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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被迫寒夜作春宵 ...

  •    宁王府府里上下挂满了大红灯笼,从宁王府到金府的每一处地面都被红毯覆盖,接连数十里,红毯上放着的八十八个宝箱里面装着各种金玉聘礼,就连途径的树上,都被固宁嘱咐问荆让人往树上挂了红通通的大红喜绸。

      该给金镶玉的排面,固宁尽力都给了。

      固宁身着一袭雪白里衣,坐在寝房梳妆镜前,望着身后阿姐给他动作轻柔的梳着长发。

      福阳三公主久居深宫,平时祁皇虽并未禁她的足,但她一向都深居简出,如无必要,从不踏出思妤殿殿门一步。

      只是待固苑说,檀卿的婚事是今日时,她便无论无何都在殿内待不住了。

      三公主边给固宁梳着长发,边温柔的道,“如今我们小八也到了成亲这一天了,眨眼间就是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了。”

      福阳梳着固宁顺滑的黑发,眸中滑过一抹心疼,她眼噙泪,笑着温柔的道,“一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头,举案又齐眉。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我们小八啊,天生就带着贵气,比那国色牡丹贵气,是上上命。”

      固宁微微低头,哑着嗓子道,“阿姐。”

      三公主抹抹眼泪,笑着道,“哎!可惜母后不能出宫亲眼见证你的大婚了。”

      固宁眼眶微红,低低的道,“是檀卿无用,皇弟就如那冢中枯骨,空手立于天地间,无法帮母后解困,亦无法帮皇姐解脱。”

      福阳三公主与燕凉国太子燕邬庚的婚期,就定在春季天子祭祀后。

      固宁心知阿姐不愿去燕凉国,可他却无能为力。

      重来一世,看似什么都变了,其实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福阳用手帕轻轻在他眼角按按,将那些水渍按下,带着鼻音道,“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不可以哭鼻子,卿卿乖。”

      固宁听着阿姐犹如小时候那般哄他,心情越发苦涩。

      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固宁抬头,便见阿魏一路小跑着过来惊慌失措的道,“殿下,不好了!”

      固宁当即站起,连忙道,“发生什么事了,阿魏你慢慢说。”

      阿魏手里挽着那条大红喜服,原本非常喜庆红艳艳的喜服,一打开就破成一条条的碎布条,就连新郎佩戴的大红花,都被扯了个稀巴烂。

      阿魏嘴唇发抖的道,“殿下,大喜的日子,竟然有贼人胆敢将您的喜服故意破坏!这可是大大不吉利的呀!”

      固宁抿抿唇,猛地想起昨夜金镶玉说有人来王府下毒刺杀他,甚至还误将他的鹦鹉给毒晕了。

      固宁垂眸,又是毒药......

      那一夜,裴渊来到他的床前,手里拿的一瓶药水,也是毒药......

      难道,现在就连我存活在这个世上,都成了他不能忍受的事了么。

      固宁心灰意冷,“罢了,去给我找件其他的喜服来吧。”

      “可这大喜的日子,喜服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找个衣服就凑合呢。”

      福阳眉眼一厉,不满的道,“难不成,你现在还能将这喜服恢复原样?”

      阿魏一见是福阳三公主发话,便连忙垂下头不敢吱声了,只得支支吾吾的道,“奴才现在就去找适合殿下尺寸的喜服过来!”

      福阳见固宁脸色不好,便轻声安慰道,“撕碎便撕碎了,碎碎平安,小八不要往心里去。”

      “嗯。”檀卿低低的道。

      福阳在固宁和固苑面前,向来没有架子。

      但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公主架势,将公主之威摆的淋漓尽致,尤其她喜穿一身正黑宫装,愣是给其增添了一抹强势气场,给外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固宁在小的时候便问过她,为何阿姐一直冷着一张脸,还喜着黑色、玄色宫装,女孩子不都是喜欢一些明艳张扬的宫装吗。

      他记得那时阿姐只是眼神复杂的望了他一眼,便笑着道,“阿姐就喜欢此种深色宫装,怎么,你敢对阿姐的审美有意见?”

