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上擂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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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了下来，牧云斋院里灯火通明，照得星月黯淡无光。
院子里熙熙攘攘的都是人，擂台下一堆人挤在一张大方桌前等下注，小黑一旁维持秩序，弄得满头大汗。
小玉摇着团扇和翡翠慢悠悠出现。
“大家慢慢来，可别挤伤了。”说着小玉娇笑着推推翡翠，“你看，今天又来好些个。”
翡翠略略抬眼，忽见嘈杂人群外有个男人正皱眉，呼呼地猛扇扇子，似等得不耐烦了，他头戴黑帽，帽子上还有一颗硕大的血色红玉。
翡翠高声道：“鹤先生，您来了。”
下注众人一听是账房先生，忙忙行礼让了条道出来。
鹤先生过来，将手中的钱袋往桌上一丢，袋口松开，里头的贝币滚了出来，七彩闪烁，流光夺目。
妖界里水族最富有，水族用七彩贝母磨制的钱币，叫“流光币”，在妖界很通用。当然人间金银在妖界也能用。专营各种灵草法器的老字号不屑金银，只收这种七彩贝币。而翡翠恰恰偏爱金银。
翡翠在手心随意掂了掂，问鹤先生道：“那位公子还赌我们家白菜赢？”
鹤先生摇着扇子，点了两下头。
翡翠了然一笑，提笔记下。小玉侧身过来也问鹤先生：“怎么就你一个来。狄大管家呢？你答应了白菜的，人却没带来，她可是要难过的。难过了就打不好，若是又输了，让你来下注的人怕是又要赔钱了。”
鹤先生合扇在手心“啪”地一拍，突然叫了一声：“聪明！” 小玉被他唬得一跳。
鹤先生笑得比狐狸还狐狸，说道：“我也是这么说来着。”然后又亲切问小玉：“你家白菜呢？”
小玉有点怀疑这鹤先生是头被鸡踩了，她讪讪拿团扇一指花厅，鹤先生就忙不迭奔那去了。
桌上摆着旁核桃，白菜拨着核桃皮在那里正吃。桌子后方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来，带着眼罩捂住了一只眼。
鹤先生只身前来，说是狄洛有事，但是给白菜带了只羽毛发卡。
白菜起身在裤子上胡乱擦了两下手，接过那只羽毛发卡，半信半疑问：“真是狄先生送我的？”
白菜看见发卡上的软羽，忽然想起那日她在狄洛那里，一不小心自己打了自己，想想奉命来给她看看。谁知，白菜突然看见想想头上戴着一撮白羽毛，大感兴趣，不知怎么回事就缠定了想想，威逼利诱地要换，幸好在想想发怒以前，白菜被狄洛支开了。
“唔。”鹤先生点了下头，抬眼正瞥见那只红狐狸，黑玉般眼睛瞪着他，不由愣了一下。
狐狸对他打量的眼神很是不悦，一龇牙。那副“信不信老子吃了你”的表情，真是凶神恶煞。鹤先生打了个寒战，难道传说中咬了狄洛又咬逍遥的红毛恶狐和白菜一起上场打架的是同一只？怎么擂台上看它怎么看怎么萎蔫呢？
只见白菜摸摸狐狸的头，对它道：“输了就输了。你吓人家鹤先生做什么？”她和狐狸刚才正拿核桃打赌呢。狐狸低低“呜”了一声，眼角寒光扫向白菜，白菜见势不妙，忙将手缩进怀里，冲鹤先生干笑了两声。
鹤先生听得再云山雾罩，也看得出他们有内斗的趋势，便想缓和一下气氛，问白菜道：“你可还喜欢？”
“嗯。替我谢谢狄先生。”白菜点了下头，狄洛送的固然好，狄洛却不知她心意，其实她不想要什么毛绒绒、轻飘飘的羽毛发卡，只中意想想头上那支笔挺神气的白羽。
鹤先生脸色不由一沉，这是从他的爱鹤身上拔毛做的，这丫头没欣喜若狂也就算了，居然还是这种看鸡肋的表情。想着他便气不打一处来，脸色讪讪道：“怎么说这么久了，你至少得赢一回吧。”颇有些嘲笑挖苦酸味。
