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却长安》云目

14、第 14 章

　　长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家酒店的另一个房间，这间房在顶层，是间豪华套房，比着拂依的小套间强上许多。

　　长安径自走进最宽敞的那间卧室，床上的人已然熟睡。

　　长安再次探了床上之人的魂灵，又勾扯出那人的梦境。他以虚幻不可察觉的身份，立于那人的梦境里，看他在无人处摘下面具，露出和现今肖阳一模一样的面目来。只是，身着铠甲的那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

　　长安看过他完整的一生，便是撤出了他的梦境。

　　只是不曾像当初对拂依那般，刻意让这人记得。醒来后还记得多少，便全在他自己了。

　　次日。

　　拂依早早起床，自个吃过饭，又多买了两份早餐，到了剧组后一份送给王朋，一份给了以后要一起跟着工作的化妆师。

　　那化妆师就是昨天同王朋说过话的那个，约摸比拂依大五六岁，唤做孟玉霞，别人一般都叫她霞姐。

　　这个剧组，几个专门给群演特约上妆的化妆师里，她看着面目最是温和，好像脾气也是最好。

　　拂依到的时候，剧组的人正断断续续的赶到，她赶忙将手中的袋子给了霞姐。孟玉霞接过，便是惊叹了声：“这家的早餐好像挺贵的吧！”

　　拂依赶忙摇头：“还好还好，只是以后还要麻烦您多照顾了。”

　　现在还没开始忙，孟玉霞赶忙打开吃了几口，一面随口道：“也没什么麻烦的，你就给我打打下手，一边的话你自己也学着点，忙得很了，你也要上手。”

　　“嗯嗯。”拂依在一旁赶忙点头，模样极是乖巧。

　　孟玉霞瞧着对面的女孩模样稚嫩，顿了顿，到底是问她：“你是来体验生活的？不过要是体验生活，怎么不做群演啊？你长得这么漂亮，多学习一下演戏，没准以后能做特约，慢慢的能接些小角色也说不定。这里时常有人来体验拍戏，要进组的倒是不多。”

　　其实也不是不多，只是都没找着关系。

　　眼前这姑娘能进来，要么是有些关系，要么，就是花了不少钱。

　　拂依自然不能说她是来追星的。昨晚同王朋简单聊了几句，她已经拜托他，不想别人知道她是来追星的，也怕影响日后工作。遂诚恳道：“我不太喜欢演戏，自己也没那个天分，做不了演员，就是对这个行业有些好奇，所以想过来看看。”

　　孟玉霞见她眼中真是没什么妄念，吃过早餐，便正经带着她开始干活。

　　最忙的大约也就开机前的一段时间，随后孟玉霞整个人就闲了下来。只是拂依身为底层还要往下的人，难免不停地被各个部门的人差遣，期间，甚至还跑到导演跟前晃了一圈。

　　给人送水去了。

　　一直折腾到正午的时候，拂依还来回跑着，自己也不知道在瞎忙啥，就是不停地被人使唤着，剧组各个部门倒是都转了一圈，只是……肖阳今天怎么没来？

　　她累得很了，身上不热，却也因为疲惫落下汗来。

　　期间难得有个空隙的时候，孟玉霞终于看不过去，伸手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一边。一面同她低低道：“你是美工组的人，别人叫你不用这么积极。他们用你用的勤了，以后你更忙。”说着，又是牵住她的手，“走吧，去领盒饭。”

　　队伍极长，孟玉霞是习惯了的，便是慢慢排着。只是手指落在拂依的手上一时没有松开，忽而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生病了？”女孩看着面色极好，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拂依慌忙抽回手，目光漂移了下：“可能我体寒吧，夏天身上也是凉的。”她哪敢说，是长安一直给她渡着凉风的缘故？

　　“你这样倒是挺好的。”孟玉霞面露羡慕之色，顿了顿又是关切道，“那你冬天不就很难熬了？”身子本就凉，天气再冷，也不知道怎么过的。

　　“还好。”拂依温和地笑着，心下一直琢磨着，该怎么问出口，肖阳今天为什么没来？

　　一直到坐在台阶上吃饭的时候，孟玉霞起先咕哝了一句：“今天估计又要很晚收工了。”

　　“为什么啊？”拂依一脸懵懂。

　　“你没瞧见吗？这一上午的戏，凡是轮着男主角的戏份，都是女主先和替身拍得全景，等男主角来了，再补拍特写。”

　　“那男主演为什么没来呀？”拂依终于问出心中所想，又要装着单纯的好奇，生怕被人看穿那股子紧张。

　　孟玉霞一边吃着盒饭，一边随口道：“说是请假了，谁知道呢？”