      固宁实诚的道,“没意见,阿姐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都好看,就是觉得阿姐穿深色宫装显得过于严肃老成了,明明阿姐跟檀卿差不多般大。”

      小福阳摸摸小檀卿的头发,眸色温柔的道,“小八,阿姐比你年长两岁,这两岁是你永远也赶不上的。就像有一些事情,这一辈子,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固宁渐渐捏紧手指到用力变白,他哑着嗓子再次唤道,“阿姐。”你等等我,等等我,我会尽快成长起来的。

      福阳一如小时候那般,笑着摸摸他的头,道,“小八娶妻是不是紧张啊,不用怕呀,阿姐会陪着你的。”

      福阳安慰完固宁,便朝殿外骄横的道,“都准备好了吗?”

      “回三公主,一切事宜皆已准备妥当。”

      “小八去吧,上马吧,元宝都要等着急了。”

      皇子大婚,固宁要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后面坐在花轿里的新娘,从宁王府到金府转一圈,最后再回到宁王府拜堂洞房即可。

      固宁望着新郎骑的高头大马,那马头上还缠了一个大红花结,低低的‘嗯’了一声。

      或许是嫌弃固宁身为皇子,娶的竟然是个男皇子妃,嫌弃他丢脸,祁皇并未到场,只是派了福德公公过来打点一二。

      祁皇不到场,皇后也在禁足期,如此固宁的婚事,来的分量重的除了三公主福阳外,便就是身居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孔儒海了。

      孔儒海原本不想来,毕竟他们孔府和固宁之间的关系实在尴尬。而且这不管换做是谁,只要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怕都不会给固宁好脸色的,谁让他放着孔令柔这好好的千金小姐不要,反而娶了一个硬邦邦的臭男人!他不来砸场子就不错了!

      但架不住孔令柔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尤其是近来,她还领到家中一个江湖剑客,那剑客......孔儒海一脸的嫌弃,鼻孔都气大了,还不如八殿下呢!

      朝廷中除了这两位人物,来的其他官员便寥寥无几,可以说这在皇子之中这排面算的上寒碜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来宾,竟然是裴渊。

      固宁面色陡然惨白,捏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

      裴渊冷冷的眸子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固宁,看着他身穿新喜服,身披大红花,眸底闪过一抹猩红,面上倒是一分不显,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笑出了声,声色淡淡的道,“卿卿可是能独自上马?”

      这让冯徽心下一阵诧异,将军他到底是要作甚。

      固宁从这声音里听到了浓浓的嘲讽之意,他眸子冷了冷,道,“不牢将军费心!”

      裴渊双眸微眯,他慢慢收起嘴角的笑意,指着花轿冷着脸一字一句的道,“你确定要娶他?”

      坐在花轿里的金镶玉都快吓哭了,抱着晕晕乎乎的鹦鹉,瞪着一双大眼睛磕磕巴巴的道,“裴裴裴将军?!”

      固宁冷声质问,“关你何事?”

      “呵。”裴渊猛地拉开花轿帘子,一把扯住金镶玉胳膊,将人从花轿里拽出来。

      金镶玉被拽了个跟头,差点摔趴在地上,头顶盖着的红盖头落了地,露出他一张无辜又可怜巴巴的脸。

      固宁猛地抓住金镶玉的另外一只手,杏眸死死盯着裴渊,咬牙切齿的问道,“裴渊你做什么!”

      裴渊猩红着眸子,也冷声回道,“让这错乱的一切,重回正轨!”

      金镶玉望望裴渊,又望望固宁,咬咬嘴唇小心翼翼的道,“裴、裴大将军,有什么事你能不能先撒开我再说,抓的我胳膊好疼......”

