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指橙夕》雀翎儿

7、初坠凡间（2）

　　“我是如何冲破结界到达凡间？还有晓山在哪？还有，还有，葱郁森林发生了什么？为何人人自危，如临大敌？”
　　桃心摇摇头道：“蕉娘将我祖先带到葱郁王国先是植入葱郁森林，灵桃作为守护栀子主食之一，桃花蜂蜜也很受欢迎。只是当一种白色小花取名幽静花被带入森林后，一夜间所有灵桃果树被移出森林，丢弃到路边，只有极少几棵存活了下来。那条幽长的山谷中的灵桃树便是葱郁王国为数不多的几棵之一，直到你在山谷中摘下我，期间我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你是如何到达的凡间。我只知被遣返回乡的守护栀子大多数不会选择这条山谷，一旦被选中前方便是死路。”
　　兀的感悟到灵璐那句蹊跷的“对不起，橙夕”，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
　　口中吐出一口乌血，肌肤顺着手掌向手臂溃烂。桃心急道：“灵桃根部滋养的蘑菇，叫做灵蘑，有毒。此毒在人间不属难症，极易清解，寻常清热解毒良方即可，绿豆汤也可。只是中毒不能超十日，一旦超期，便极易难解。姐姐现如今所面临困境不仅超期，且中了我身上毛刺之毒。此毒若是碰触肌肤则发黑溃烂不止，若是服用不仅可解肌肤上的外毒，且不再怕毛刺之毒，还是克制灵蘑之毒有效良方。”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
　　“只是、、、我可问姐姐，还要回葱郁王国吗？”
　　“什么？”我拧眉抬头看她。
　　“姐姐，若还想继续回葱郁□□活，便不可服用毛刺之毒，此毒会吞噬姐姐体内仙气，增加瘴气，使姐姐更加接近凡人体质。凡人和任何妖魔鬼怪在葱郁王国是无法生存的，身体释放出的瘴气，会遭到树仙追杀的。”
　　“我想晓山大概也来了凡间，我要寻她跟她在一起。现如今也顾不上许多了，先解毒要紧。”
　　桃心点点头，低头将嘴对准手臂向手掌轻轻吹气，然后弓起手掌送到我嘴边，轻轻吹气，白绒绒的毛刺略过口腔，直接进入五脏六腑。肌肤溃烂之处神奇般愈合，且光滑如丝，指甲瞬间恢复莹莹翠色。
　　“桃心，你可愿陪我在凡间走一遭，寻上晓山，我们一起在凡间也好，回葱郁王国也罢，只想找个清清静静的地方过简单快乐的生活。”
　　桃心点点头道：“姐姐对桃心有现世之恩，此生愿追随姐姐浪迹天涯。”
　　我握着桃心的手重重点点头。
　　越接近春山越寒冷，桃心开玩笑道：“多亏这地带生性寒冷，少有人烟，如若撞见人，我俩定会被当成妖怪。不会有哪个人大冬天在这苦寒之地穿一单薄衣裙还可以活下来且活蹦乱跳欢得很！”
　　“你初见我时为何骗我说村子被毁，一个小姑娘如此淡定跟一陌生人谈论家破人亡，惊得我够呛！”
　　“只是骗姐姐快些跟我去解毒的托词，难不成跟姐姐说我是一灵桃精，还是吸了你的血的，你不被吓跑才怪。只有慢慢熟识了，确信我对你没有伤害后，才敢告诉你真相，你才不至于被吓跑。”
　　我赞同的点点头，问道：“春山上的春水既是承接微溪接受葱郁之气的第一道关口，为何却如此寒冷？”
　　桃心道：“葱郁之气通过微溪流向凡间，每逢冬季河流结冰，气体穿越冰层而行，却不能释放，只有等冰河融化成水时方可释放。带着葱郁之气之冰体融化成水需要吸收大量热气，致使周围空气气温骤降，常年低温，鲜有人烟。”
　　我点点头，桃心又道：“不知一会是否有幸让姐姐尝尝寒冰枣？”
　　我侧目，她笑道：“是春山上独有的一种酸枣，结果率极低，一年只产十几颗，口感却极佳，药用价值也很高，所幸少有人去采摘。秋季成熟时一两颗枣子有幸落到春水中，水温够低保持枣子新鲜，待冬季结在冰棱里，口感酸甜，食之甘怡，赛过人间任何果品。”
　　我咽了咽口水，顿时来了兴趣，道：“立即向春山火速前进。”
　　等真正到了春山脚下，抬眼望见一道冰河挂半山腰蜿蜒而下，心中顿时泄了气。寒冰枣，藏在冰层里要怎样吃？