白菜见鹤先生忽然变了脸色，不知自己做错什么，忙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鹤先生您也辛苦了，您老是跑来下注，我都没给您赢过半次，实在是惭愧。还有那位不知名的先生，也很对不起他。”
鹤先生见白菜态度不错，心下恼意少了几分，问道：“这次能赢不？”
白菜满脸都是自信：“能，一定能。”
“那就好。”鹤先生一抱拳道，“何况姑娘你早该赢了。”
白菜听罢正纳闷，鹤先生转身出去了。
鹤先生一走，风隐也想走，不想却被白菜拿着刀上前拦住。
“输了就想跑？！”白菜不满喝道，过去拖狐狸的尾巴，正撞上小玉走了进来。
小玉皱眉：“什么时候还玩？快去准备准备，过一会就得出去，不然底下都闹翻了。”
“不管。我跟它赌狄先生一定留心了我和琉璃比武。你看它，如今输了就想耍赖。”白菜还找小玉评理。
风隐吃完晚饭就觉得烦躁，美人在旁，又不好发作，只愤愤看着白菜，一身红毛蓬松了起来，像一团火正熊熊燃烧。
“瞪我做什么？”白菜道，“大妖怪都是说话算数，一诺千金的。看来你是没那个体格，哼！”
正吵闹，眼看狐狸就要扑上来，忽听外头有人要见小玉，说是出云楼来的。白菜和小玉相视一愣。又听说只是出云楼来的小厮，来送信的。
白菜便没那么担心了，只要逍遥人不来，信随他写去。回过头来，正见狐狸一口咬上她手中的发卡，白菜一急，就揪狐狸脑袋上的红毛。狐狸也是会怕中年谢顶的，顿时大怒，愤然也扑上去，两个扭打成一团。
小玉出去，从那小厮那里接过信来。看完，她沉吟半晌，招呼那小厮过来，低声道：“你回去，对你们公子说，我定不负相思意。”
如花玉颜，深褐眼瞳中满满笑意，眼底掠过一抹狠色，凝成幽光在眼角，比月色清寒，如刀光犀利。
小厮得了她的话就下去了，目光却一直胶在院子里的熙攘人群中。
擂台上吱小山先说一段书，不知道哪找来两个唱小曲的又咿咿呀呀唱了一通，等到大家的胃口吊得差不多了，主角方才登场。
一方养精蓄锐，神采奕奕，被伏雪村的人簇拥着上台。
另一方扭打着上台，东倒西歪，眼里都写着“生人勿近”。
白菜见擂台下几十双眼睛正瞪着自己，忙将愣神的狐狸从自己头上扒下来。
风隐被她甩开，如炽火般落于擂台一角，回首狐眼中锐芒直刺向她。
墨瞳粉唇，白裳绿裤，腰间银丝带飘动处，挂着妖刀鳞迦。她随手将长发一绾，眉梢带上了一抹利落明快，顿时神采飞扬。
风隐吐掉嘴里的鸟毛，欲再扑上去，却见白菜不悦瞥了它一眼，解刀直指它的鼻尖道：“你，不要你帮忙。”狐狸无语了，见她又冲琉璃抖刀嚷道：“要打快打。”
琉璃见她对风隐刀锋相向已是怒火上蹿，未等风隐发作，琉璃已寒着张脸，冷冷道：“真是嚣张！”
如此你来我往，台下众人看过几场早已习惯，想着红狐狸马上就要被放出来与云起厮打一番，都仰头等着。
谁知，白菜真就是如此打算，抬手一指琉璃和雪豹模样的云起：“你们是一起上，还是轮番来？”
琉璃与云起互视一眼，双双看向风隐。风隐一阵惊愣冲淡了心头三分怒火，这棵傻菜的脑袋到底是被门夹了还是浸水了？它不止一次听到琉璃说是白菜害了伏雪村那只老妖猫“水粉”，若不是它总在关键时刻骚扰云起，傻菜早被他们撕得只剩菜梆子了吧。
风隐墨瞳转了转，正好一片红叶落在眼前，它一爪踏上狠狠踩了几脚，又瞟了一眼白菜。琉璃、云起皆微一垂眼，心神领会。
风隐虽然不满琉璃之前的要挟，但一想到自己省心省力，只要在白菜被打哭时，自己再上去补两脚，就热血沸腾，暗自闷笑。
白菜见狐狸在一旁瑟瑟发抖，疑心自己先前打伤了它，心下不忍，冲琉璃道：“看它做什么？我一个对付你俩不在话下。”
琉璃一挥手中长棍，扬声道：“那我就来了！”话音未落，台下立马就飞出嘘声。嘘的人也立马被伏雪村来观战的几位拉出去打了。