      固宁一听连忙将金镶玉的胳膊从裴渊粗掌中拽出,接下来却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冷冷的与裴渊对视。

      裴渊望着自己那空落落的手心,再望着固宁那厌恶的棕色眸子,心口一阵撕裂般的疼,导致他不敢再做一点过分举动,只是红着眼眶满眼伤心的望着固宁。

      福德公公见此,连忙让小豆子给裴渊上了盏酒水,笑着道,“大将军,今日是八殿下大喜的日子,将军也喝杯喜酒沾沾喜庆吧。”

      裴渊看都没看那酒盏一眼,良久,他抬头望望那大红花轿,又转而望着固宁,努力将双眸里即将涌出的泪光倒进漆黑瞳孔深处,他在努力克制着不让悲伤蔓延,不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为笑话,却无法抑制猛然窜上心头的凄苦痛意,他亲眼目睹着金镶玉再次上了那大红花轿,他的卿卿重新骑上高头大马,在锣鼓声声中走向与他人生背道而驰的道路......

      自此,他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裴渊突然低下头,顾不得宁王府是否还有其他人在场,双手捂着脸,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望着从他双手指间溢出滴落到冰凉青砖上的滴滴水渍,福德诧异,裴大将军这是在......哭?

      福德目光闪烁的望着眼前此景,抬头望了望天,突然觉得,陛下为八殿下点婚之事,怕是在老虎嘴里拔到牙了。

      裴渊眸子越发猩红,眸底闪过一抹疯狂,错过了上一世,难道这一世他与固宁也要错过吗?

      卿卿,这一世,是真的不喜欢他了,他上一世临死前所发的毒誓,他是真的做到了,再也不要爱上他......

      冯徽心惊的道,“将军!”

      裴渊脸色阴沉的厉害,他放下双手,望着固宁离去的方向,声音冷漠到极点,“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是!”

      冯徽跟暗一大踏步的追向固宁离去的方向,面上都是一副怒气沉沉,冯徽心想,管他八殿下愿不愿意,只要是他们将军想要的,那就必须得到!

      再者说,祁皇那老不死的,没事瞎点什么鸳鸯谱,将军明明都表达过他钟情于八殿下,可那老不死的竟然还敢将八殿下赐婚与别人!

      真是欺人太甚!

      还有就是那八皇子,竟然与他人先行那等难堪之事!

      真是!冯徽越想,越替自家将军不值得,面色也就越发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急急忙忙的去抢婚,而是去上坟。

      要是让冯徽知道别人此时的所思所想,他肯定拍着腿问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区别吗。

      裴渊望着空旷旷的大堂,一步步走出宁王府,站在宁王府外,望着宁王府上的牌匾,嘴里喃喃的道,“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

      将军府,大红对联挂在牌匾两侧,红绸披了整座府邸,从里到外都是一片红通通,每扇支摘窗上都贴了硕大的成对喜字窗花,以红毯铺地,以梅花打底,直通将军内里的一间名为竹林小筑的小院。

      竹林小筑内室分为东西两个暖阁,寝室内箱笼屏风桌案等,都贴上了龙凤呈祥的大喜剪纸,龙凤大喜榻上正红色的鸳鸯枕、龙凤被等一应俱全,帐簾是用正红色的罗纱做成的双层斗帐,纱上绣着交颈缠绵的龙凤,与香袋一起挂于床榻两侧,床榻下并排放着两双崭新的红鞋。

      寝室外间的玉石案桌上,放着一把象征吉祥如意的玉如意,一壶清酒,一叠如意糕,两只红烛,红光辉映,喜气盈盈的。

      裴渊一身大红喜服,背着手站在案桌前,望着案桌后面墙壁上挂着的百年龙凤呈祥图,一时间心情五味杂陈。

      竹林小筑是上一世固宁在宁王府所居住的寝居,裴渊特意重新布置了一番,就是希望能唤起固宁对他的一些感情,至少不要再拒绝自己。

      上一世,成亲虽也是在将军府,可由于自己的原因,竹林小筑他只来过一次,还是成亲当日,硬是被詹事和将行堵在新房内过的一夜。

      裴渊心下一叹,这一世,此地却成了他想在又不敢在的地方了。

      “将军,夫人带来了。”冯徽轻声在裴渊耳边道。

      裴渊动作一顿,过了片刻后,才鼓起勇气转回身,此时固宁被阿魏和问荆搀扶着,穿着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用南贡越锦所制作的喜服,头上盖着红盖头。

      红烛把新房照的朦朦胧胧,仿佛给这新房装了一层红纱,增添了几抹香艳和暧昧。

      裴渊将固宁从阿魏和问荆手中接过,入手便觉其浑身软绵,没有一点力气,裴渊眸子望向冯徽,后者摸着鼻子摆摆手道,“没别的,只是一点软筋散罢了!”

