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一线，两百年（gl）》》崽赤

20、第 20 章

　　王致吾看着铭牌上凤熙的名字，在心底构想着门后的许多种可能，沉了口气推开面前的门。
　　没有想象中的黑暗与鬼怪的袭击，门后的世界是一副静止的生活照。午后的骄阳刺目，将整个学堂晒得暖洋洋的，学生们略带青涩的脸颊有着独属于少年的魅力，他们都仰起小脑袋看向讲师的后脑勺，眼见皆是不掩的笑意。而讲师此刻面带怒色，似乎下一刻就要有一名学生遭难。
　　王致吾顺着讲师愤怒的目光望去，在学堂阳光充裕的一角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伏在桌上，枕着书本睡得正香。她的身侧，几位同桌面露愁色，正伸着手想要将这位即将大难临头的睡美人拍醒。
　　而时间正定格在这一刻，王致吾在心底轻笑，原来不论是人还是妖都怕老师吗？
　　王致吾绕着学堂走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出口，她思索着：或许需要一些别的方法才可以继续前进。
　　转而开始观察学堂里的其他人，当转悠到小凤熙身侧时，王致吾不禁感慨，这就是从小美到大吗？相比长开后的她，年少时的凤熙少了几分惊艳和攻击性，略带婴儿肥的脸显得她更乖巧可爱，美梦中的她更是安静得像个天使。
　　少女安然的睡颜引人犯罪，尤其是王致吾清楚她是凤熙时那股无法言说的欲望更是膨胀了几分。
　　她忍不住伸出自己罪恶的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虽然是在梦里但是细嫩的肌肤的触感却极为真实，触及的刹那王致吾觉得自己心都颤了。
　　好软……甚至比想象中的手感更甚。
　　忍不住捏了捏又揉了揉，王致吾意识到了自己的行径和变、态似乎没有了区别。
　　王致吾！你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吗！
　　收回犯罪的手，在心底狠狠得咒骂了自己几句，王致吾稳了稳心思背过身去不敢再多看，将思绪放回正事上。
　　细看发现讲师的动作有些许的变扭，紧握着的手应当是抓着些什么。
　　讲师吗……那应该带着书？或者说，教尺？教鞭？
　　随着她的念想，身侧漂浮着的宝石仿佛感应到了她的心思幻化为了教尺落于她的掌间。王致吾了然，将教尺放于那讲师手中。
　　当教尺归于讲师掌上，世界的时间开始流淌，但是王致吾纵然站在学堂的中央也无人发觉，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被隔绝于世界之外。
　　凤熙被身侧的人拍醒，尚在朦胧中。
　　面前的讲师眉头一挑，一尺子狠狠地拍在她的桌前，指着她怒斥道：“你叫什么名字？请端正你对课堂的态度！别因为我是新来的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凤熙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往椅子后一靠道：“新老师？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带着慵懒的神色斜倚在椅子上仿佛是靠着自己王座的昏帝。
　　周围学生笑作一团，开始吵嚷起来。
　　“凤熙给点面子吧，哈哈哈哈，上一位才给你气走。”
　　“哈哈哈哈哈，老师你选错人了，管不住她的。”
　　“凤熙别欺负新老师啦～”
　　讲师面对学生们的耻笑面子有些挂不住，但面对令所有老师闻风丧胆的问题学生凤熙也只能自认倒霉，便软了性子开始说教：“就算你剑术和妖力天赋顶尖，不潜心修心也只会剑走偏锋。天赋需要努力去兑现，考核除了剑术你皆在危险线，你这样下去只会离你姐姐越来越远，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她呢？”
　　凤熙坐直了身子一手托着下颚，抬起眼看讲师，语气淡淡：“不是我做不到，只是我不想罢了。凭什么我一定要和凤朝一模一样呢？”说着，站起身子，讲师面对她甚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老师，下课时间到了，您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少女笑着，轻快的声音伴随着不远处传来的钟声，学堂里的同窗们也应声而起，嬉笑着围到她身侧，身处中央的少女像是一个耀眼的发光体吸引着所有的目光和人群。