琉璃挥棒逼近白菜，白菜心里一凛，她此番定要倾尽全力，毫不客气，但求一招制胜，云起在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琉璃的确不在话下，难对付的是云起。到时候自己腹背受敌，那才是大势不妙。
白菜刀舞如游龙，身边银光层层漾开，这层光紧紧挟着琉璃，虽不致命已累得她娇喘连连。
琉璃抵挡不过，又看见白菜手中妖刀“鳞迦”更愤得怒目圆睁，方寸大乱。
那是伏雪村世传的法宝，白菜绝非兽族，没有兽族的聚灵修习，法宝只会奴役她来增长自己的妖力，所以世世代代都说它是把妖刀。
但白菜眼下没用妖力，就当把大刀使着，而琉璃双手执棍，只感到一股力道如巨涛般向自己奔涌过来，实在招架不住，身上挨了几下猛击疼痛不已，于是节节败退。
她侧身堪堪才躲过截向颈上的刀势，就发现上了白菜的当，眼看白菜抬脚向她的腰际猛踢而去，琉璃惊得花容失色。
这时，一道灰影蹿了上来，白菜一惊忙抽刀收腿，向后一个筋斗，当风立于擂台一角的边柱上。
白菜居高临下，嘴角噙着一抹嘲笑：“大云，你以为没了宝贝帮我，我就防不住偷袭吗？哦~~~ 难不成这就是你们的行事作风，受教了。”
琉璃一抹嘴角鲜血，愤然道：“小小杂牌妖，敢诋毁我伏雪村！”她得了喘息之机，又因云起相助士气大振。云起亦怒，眼中金芒闪动如黄泉幽火，咆哮一声跃起几丈高，如一片彤云从头顶重重压下来。
白菜抬眼大惊，忙翻身跳开，就听身后一声巨响，回身那木柱在雪豹掌下，已裂成无数碎片被气浪掀起，扑面而来。顿时台下喝彩声此起彼伏。
白菜还来不及吐嘴里的木屑，抬眼见云起已直扑过来，迅猛如雷霆，差点旋身闪开不及。云起步步紧逼，白菜左躲右闪，疲于奔命，忽觉右边长棍夹着股劲风袭来，她略一晃神，已被云起一记重扑，栽倒在地。
白菜被毛茸茸的利爪按住脖子挣不脱，琉璃上前欲夺下她手中妖刀。
白菜惊恐得瞪大了杏眼，从前有萝卜相助，不会急转直下，输得这么惨。她身上有雪灵宝珠，就算被扯，痛到流泪也身不由己松不开妖刀。眼看着云起低头似要咬断自己的手腕，白菜吓得眼里积满泪水。
千钧一发之际，一团红毛如火矢一般飞蹿而出，狐掌正落在云起的毛脸上。云起痛嗷一声，便举掌回劈，就算顽石也要被怕个粉碎。
谁知风隐敏捷一跃避开，正咬在云起的肘上，随即轻巧跃离。自从它灵力不济之后，对这种“断腕神功”实在是颇有心得，云起显然是不曾拜过它这个祖师爷爷。
云起血染白毛，琉璃脸色骤然发白，叫了两声“小起”，却凝眉束手，呆立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起对风隐怒目而视，咬牙低声道：“你居然出尔反尔！”
风隐看了琉璃一眼，不咸不淡问云起道：“我可什么都没答应。要知道，老子最讨厌被要挟。”
云起见风隐洞悉一切，便也不避讳，反问道：“你也很想恢复灵力吧？”
“可你教小丫头那么说，对你有什么好处？”狐眼斜睨着他，“而且就算你们说了，也是孤掌难鸣，没人会信。”说着它慢悠悠地晃了两下火红的大尾巴，挑衅之意昭然若揭开。
“白小姐会相信的。”云起眼中金光一转，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白菜刚被惊吓完，眼泪都没收干，看着它们正聊，一个踩着自己的脖子，一个踩在自己手上，脑中只剩茫然，呆呆凝望，希望谁能给她个解释。
风隐不想暴露身份，顿时觉得有些棘手，不禁愤愤暗骂云起是笨蛋，男妖显然要以霸业为重，为个丫头鞠躬尽瘁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可那棵傻菜十有八九会信，扭头见白菜一脸迷茫，风隐想了想，对云起一扬下巴道：“你好像从未搞清过状况。”