　　桃心看出我的心思，眯眼笑笑，抬手高指冰河，我顺着她手指的视线望去，两颗红灿灿如灵动珊瑚珠上下并排镶嵌冰层，在刺白阳光下灼灼闪着朱光。
　　桃心忽得伸手揽住我腰身，静心运气凝结脚底，“嗖”得一跃身，人已贴上冰面，再摊开手掌隔着冰面按在红枣上，再一翻手，手心中已握两颗圆滚滚光灿灿的枣子。
　　桃心轻飘飘稳稳当当落地，将我扶稳后，自己背靠一粗壮树干，将一颗枣子递给我，另一颗塞到自己嘴巴里。
　　清凉爽口，酸酸甜甜，吃到肚子里却涌上一股股热浪，全身都暖和起来。
　　我舒服的伸展了几下腰身，道：“下一步我们要去哪？”
　　桃心略略思酌道：“来一趟凡间不容易，不要白白走一遭。我猜晓山姐姐若也真来了凡间，会与我同感，下一步当然要去人多的市集。”
　　我赞同点点头。
　　渐渐见到了人烟，竟是一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贫民。见俩个小姑娘经过，脸上露出一阵阵惊疑。虽同是衣不蔽体，好歹人家也是露着破棉套，再看我俩从上到下一丝棉花也寻不到。
　　桃心拉着我的手淡然经过，我问：“他们是不是当我们是妖怪？”
　　“看样子应该没人那样想，穷苦人家是能体会没钱买新棉衣的窘迫，只是奇怪两个柔弱小姑娘怎能在数九寒天衣衫单薄缺衣少食的凶恶条件活下来！”
　　我闷声叹口气，已能浅显感受到凡间百姓生活的艰辛。
　　已近黄昏，不远处村子传来袅袅炊烟，桃心闭目深吸一口烟气，满足的感叹道：“刻骨铭心的味道，藏在我记忆深处千年。”又仔细回味很久才缓缓睁开眼睛扭头道：“姐姐，好好品一品人间烟火的味道。葱郁王国与凡间隔离千年，早已列位仙界，姐姐的仙体只有经过炊烟熏陶才可适应凡间饮食起居。”
　　我依桃心样子深深吸了一口炊烟，一股微呛沁心味道飘过鼻孔，扫过睫毛，抚着脸庞，心底却顿时扬起强烈幸福感！
　　隐约觉得家的味道围绕在身边，此刻心好安！
　　荒郊野外，月上枝头，万籁寂静。
　　我跟桃心并肩站立在一座已废弃破庙门前。我努力咽了口口水，腿肚子直打颤，轻轻摇摇桃心胳膊，瑟缩道：“今晚真要在破庙过夜？不会、、、有妖魔鬼怪吧？”
　　桃心淡定笑道：“妖魔鬼怪，当然有了，要不然也不会选择这里过夜。”
　　还未反应便被强行拽进庙门，陈腐气息扑面而来。庙内四壁透风，房顶多处漏损，黑洞洞窟窿里漏进丝丝缕缕暗淡月光。房梁上墙壁上横七竖八的挂满凌乱蜘蛛网，地面只摆放个破旧香案，香炉和神像已不知去向。
　　我努力扒着风雨飘摇的半扇门框，抵死不愿再走近半步。桃心笑嘻嘻放开捉着我的手，独自走到墙角处一堆杂乱稻草上，盘腿静坐。稻草定是路人或无家可归乞丐的铺盖，这里曾经住过人！
　　想着心里安心一些，随着桃心盘腿坐下,侧目见她闭目静坐,一幅安然自得的样子。一个穿红裙，扎小辫，稚嫩的小姑娘能在肮脏破败环境中如此淡定，展现与年龄极其不相称的成熟，是人类与精灵的不同，但凡精灵能出世已阅历世间千百年。
　　夜深了，窗外更深露重，寂静无声，偶尔传来几声狂风夹杂野兽狂吠，音时大时小，令人心惊肉跳。我惊恐盯着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的半片门扇，担心随时闯入妖魔鬼怪或山间野兽将我和桃心生吞活剥。
　　桃心却是十分安心，端坐如雕塑。我凑近她捉住她手，轻摇着问道：“桃心，我好害怕呀？”
　　桃心缓慢睁开眼睛,像是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动静？难道我收到的千年记忆有误？”
　　一跃而起，拉起我的手飞快跳出庙门。
　　一轮满月高挂空中，泄了一地银白。
　　踏着月色一路小跑跟随着桃心,深一脚浅一脚行在崎岖小路。就当我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停原地稍作休息，桃心已站定在路旁一棵树前。她低头双手握拳交叉在胸前，似是跟树交谈。片刻后扭头对我轻笑道：“千年记忆出了些偏差，咱得换个地捉怪了！”