      裴渊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在固宁身上。

      阿魏和问荆一脸气愤死死瞪着裴渊,却碍于二人被冯徽和暗一等人牢牢禁锢,无法带固宁脱身。

      “你们下去吧。”

      “是!”

      冯徽下去前,将鎏金大门缓缓带上。

      裴渊将人带到床榻上,让其靠在床沿上,握着固宁的手蹲在床榻边,一脸虔诚的望着他。

      隔着一层轻薄红纱,固宁能清楚的看清裴渊的表情,可此时面对他那一脸的虔诚和爱意,他只觉得悲愤和难堪,这种悲愤和难堪让他死死咬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想到裴渊可能会发疯,可他根本就没想到这疯子竟然敢违抗皇命来抢亲。

      时间一点点过去,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室内虽是一片暖红,可二人间的氛围却可称得上一句寒川刺冰。

      裴渊从原本的蹲站,渐渐的改为抱着固宁的双腿坐在脚踏边,他将头放在固宁的双腿上,将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就那么睁着一双漆黑的瞳孔望着他,活像一只没人要没家回的可怜大狗。

      固宁嘲讽的想,裴渊怎么可能是狗呢,他明明是披着狗皮的恶狼!

      他想将手从裴渊手间抽出,却碍于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抽不出,他不由气的转过了眼。

      良久,裴渊哑着嗓子道,“卿卿,说句话吧。”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不要气坏了身子。”

      固宁感觉自己浑身流窜的血液,就像那被人烧到滚沸的开水,咕嘟咕嘟的直冒水泡,气的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咬着牙道,“裴渊,你现在的所在所为算什么!”

      裴渊手微微抖着,声音也发着颤,他道,“你是我的,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固宁被他气笑了,冷声重复道,“我是你的?我堂堂大祁八皇子什么时候沦落到成为你裴大将军的附属品了?!”

      裴渊痛苦的闭上双眸,他紧紧抓着固宁的双手哀求道,“卿卿,今日是你我大喜的日子,不要争吵好不好。”

      “你还有脸说?!我问你,你把金镶玉怎么样了?带到何处去了?”

      一提到金镶玉,裴渊眸里闪过一抹戾气,为了避免更严重的争吵,他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松开了固宁的手,去外室玉石案桌上拿起玉如意,便回到固宁身边,踌躇了片刻,将固宁头上盖着的红盖头帕子一挑。

      映入眼帘的,便是固宁那双因为生气而睁的圆鼓鼓的杏眼,眼尾洇红濡湿,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香汗,丝丝缕缕地诱人体/香窜入裴渊鼻尖,裴渊双眸陡然暗了下来。

      他哑着嗓子,说的话有些颠三倒四,“卿卿,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拜完天地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固宁望着屋内的布置,他最喜爱的凤尾古琴立在室内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固宁坐在床榻上望着铜镜里一身大红的自己,脸色越发苍白,他抿抿唇道,“裴渊,你、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与你成亲。”

      “我想与你做真实夫妻。”

      “我想与你朝朝暮暮一生。”

      固宁扯扯嘴角,想笑,却笑的十分牵强。

      裴渊捂着他的嘴角,心疼的道,“不想笑就不要笑了,笑的难看。”

      固宁嘴角笑意越咧越大,哑着嗓子道,“哈哈哈......裴渊,这真的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固宁仿佛突然疯了般的大笑,这让裴渊一阵心慌,他拿他毫无办法,最后慌乱下竟将自己的双唇贴在固宁的唇上,一时间两人亲密无间。

      随着二人间的呼吸越来越短促,固宁眼尾泛起的洇红越来越深,但眸色却越来越幽深。

      裴渊望着固宁那越来越有深度的眸色,形容不出是什么感受,仿佛此时他拥抱在怀里的就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一个被他用来摆在喜床上的工具用品,即使他有体温、有呼吸、有情绪,可裴渊却觉得他还不如一个木偶来的开心,生像一个活死人。

      裴渊扶着固宁胳膊半拖带抱,将他带到案桌旁,对着百年龙凤呈祥的画像,进行了天地认证二人为夫妻的成婚仪式。

      裴渊深情的道,“卿卿,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便是你我夫妻二人合二为一了。”

      “卿卿,此生我绝不负你。”

      固宁闭眼不听。

      裴渊将红烛剪短,将固宁放在床榻上,望着固宁道,“卿卿......”