　　“哦。”拂依低低道，正要开口再问，忽的从另一面凑过来两个女孩。是上午孟玉霞给她们化过妆的特约演员，长得都很漂亮。

　　其中一个偏明艳的女孩道：“好像是发烧了，听说是睡到十点才醒，醒了又是头痛欲裂。”

　　孟玉霞淡淡地瞥她一眼，似乎不大喜欢那女孩。“你连这个都知道？”

　　女孩仿似没有自觉，仍是满目八卦道：“我也是凑巧听见。不过，谁知道是真是假？也许就是昨晚太折腾，今天没起来呢！”

　　昨晚收工可是不晚，这一句“太折腾”，便是某种暗示了。

　　孟玉霞没吱声，拂依的反射弧正转着，另一个女孩便道：“不会吧！肖哥这么敬业。除了之前跑活动，还从没请过假呢！”

　　长相明艳的女孩哼了哼，颇是意味深长道：“这可不好说。”

　　孟玉霞依是神色淡淡，专注于吃饭，拂依便是歪着头琢磨，长安这会儿仍坐在她身侧，只是她也没法这会儿问他，看他是否知道肖阳的情况，是否真是生病了？

　　长相明艳的女孩忽然叫她的时候，她愣了愣才缓过神。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做演员吗？”女孩道。好多女孩的梦想都是一飞冲天，做闪光灯下最耀眼的那个。原本，她们也不比荧屏上的女主演长得差。

　　拂依微微摇头：“我不会演戏。”

　　“学学不就会了。”

　　“我也不喜欢这个。”

　　女孩立时反问：“那你还来剧组？”

　　她这话似乎带着些咄咄逼人的味道，拂依一时都愣了。仍是孟玉霞拉住她的手起身，一面睨着那女孩声音凉凉道：“她来体验生活，你们管得倒是挺宽。”

　　“我……”女孩一口气堵着，眼见着孟玉霞带着拂依走了，也不好发作。

　　这边，孟玉霞带着拂依来了另一处站着吃饭，才又问她：“你什么时候得罪她们了？”

　　拂依：……

　　拂依如身处在云雾中，她什么时候见过那两个女孩吗？没见过，怎么来得得罪？

　　孟玉霞见拂依脸色当真是迷茫，就着盒饭又吃了两口，又是叮嘱她：“这剧组有些人比耍大牌的明星还难对付，以后你尽量离她们两个远一点。还有，这些八卦你听听就好，真真假假，都不好说。”

　　“嗯嗯。”拂依知道霞姐是对她好，赶忙点了点头。

　　这端孟玉霞收了盒饭，走向另一处，拂依守着自个这个僻静的地界，赶忙看向一侧的长安。

　　不等她问，长安便道：“肖阳没有发烧。”

　　“真的？”拂依一双眸子顿时灼灼亮起，一颗心也松缓下来。转而才道，“那他今天怎么忽然就请假了呀？不会真的是像那个女孩说的……”

　　“不是。”长安果断道，只是下一句到嘴边，又是迟疑了。

　　“那就好那就好。”女孩轻轻呼出一口气，扒拉着盒饭吃了干净才算。

　　她忙了一个上午，中午吃得难免有些多。

　　默了默，长安到底是同她道：“昨日我探过肖阳的魂灵，他也是当年的人。”

　　长安不知如何抉择之时便想，说出来拂依是否开心。她会开心，那他还是说吧！只是心底哽着，似又不大舒服。

　　“……”拂依惊异地张开嘴，满眼不可置信。顿了好一会儿才小心道，“那他……那时和我是什么关系？”

　　长安嗓音微压，眸光也沉了些：“他倾慕于你。”

　　女孩的眼睛陡地瞪圆，下一瞬，热烈的欢喜骤然绽放。她猛地跳起来，手指抓着他的手臂用力晃着。

　　长安见她这样欢喜，紧抿的唇立时松了，唇角微微勾起。她的欢喜，似乎也能勾出他的情绪。

　　拂依雀跃过，好一会儿才又小心地抓着他的手臂问他：“那你知道，我们前世有在一起吗？”

　　我们？她和肖阳已然成“我们”了？

　　“没有。”长安果断道。随即眼瞧着女孩的脸色沉下去，又是添补道，“是他倾慕于你，你的记忆里有关他的部分很少。少有的部分，他也是戴着面具，不能被识得。”

　　拂依紧咬住唇，想着肖阳戴面具的样子定然也是极好看的，一时也忘了问缘何肖阳要戴面具。她欢喜得已然不能用激动来形容，揪着长安的衣裳，揪出了要给他揪坏的架势。

　　长安无奈地看着女孩晃着他的手臂，瞧出她眉眼低垂模样里的欢喜，也瞧出那颤动的浓密睫毛里，隐隐有些骄傲的心思。这一世巴巴追着的人，原来曾在几千年前默默无声的倾慕于她。

　　然他看穿，也没打算说破。只静静地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