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咒师》澄苏

104、众生皆苦

　　“别看了，快抓紧给病人们喂药。”何康再一次开口提醒有些走神的人，这次他的语气中除了严肃还多了些许不快。

　　何康所配出的药已经熬好一批了，足够给他的五个病人来喝。在高压气锅的作用下，熬中药的时间被缩短到了两个小时不到。

　　就在众人都忙碌着给患者喂药的时候，何康身边的小护士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她总觉得这位“医生”在病好了之后又胖了许多。

　　何康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照顾好你的病人。”

　　似乎也变得陌生了很多。小护士连忙低下头去照顾自己负责的病人，她心里很疑惑，明明这人在几天前还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怎么性格说变就变了呢？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形势太严峻了吧。小护士这样想着。

　　知道这是救命的药，所以患者们都很配合地喝了下去。这些患者中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人又黑又瘦的，是异刘村里所居住的留守儿童，她的父母在她一岁多的时候就出去打工了，过了两三年就完全没了音讯，只剩下她和奶奶相依为命。

　　小姑娘的奶奶和她一样感染了这次的病毒，由于老人年纪大了身体虚弱，加上本来还有心脏病和高血压的问题，感染病毒不到两天就过世了。

　　这些事儿小姑娘其实都是知道的。

　　亲人的离世不仅没有让她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反而激发了她一定要活下去的决心。因为从小缺乏营养，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左右，因为体重过轻，她的身体对于药物的吸收也很有限。

　　好几次，医生们都觉得她熬不下去了，结果她都又硬生生地活了过来。

　　就像是一颗倔强的种子一样。

　　在给何康选择试药的人时，小姑娘主动地站出来报了名。

　　“给。”何康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了一小块儿冰糖，塞到了小女孩儿的手里，在小女孩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神中，说道，“药很苦。”

　　“等我病好了…”何康正准备离开，小姑娘却突然很努力地抬起手拽住了他的袖子，“我能跟着您学医吗？”

　　何康似乎愣了一瞬，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另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何康知道这一幕的记忆并不是他的，而是此时他体内另一个灵魂的。

　　“我想和您一样治病救人。”小女孩说这几句话几乎用尽了全力。

　　何康似乎完全不介意病毒的存在，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好。”

　　“何家的那位先祖，当年也是被何家收养的孤女呢。”一个声音在何康的脑海中响起，似乎颇有些感叹，“还真的是一场天道轮回。”

　　“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何康坐在那里，一边记录着患者当前的体温，整理喝药前他们的血液信息数据，一边在脑海中回答那个声音，“您之所以来到这里，难道不也是出于这样的缘故吗？”

　　那声音沉默了好久，似乎是在思考着何康的这句话，足足过了二十分钟，才叹了口气，回答道：“或许如此吧。但愿你今日所救之人，来日都会念及你的好。”

　　“我何家救人，从不挟恩图报，只求问心无愧。”何康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跟那个声音交谈了，并非他不愿意，而是在喝完药之后的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已经有两个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其他三人虽然不像他们一样好转的这么明显，但据他们所说也已经好受了很多。

　　何康取了试液，挨个给他们刺了两滴血出来做最基础的血液测试。

　　又过了三个小时，这吃了药的五个人的体温都有所下降，虽然下降最多的也不过0.3度，但对比其他没喝药的患者这些日子来，无论吃什么药退烧，体温都只缓慢上升绝不下降来说，光是研制出的要可以让患者体温下降这一点，这对于一直停滞不前的研究来说，简直就是突破性的进展。
　　现在全世界，谁不在想方设法的研究解药啊。

　　在这个全世界人民都被动地陷入了这场灾难，谁要是率先研发出了解药，谁就能获得主权。

　　赵光辉没能找到卫麟，当他悻悻而返之后，就连原本应该呆在指挥室里的穆长风都找不到了。

　　此时，在中原隐市的小铁匠铺内，卫麟伸手直接强行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把屋内正在收拾东西的掌柜给吓了一跳。

　　掌柜的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冷冰冰的剑端就已经对准了他的喉咙，在他的皮肤上划出了一条细细的血丝。