      固宁无动于衷的望着他道,“裴渊,你听过一句话么。”

      裴渊知道这会儿从固宁嘴里一定吐不出什么好话来,但他还是支着耳朵期待的道,“什么话。”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固宁见裴渊瞳孔骤缩,步步紧逼的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想让我再经历一次如何被你毒死么。”

      裴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一股巨大的恐慌袭来。

      之前,他是知道卿卿重生了,可那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他一直都抱有着万分之一的希翼,希翼自己猜错了。

      即使没猜错,他也不会与他捅破这层窗户纸。

      可眼下,这层窗户纸竟然由卿卿主动捅破了,还是在这种情形下。

      裴渊嘴唇张了张,想辩解什么,可前世,卿卿他确实是死于自己之手,无法辩解。

      裴渊一时间方寸大乱。

      满脑子的他就要彻底失去他了!

      “不是的不是的......”裴渊摇着头哑着嗓子道,“不是的,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我......”

      固宁嘲讽的看着他,语带怜悯,“裴厌之,你毒死我后,你后悔了是么。”

      “你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再说了......”裴渊双眸猩红,仿佛又回到了固宁惨死的那个雪夜,他双手求饶的放在头顶,乞求固宁别再说了。

      固宁望着眼前卑微低贱进泥土里的男人,神色平静的道,“放了我,这一世,就当你我二人互不相识。”

      “不可能!”裴渊突然疯了一般的怒吼,“你是我的!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裴渊说着就想去扒固宁的衣服,边扒边神色疯狂的道,“只有你属于我了,你就不会再想着离开我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这辈子就算是死,就算是你恨我,卿卿,我也一定要把你牢牢的绑在我身边!你别想着离开我!”

      固宁目光悲凉,他身上没有一丝力气,能一口气说出那么多话,已经耗光了他仅存的力气,只能任由裴渊为所欲为。

      突然,一阵清凉,激的他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他不由垂眸看去,夜色下,自己惨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这一幕气的他眼前不由得再次发黑。

      他犹如一只行到末路的小兽,一口狠狠咬到裴渊作乱的胳膊上,裴渊闷哼一声,不动不挪,任由他发泄怒气,只是眼眶越发猩红了,眸底还存着明显的哀伤。

      突然固宁闷哼一声,身体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咬噬骨一般,这让他又想起了上一世他当初喝下那碗毒药的感觉,绝望、窒息、心如死灰。

      上辈子他们之间是没有夫妻之实的,他从不曾知道,原来男人也不是铁打的,也是会流血流泪的。

      与固宁此时的痛苦比起来,裴渊却双眸猛地一亮,他仿佛就像是刚打了一场胜仗一般,兴奋的道,“你、你、卿卿你没有与金镶玉......”

      后面的话,裴渊无论无何也说不出口了,即使他未说尽的话是问句,但语气却很肯定,卿卿他、他整个人还是属于自己的!

      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他狂喜了。

      裴渊激动到双眼泛红,原本平静到犹如无波古井的心房,再次激起了涟漪,心情也像浪花一样上下起伏欢腾。

      固宁原本苍白的面容,渐渐泛上一股胭脂般的粉红,同时一股羞窘和怒气也从心里鱼贯而出!

      他啪的给了裴渊一巴掌,怒道,“裴渊!你把本皇子当做什么?!你肆意玩弄的淫/贱/玩/意儿么!”

      “你不是淫/贱/玩/意!”裴渊的情绪有些失控,浑身发抖,他猩红着眼,嗓音充满悲伤与绝望,“卿卿,你不是淫/贱/玩/意儿,你不要这么说自己好么。”

      “你是我此生最珍贵的人啊!”

