他的眼睛都在闪闪发光，小豹子时不时地还伸筷子给白略略加几块肉，边加还便说道：“你太瘦了，多吃点。”

　　好家伙，这哪儿是猫科动物，就是一投错胎的犬科好吗？！

　　于是这场时隔了两百年的师徒见面，就以卫麟全程在吃单身狗粮而告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