　　“甄金书在哪？”卫麟的声音响起。

　　说实话，能在甄金书的铁匠铺里面当掌柜的，这妖怪自然拥有不同寻常的眼界和天赋，此时被盛怒下的卫麟如此拿剑指着，竟是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还没等卫麟的动作更进一步，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现在找他，已经太迟了。”

　　卫麟一惊，他万万没想到穆长风居然也会这么快地跟上来，连忙转身看向他。

　　此时的穆长风脸色有些苍白，手中紧紧地攥着那只白泽绘笔，他看着卫麟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现在再去找甄金书，已经太迟了。”

　　“不晚！”卫麟非常着急地开口说道，“只要能找到甄金书，就绝对能从他的口中知道他究竟有多少同伙，我们总能找到解决的方法的。”

　　“如果他的同伙，是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妖怪和少数的人呢？”穆长风开口问卫麟道，这个时候卫麟才注意到，穆长风的眼底居然有一丝淡淡的蓝色光芒。

　　“就像是前两个世纪，女性站起来捍卫自己的主权一样，今天站起来想要获取主权的，是那些妖怪。”穆长风的语气非常平静，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太迟了，卫麟，这背后的人是我们根本无法清算的过来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卫麟看到穆长风这为妖怪说话的样子，没忍住后退了一小步，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疏离和质问，“我是人类所打造出来的剑，只为人类而使用。”

　　“你作为一个人类，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卫麟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没忍住又往前走了半步，“你明明知道这场灾难的影响有多大，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愤怒吗？”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穆长风吐了口气，闭了下眼睛，才开口慢慢说道，“上古有白泽，能言人语，能通万物，能晓天下事。”

　　“大勺儿和算盘儿也是你的好朋友，可是你不知道他们这样最底层的妖怪想要光明正大地活在人世间有多困难。甄金书曾经也是你的好朋友，可是你不知道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救助了多少无法独立在外面生活的小妖怪。”

　　“你又怎么知道，现在你所看见的，就是全部的真相呢？”穆长风一边问出这个问题，一边抬起笔，飞快地在空中画了几笔。

　　这几笔画，耗尽了穆长风身体里最后的一丝灵气，却也让卫麟看到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卫麟的徒弟舒策，并不是因为中了音血蛊才去偷盗何家的书籍的，而是因为参加了这场谋划，需要去何家偷书。随后因为愧疚，才饮下了音血蛊，希望能够给予人类一些提示。

　　舒策也不是自杀的，偷用了音血蛊的事情败露，她死在了自己的恋人手里。

　　而那位让苏女士刻骨铭心，思恋了一生的恋人，也并不是人类，他因为拒绝并且想要阻止这场事件的发生，而被杀害。

　　沈安乐没有死在一家人出去旅行的车祸里，是因为她从在那里上舞蹈课开始就一直在救助一只流浪的猫…妖。那猫妖也是参与了这场计划的妖怪，为了救下沈安乐，在他们动手的前一天对沈安乐施了咒，让她忘记需要外出旅游的事情，继续照常去上课。

　　后来，这只猫妖因为擅自改变行动计划，被废掉了所有修为，没过两年就死在了一个雷雨天里。

　　对赵光辉开枪的也并不是传说中的杀手，而是一只潜伏在军队之中的妖怪，因为工作原因，他知道赵光辉究竟有过怎样的人生经历，由于心中那些敬意，所以才会在开枪的时候特意避开了要害。

　　后来，这位妖怪被问责，虽说这次“失手”从里到外都没有任何疑点。但后来，他却也因为自己在行动前立下的誓言，而被天雷劈了三道，直接损了三百年的道行。

　　他的妖怪朋友知道他不是会失手的人，曾在他养伤的阶段前去探望，并在病床前悄悄问他：“人类尚且活不到三百年，即使你这次救了他，他也不过只能再活几十年而已，白白损了你三百年的道行，值得吗？”

　　而这位刻意留了赵光辉一命的妖怪，却只是龇牙咧嘴笑着说道：“值不值得，公道自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