      “你知道眼睁睁的让我看着你娶别人,我有多么痛苦么?”

      “你怎么可以,怎么敢,又怎么舍得扔下我,与别人厮守白头!”

      “我宁愿让你恨我,也不愿意彻底失去你!”

      裴渊疯了一般,行为越发的疯狂,仿佛只有狠狠的掠夺,才能感觉到自己这个人又活了。

      裴渊红着眼含住他耳珠,双手十指交叉紧紧握着固宁的,再次卑微乞求道:“卿卿,唤我,就像以前那般唤我为宴之哥哥好不好……”

      滚烫的泪珠从固宁眼尾流落,洇湿了鸳鸯枕,他把脸倔强的扭向床榻内侧,不想看见裴渊那张脸。

      裴渊受不了他的抗拒,他越抗拒,他就越想发疯,越想破坏,越想看固宁痛苦隐忍的样子。

      裴渊的粗掌钳着他下颌,将他苍白的脸钳过来,让他望着自己,沉声道,“卿卿,你看看我,看看我是何人......”

      固宁闭上了眼。

      裴渊眼眸黯了下来。

      -

      固宁的身子一向虚弱,没过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裴渊将他如墨长发捋到一旁,放在手心里细细的嗅,来回抚摸爱不释手,望着固宁睡颜的黑眸充满了认真,以及失而复得的喜悦,就这么静静的望着,直到窗外夜色渐渐生白。

      裴渊先去隔壁暖阁的汤池里探手试了试温度,见温度刚刚好,便小心翼翼的抱起固宁,将他放入水中。

      被温热的水流冲刷滋润着身体,固宁缓解了一身疲乏,幽幽转醒,雾气弥漫中,满室的汉白玉上都添了一抹缥缈和不切实际。

      如果不是身体太过难受,他都以为是自己在死后,误打误撞的进入了国师冼敏口中所说的仙宫。

      意识游离片刻便重新归拢,固宁面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儿,碍于软筋散的药劲还没过,他浑身使不上力气,便也随裴渊去了。

      屋内地龙烧的火热,在这寒冷的夜里,裴渊只给固宁穿了一件薄薄的纯白里衣,却也不会感觉冷。

      裴渊将他放在梳妆台前的软木雕花椅子上,方一落座,就见固宁眉头微蹙,面色隐隐发黑。

      裴渊顿了顿,拿来一个软垫子,示意他放在身下,固宁抿抿唇,照做了。

      固宁任由裴渊给他擦干头发,僵硬的仿佛是提线木偶,他望着铜镜里颜色粉丽的自己,一时分不清今朝是何宵。

      裴渊一点点亲吻在固宁的额头、眉目、鼻尖、唇角,最后停留在他喉结上辗转厮磨,他最爱的就是固宁的喉结,他赞叹道,“卿卿真美。”

      固宁面无表情的抿着唇角,从铜镜中望着裴渊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仿佛灵魂出窍在看别人的热闹一样。

      裴渊知道固宁有夜晚惊醒的毛病,命仆人端上来一碗热牛奶,一点点喂他喝下,“卿卿,这热牛奶有安眠功效,喝了会睡的安稳些。”

      固宁眉眼一动,试探道,“你怎知我夜晚睡不安稳。”

      裴渊稳着情绪道,“听阿魏说的。”

      固宁才不信他这话,要是信了他这话,那才是有鬼了。

      想来,之前夜夜在他脖子留下痕迹,甚至是被阿魏询问有没有过敏的制造者,就是眼前人了吧。

      裴渊拿过一个小瓷瓶,从瓷瓶里扣出一些乳白膏体,就想往固宁身上抹去。

      固宁戒备的连连往床榻里面窜去,双眼愤恨的盯着裴渊道,“裴渊,你现在就要毒死我么。”

      裴渊双眸划过一抹痛苦,他难过的道,“卿卿,我怎么会毒死你呢,这是治疗你伤口撕裂的药膏啊。”

      裴渊知道固宁有心结,却一时半刻的不知该怎么给他解开这个心结,神色越发痛苦。

      “那你给我,我自己来上药,你去外间。”

      “......好。”

      裴渊的神情很受伤,将药膏递给固宁,坐在外间地上,抱着肩膀无助的道,卿卿,我要怎么做,你才会重新接受我呢......