　　一群人勾肩搭背浩浩荡荡地向剑馆晃去。
　　“哎，今天去虐哪个班？”
　　“凤熙，小心被你姐知道了又被训！”
　　凤熙推了提凤朝的那人一把，佯装怒道：“切，上次是不是你小子给她打的报告！”
　　“嘿嘿，凤熙再这样下去你的审核又要不及格。”
　　凤熙笑得坦然：“无所谓，这次剑术大赛，我姐不参加。冠军肯定是我的，以后都不用管这狗屁审核了。”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但她此话也并非夸大。
　　有人迟疑道：“可是......你不想进本家吗？”
　　凤熙摆摆手，翻了个白眼：“如果被分配到本家，关在那死气沉沉的地方还不如杀了我。”
　　王致吾站在他们身后，看着少年少女们的欢颜笑语，受到他们的感染也忍不住笑了。相较于现在，年少时凤熙的任性和执拗展现得淋漓尽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愿勉强，不愿服从。带着些许幼稚却又分外真实。
　　时间在他们的离去的背影上定格，世界开始扭曲凤熙的宝石又飘到了王致吾的身侧减轻了她的晕眩感，短暂的晕眩过后，再次睁开眼，比起视觉的冲击，空气中粘稠到令人作恶的血腥味更是挑战着王致吾心理的极限。
　　身处于昏暗的森林中，零星的光从层层树叶的狭缝中洒落带着腥甜的味道，四下皆是散乱的尸块混合着稀烂的内脏分不清物种，而自己的身上的白衣也被血污侵染成黑红散发着恶臭。
　　借着剑撑住自己，勉强忍下涌上喉咙的呕吐欲，王致吾面若菜色。这一次不再是以旁观者的身份介入，而是借他人的身体吗？王致吾扶着身侧人的手站了起来，被血腥场面刺激的脑子木木地转着。
　　“太清，太清，你还好吧。”是凤熙的声音带着哭腔，此刻的她和王致吾是一样的狼狈，身前躺着一把断剑跪坐于地，满身的伤令人触目惊心但万幸的是没有致命伤。
　　王致吾虚弱地笑笑道“不碍事。你们......还好吗？”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叫太清，是个修真者，似乎刚刚救下了凤熙？王致吾看向身侧的凤熙，凤熙身后紧护着的是奄奄一息的凤朝。
　　而此刻凤朝眉头紧皱，正处于极大地痛苦之中，应当是在进行羽化，在如此危机的时刻，顶着重伤羽化怕不是凶多吉少甚至极有可能留下后患。
　　得以逃出生天，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凤熙泪水终是溃坝，王致吾不禁心疼但是奈何找不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只得安慰性地抚上她的脊背。
　　当手落于少女单薄的身上时王致吾又觉得过于亲昵，担心凤熙介意便不安地打量着她的神色，心下忐忑又不禁为这小小的亲昵而窃喜。当发现凤熙并不在意时心中却又感到点点失落，是否任何人都可以如此亲近她？
　　凤熙垂眸敛目，泪水在布满血污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清晰的泪痕，低落的声音像是失去了灵魂：“大家......大家都死了，姐姐也因我而重伤......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弱了，在强者面前我和蝼蚁如何？弱者果然不配活着吗......”喃喃着，她音调越来越高，情绪越来越激动，将近失控的地步。
　　王致吾见此双手重重按上她的肩膀，朝她吼道：“凤熙！你冷静点！”但对王致吾的声音，凤熙置若未闻，一手掩面。
　　“呵呵呵呵呵.......如果我有力量，如果我足够强......我要杀了他们，我要站到力量的巅峰！我要让所有人恐惧我，臣服我！”
　　王致吾可以感受到她极其不稳的情绪，看见她无神的眼睛其中蕴藏的疯狂与决绝。在这猩红的战场中，一只渡鸦的出现极为突兀，瞬间吸引了王致吾全部的注意力，渡鸦红色的眼睛像是带着不可抗力的旋涡将她吸了进去。
　　透过渡鸦的眼，她看到了另一个时间线的凤熙。
　　在修真界一年一度的修真大会上，在一众修真者中，凤熙握着一枚血淋淋的内丹，面目带笑，却不减周身寒气。