　　一片空旷的杂草丛，古旧城墙的残垣断壁零星散落各处，破旧石像横七竖八掩在枯草中。我所走过之处不断冒出新绿，只是新草生长速度缓慢,想来恐怕是体内受毒减弱葱郁之气的缘故。
　　经过墨池净身后我已失去吸收葱郁之气之能力，体内残留气体迟早会释放殆尽，只是时间可能比别的守护栀子久一些。
　　我跟桃心躲一大石头后，浓烈月光下百步之内清晰可见，更何况我因食仙草耳聪目明，周围环境尽收眼底。
　　桃心专注盯着枯草丛，半晌除了倾斜的月色再无一点风声。离开阴森可怖的破庙，心踏实起来，又有桃心在旁陪伴，不觉中打起了瞌睡。
　　睡梦里感觉床榻摇晃的厉害，猛地睁开眼，分明是平躺的地面剧烈颤动。
　　桃心已不见踪迹，举目四下观望空旷的原野只剩我一活物。
　　手指宽的大红色地毯像缓慢蠕动小蛇一样肆意爬行在衰草戚戚乱石遍布的小路上，瞬间形成一条喜庆迎亲大道。
　　四个小白人抬着一顶小花轿，后面跟着一群小黄人吹吹打打，像是送亲的队伍。
　　我横在送亲队伍中间,半坐着双手撑着地面惊恐仰望着正缓缓向我走来的小人儿。
　　抬轿小白人纷纷停下脚步，静默望着眼前庞然大物。小花轿轻稳落地，吹打乐声戛然而止。花轿帘卷起来，穿大红喜服小黄人新娘悠然下轿，漫步到我近前，上下仔仔细细打量我一番，细声细语嬉笑道：“好一个身大无比的姐姐，请问姐姐挡着我大婚的去路是何意？”
　　我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起身让路，小人却不继续前行，呼啦上来围住我一只脚，齐声道：“道歉，必须道歉。”
　　我连忙作揖道：“对不住，对不住，请各位小人快些上路吧，免得误了拜堂的时辰。”
　　小人们盛气凌人道：“不成，诚意不够。”
　　我唯诺问道：“那你们要怎样？”
　　小人们互相望了一眼，笑眯眯道：“这样吧，我们不想行走硬呼呼的石子路了，你平躺下让我们从你身上踩过去算是赔礼道歉，如何？”
　　我心中惊恐不已，对于这样要求，又哭笑不得，又无何奈何，只得连连后退。
　　小人们则步步紧逼，直到将我逼到无路可退，后背顶到一块大石头上。
　　突然一声大喝，吓的小人们纷纷呆住，扭头观望。只见桃心站身前头顶举一块大石头正欲向小人们砸来。小人们四处逃窜，石头重重落小人身上。
　　我“呀”的一声大叫，厉声质问道：“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它们？”
　　桃心俯下身子手抚着砸小人的石头，嬉笑道：“姐姐真是菩萨心肠，这么快就忘了小人们是怎样欺辱你的？”
　　我摇摇头道：“它们只是顽皮一些，算不上欺辱！”
　　桃心笑道：“姐姐可知它们是谁？”
　　说着翘起地面上的石头，白晃晃黄橙橙金锭银锭显露出来。
　　桃心道：“这一片废墟百年前曾是一官宦人家的府邸，后因主人犯事入狱，抄家为奴，府邸荒废。院子里埋的很多金银财宝却隐没下来，年头多了，财宝渐渐生了灵气，经常月圆之夜出来作怪。”
　　我惊讶道：“你是说那些小人儿是金子跟银子变得？”
　　桃心点头道：“我们找寻晓山姐姐需要盘缠。”
　　拿了金银连夜赶路,走的气喘吁吁,腿脚发软。我问桃心：“你为何不能带我腾云驾雾，何必费时费力用脚程赶路？”
　　桃心答道：“我是一个道行浅薄的小妖，腾云驾雾需要很高的道行，我只会不需要法术的飞檐走壁，因体力问题也不能经常使用。”
　　我又问道：“那你会变幻身形吗？”
　　桃心摇摇头道：“我只拥有任何一颗灵桃树的千年记忆，并且还受距离远近的影响，再有就是比人类多几百倍的寿命。”
　　“那我呢？我跟人类又有什么不同？”
　　“你归属仙界，你身体存储的葱郁之气不仅是植物生长之氧气，更是一种仙气，无生命的物件吸入久了便会成精，有生命的动物吸入久了便会成仙，不过仙气只是外力，也需潜心修行才可，没有修行意向的人类只会延年益寿，极少数还会长生不老。”
　　“可惜我体内仙气不会留存太久,说不定明天就会消失,也说不定每个下一秒便会消失殆尽。”
　　“消失就消失，有什么大不了，做不了仙，我们归隐山林，逍遥自在，不羡鸳鸯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