      等裴渊估摸着固宁自己上完药了,就打算回房和他一起睡,可固宁只要一看到他进来,就从原本的仰躺状态,立马戒备的坐起来,每坐起来一次,他的脸色就惨白一些,毫无疑问是牵扯到伤口了。

      裴渊舍不得他受苦,只好退一步退到外间,在外榻上枯坐一夜。

      天明,听着外面公鸡的打鸣声,上朝的时间到了,裴渊僵坐的身子动了动,动作麻木的从如意柜中取出朝服,自己动手换上朝服后,便轻手轻脚的进入内室,望着固宁熟睡的容颜,在他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下。

      直到裴渊离去,固宁便睁开双眼,这一夜,他心绪繁杂,即使身体过于劳累,可还是睡不着,尤其是裴渊还睡在离他如此之近的距离,这让他更毫无睡意了。

      而今晨一早,等裴渊下朝后又要与他一起入宫,给祁皇和后宫各宫请安,这是大祁皇子大婚的习俗,第二日清早皇子要带着皇子妃去给各宫贵人请安。

      也是需要打起精神的事。

      眼下好不容易熬到裴渊走了,固宁精神不再继续紧绷,困意也终于再次袭来。

      -

      裴渊下朝回来,穿着一身官服还没来得及去换常服,就径直来到幽林小筑,想尽快见到固宁。

      可当他将手放在木门上,想推开却又有些犹豫,脑海里突然窜出昨夜固宁那厌恶的眼神,瞧着他就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他害怕在固宁的眼里再次见到,那绝对是能让他痛苦一万倍的东西。

      在这犹豫的瞬间,就听里面传来一声碎盘子声响,与此同时,一声尖锐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八殿下,老奴劝您还是省省力气,您再这么摔盘子下去,要是惹得大将军不快,把您送了人,就凭您这一早已不清白的身子,到头来,您还说不准要被谁再糟/践一遍呢!”

      阿魏手指着将军府老管家,怒骂道,“竖子尔敢!八殿下是皇子,你们胆敢对八皇子不敬,难道你们要反了天吗!”

      固宁眯眼仔细打量了一眼满脸沟壑的老管家,是他认识的老熟人,一直和他不对付,是裴渊嫡母裴黎氏的人。

      裴黎氏上一世一直怨恨自己强迫了他儿子,所以一直在各种事情上有意的刁难他。

      想来这一世,虽然自己没再强迫裴渊娶自己,但裴渊到最后却主动抢亲娶自己,给他自己招惹来一堆烂摊子,怕是裴黎氏也将这笔账记到自己头上了。

      又见自己此时睡到日上三竿,还没有去给她请安,以为自己没把她当回事,所以派将军府这老管家来给自己下马威来了。

      固宁冷笑,他前世出于对裴渊的在乎,一直能忍则忍,可经过了这么一遭,死了一回,他早已经不是当初心里眼里都是裴渊的蠢货了。

      他刚要呵斥,就听砰的一声,精致的雕花鎏金木门被人一脚踹碎了,与此同时还有一张满是风雨欲来的阴鸷面容映入众人眼帘。

      男人猩红着眼,一步步带着雷霆之怒迈向老管家,老管家撑着笑脸,刚要请安就被裴渊一手掐住脖颈,单手将他一下举离地面,老管家吓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连忙求饶,连脸都憋红了,而裴渊只是嗓音嘶哑的道,“欺辱他的人,都该死!”