　　她做到了，凭借着精湛的剑术和不择手段的修行方式，踏着整个修真界的鲜血，走到了力量的巅峰，令整个人界为她而恐惧，掀起了一阵讨伐妖女的腥风血雨。
　　王致吾不知是觉得可怕、还是可悲，屠龙者终成恶龙，对力量极致的追求将她推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而她却在这条路上一错再错。凤熙最终成为了她所厌恶的人，用她所憎恨的方式报复这个世界。
　　身为旁观者的她，只能看着凤熙逐渐变得偏执而疯狂，声讨的声音很大，震得人耳膜发疼，连带着身侧的宝石也变得暗淡。
　　“这才是真正的凤熙，偏执、疯狂、残忍，你想起来了吗？”在梦的世界中，一道女声淡淡，传入王致吾耳畔。王致吾一惊，顺着声音探去，她的主人正是与会上高坐着的玄冥姬。
　　王致吾困惑下意识地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迟疑道：“玄冥姬？”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凤熙的梦魇中，而且是和自己一样的外来者身份。
　　玄冥姬颔首，道：“如假包换。”她端详了王致吾一会，又道：“真可惜，我还想和你叙叙旧呢。”
　　听到此话王致吾的敌意消了大半，但依她的实力若想动手也是轻而易举，便放开心问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玄冥姬：“只是在我的结界里发现了一只迷路的小鹿。随意进入别人的梦魇是很危险的事情，如果不是这块心头血护着你，你怕是会被凤熙的意识吞噬。”
　　王致吾看向悬浮在身侧的宝石，坚定道：“不，凤熙她需要我，所以我才能找到她。”
　　玄冥姬皱眉发出一连串问句：“为什么一定要找她，她对失忆的你灌输了什么？为什么你那么信任她？你看过那些记忆吧，你认清真正的她吗？”
　　王致吾垂下眼眸，话语间带缠眷的温柔：“是的，我很感谢凤熙可以向我敞开她的门，我所看到的那些记忆无论好坏，都让我认识到了一个我所不知道的她，感受到她的痛苦和忧愁，她的偏执和疯狂。我接受了她的好，我也想接受她的不好。”
　　那一刻，她想起了凤熙的百种目光，惊喜的、温柔的、深情的、炽热的，万般面容，初见时的守候、花灯下的温柔、面具下的惊艳，不知不觉中凤熙已经在自己整颗心上留下了如此深刻的烙印。面对玄冥姬的问题，王致吾在不觉中也剖析了自己的心。
　　王致吾重新抬头，与玄冥姬对视：“你是来阻止我去见她吗？”
　　玄冥姬摇摇头，神色复杂，欲言又止：“你......”终于一声叹气，玄冥姬闭上眼睛话语中带着无奈：“我竟然因为你和凤熙置气，是我不该。或许过去的事情真该过去了，甚至连你都开始忘记，苍茫百年，还剩多少人多少妖念记呢......”
　　玄冥姬的身形逐渐淡去，她留下最后的话语也随风渐去：“凤朝，你的人情我还了。送你最后一程，你的东西，就自己去拿吧。”
　　随着玄冥姬的离开，王致吾的面前出现了一扇白色的门，或许这就是玄冥姬给她留下的捷径。
　　王致吾推开了门，温暖的白光将她笼罩。
　　门后是熟悉无比的房间，即使被黑暗笼罩，她也能清晰记得每一物，那个囚禁了自己一个月有余的地方。
　　在这里她看到了倚在床边的凤熙，但这一次，凤熙眼中有她。
　　王致吾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她以为一路看着凤熙踏着一条血路走过来的她，再次面对凤熙时已不会有波澜。
　　但当真正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她才深刻意识到面前的凤熙不同于梦中任何一个，既不是那个意气风发、会痛会闹的孩子，也不是那个偏执而疯狂的嗜血妖女，而是一个对姐姐倾尽所有温柔和信任，肩负着凤族命运的女人。
　　她惊讶的神色满是不加掩饰的惊喜，瞬间亮起的眸子像是坠入了星子明亮得不可思议，当凤熙扑倒自己怀里的那刻，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感涌上心头，感受着自己响亮的心跳声，王致吾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明白，她对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