云起微愣。
“她，其实是我的女人。”风隐声音懒懒散散，眼里却极尽嚣张，伸出爪子在白菜脸上暧昧地轻刮了一下。
白菜愕然，浑身僵硬，一抬头，正撞见云起和琉璃瞪着她，眼眶都快撑裂了，她莫名觉着一丝寒意袭上心头。
众人拉长耳朵也不知道台上在叙什么旧，等得不耐烦了，急吼吼地嚷嚷吆喝了起来。台上空气都快凝成寒冰了，仿佛能将台下不满的吵嚷隔绝于千里之外。
顷刻间，风隐狐眸中寒光一闪，一改往日烂泥样，向云起直扑而去，蹬踢撕咬无所不用，云起无惧，一跃而起在半空中与它角斗，最终扭打成一团，层层气浪抖开，如寒风烈火在旋舞跳荡。
白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魂未定拿着刀爬起来，扭头正要问琉璃，谁知琉璃竟站在那里“啪嗒啪嗒”掉眼泪。
“我恨你。”琉璃银牙紧咬，却字字清晰。
她不说，白菜也看得出那双泪眼中恨意难消。正纳闷无措，又听琉璃道：“我最讨厌你们这种无知小妖，你们只知道为了轻松地活着，攀附和谄媚，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廉耻。”
白菜惊愕，心底有气。公主日光浴，乞丐还晒太阳呢。在某种意义上，她与琉璃并无差别。琉璃在村里被众人呵护的时候，她正与姐姐们在被道士追赶，被摩云城追杀。琉璃凭什么觉得自己高她一等？
只听琉璃又高声诘问：“你们来白云山庄不就是想伴个金主吗？”
白菜无从反驳，感到探究的目光聚过来，不免尴尬只是咬唇，却听得小玉的声音飘过来。
“哎。被琉璃小姐你识破了。不过我们可没做过什么坏事。”小玉摇着团扇，仍然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琉璃一听更加激动，指着白菜手中的刀道：“怎么没做？！水粉婆婆的刀在她手上就是最好的证明。婆婆一定是被你们用计害死了。”
伏雪村的人目光一下子从正在缠斗的红狐和雪豹身上移开，都焦灼在白菜身上，锐如剑锋。
白菜心下暗恼，打量琉璃，这只小猫横看竖看都不觉得哪里特别，伏雪村的人为什么如此纵容娇惯她？
这时，翡翠跳上擂台道：“误会我们早已向苗婆婆澄清了，琉璃小姐为何还是不肯放下偏见呢？”她走近白菜，拉住白菜握刀的手。白菜感觉她手掌冰凉，虽见她对琉璃好言劝解，脸上却像结了层霜。
“哼。巧言令色！”琉璃眼中轻蔑，朗声宣告道，“今日，我以伏雪村下一任村长的身份，为婆婆报仇。”
小玉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团扇掩口嘻嘻笑：“村长？！哈哈，了不起。我还好怕呢。”
翡翠凤眸一转，脸色肃然，“你执意对我家妹妹痛下杀手，就莫怪我们翻脸了。”说罢，长鞭如银蛇出袖，凌空一甩，擂台上划下一道深痕，将琉璃阻隔在另一端。
虽说，群殴岂会无耻，打赢就是王道，但姐姐们又何苦恫吓人家一只小猫儿。白菜却突然恼不起来了，还觉得琉璃没有云起保护有点可怜。
只见琉璃将长棍跟前一插，阴霾看了她们一眼，默然阖眼，双手在胸前结了个手印，口中念念有词，陡然间这娇柔少女周身气息惊变，气流旋绕中生出一股骁悍凶猛的劲风，直直向半空飞蹿而去，只听“啪啪” 几声巨响，悬在半空的灯笼相继爆裂。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上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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