      脖颈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就见老管家的脖颈,顿时变得软趴趴的倒在一边。

      裴渊随手将他就像丢一块破布一样丢在一边,被随即而来的两个侍卫给拖了出去。这一举动吓得在场的其他下人顿时跪地瑟瑟发抖起来。

      侍卫从脸盆里捞出一条擦手布,埋头双手高举递给裴渊,后者接过将每一根手指都仔细的擦干净,这才抬起头来打量跪地的每一个仆人,然后指着阿魏,声音冷凝的道,“你。”

      阿魏顿时被吓得牙齿打颤,哆哆嗦嗦的道,“回、回大将军,奴才在。”

      固宁自从裴渊进屋里以后,就将手臂搭在了双眼上,来个眼不见为净。

      直到阿魏被他点名,他才给了裴渊一个冰冷的眼神。

      倒是后者接收到了他冰冷眼神里的怒火后,只是略带讨好的笑了笑,可能是长久没笑过,裴渊笑起来的样子不自然极了,面部肌肉都有些僵硬。

      “阿魏,以后你就是这将军府的总管事,一切以服侍你主子舒适为主,不用向任何人请示,下次若是再遇到这种嘴巴不干净的,直接赐死即可!”

      阿魏磕磕巴巴的跪地磕头,不敢拒绝裴渊,却也不敢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应声下来,就这么原地哆哆嗦嗦的跪着,左右为难。

      裴渊也不管阿魏是否回复,反正他今天的话放在这,估摸以后也不敢有不长眼睛的再来挑衅卿卿。

      “你们都下去吧。”

      “是。”

      打发走了下人们,裴渊在固宁的床边坐了好一会儿,见固宁始终不肯拿下挡在双眼上的胳膊,又怕自己拿下来再惹恼了他,只好小心翼翼的往他那处看了看,他实在是惦记他的伤口如何,却不成想被固宁猛地一拍手臂,眼神顿时收了回来。

      裴渊颇有些可怜的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如何了,卿卿,你看看我。”

      “将军,时候不早了,请回吧。”

      听着固宁那淡漠的声音,裴渊眼眸里满是受伤,他捏着固宁下巴,让他正面看着自己,嗓音发涩又凶狠的道,“这里是你我二人的家,你让我回哪里去。”

      固宁嗓音淡淡,“回你上一世居住的地方。”

      裴渊上一世与固宁成亲后,并没有与他一起住在竹林小筑,反而是住进了书房戒几堂,可如今让他再去睡那冷冰冰的书房,他却是再也不愿了。

      裴渊还想说些讨饶的话,就猛地发现固宁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像是发热了,他手背不顾固宁的不愿意,贴在他额头上,明显感觉一阵滚烫,他连忙朝室外喝道,“来人,唤陶焕过来!”

      -

      另一边,与固宁一起被抓回来的金镶玉,就没有固宁的待遇好了,他直接被关进了将军府柴房。

      而且还在柴房里,遇见了一个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仇人。

      他原本好好的大喜,竟被裴渊抓到柴房里关起来,本就委屈,此时见到害的治国依旧半死不拉活状态的罪魁祸首时,金镶玉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情绪也彻底泛滥了,白皙的小手抓着陶焕的衣领就让他给治国解毒。

      陶焕一开始懒得搭理他,什么治国策国的,他根本就没兴趣,还治个毛。

      直到金镶玉抓着他的衣袖,跪坐在他旁边开始抽抽搭搭的哭泣,先是一声、后来是两声、三声、四声......无数声!

      陶焕被他哭的心烦,抓着头发崩溃的道,“不就是一只鹦鹉吗?有什么好哭的!”

      金镶玉哭的更狠了,还打了个嗝,像只没脱牙的乳猫一样炸毛的道,“治国是我的朋友!它不是普通鹦鹉!你这个杀鹦鹉凶手,你给治国偿命!”

      陶焕:“......”

      陶焕崩溃的道,“成成成!我求你了小祖宗,你可别哭了行不行!在哭大水都要冲了龙王庙了!再说它不是还没死透么!本神医给你治好你这只丑鹦鹉还不成么?!”

      金镶玉眼泪要掉不掉的纠正道,“它不叫丑鹦鹉,它有名字的,它叫治国。”

      陶焕:“......”

      陶焕也想哭了,妈的,眼前这哭包是裴渊故意整来克自己的吧!

      等冯徽来找他时,就见大名鼎鼎的神医,眨眼间成了兽医。

      陶焕眯眼,“本神医即给人看病,也给畜生看病,怎么,不服?”

      冯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被迫寒夜作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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