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鹿歌》暖暖的桃

137、买通

　　今日轮到桑植守值，英帝翻了惠贵人的牌子，将二人一切伺候停当，他才得以稍加休息。出了鹿鸣宫，他一路往自己当值的小房间去。走在半道，突然听到黑夜中传来自己的名字。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略一停脚步以后又继续往前走。可黑暗里的唤声又大了一些，这回他听清楚了，确实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久居宫中，又是冠厘的人，桑植不是一般的机警。他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右手却借着夜色伸向衣襟。那里面，是一柄他长年贴身携带的匕首，用特制的布带绑在腋下，伺候在皇上身边多年，从未被发现过。

　　“谁？”他嘴里问着，手已经摸到了匕首的把柄。

　　黑暗里，绿萝露出一张神色紧张的脸庞。“是我，我是无双殿的绿萝。”

　　桑植送了一口气，手随即从衣襟里不动声色地拿出。“绿萝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话音刚落，就见豆大的泪珠从绿萝的眼眶里涌了出来。他几步上前，在绿萝耳边轻语：“此地不宜久留，先去我那儿。”说着，拽着魂不守舍的绿萝匆匆进了自己的院子。

　　带绿萝进了屋，桑植探头在门外查看了一番，确定无人跟踪，这才关上门，点起蜡烛。

　　“别点蜡烛啊，被人看见怎么办？”

　　绿萝急道，上前就要去熄灭蜡烛，被桑植一把拉住。

　　“别，鹿鸣宫的都知道今日我当值，回了屋不点灯，才叫人生疑。你放心，我的院子里一般人不敢随意进来。”

　　绿萝此刻只能听从桑植的，她拉住桑植的手，压低嗓音说：“昨儿半夜军秘处的人突然冲进无双殿，把冠总管抓走了！”

　　“什么？！”桑植听了，大惊失色。他惊的是冠厘竟然被人抓走，更惊的是，动手的居然是军秘处。

　　“来人没说为何吗？”桑植追问。

　　“他们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抓人的。还说冠大人是叛臣！”绿萝说着又要掉眼泪，“如今无双殿被看守了起来，冠大人也杳无音讯。我们公主被软禁了，实在不知该怎么办，让我来找你。”

　　桑植心往下一沉。

　　皇上动了要办冠厘的心，自己日夜伺候在皇上身边，竟然丝毫未曾察觉。可见皇上是换了一批新人来做，防的就是冠厘。也许还防着自己。如果皇上已经察觉了自己与冠厘的关系，那么下一个要铲除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很快，他便否认了这个念头。且不说自己与冠厘的关系隐秘到几乎无人知晓，他一路在宫里走来，从未与冠厘在明面上发生过任何关系。更何况冠厘在宫中的关系盘根错节，经过这些年的经营，要找到与他不曾关联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皇上想要的是冠厘的脑袋，但如果牵连一片，那范围就未免太大了，皇上也下不去这个决心。

　　想到这儿，他稳下心神，对绿萝说：“我知道了。代我与公主说，就说请她耐心等待，千万不要冒然行事。”

　　绿萝依然急切地追问：“公主说，她必须要见到冠总管，哪怕只是一面。你有办法吗？”

　　“三天以后，我自有办法让她出来。”

　　冠厘再次被提神，今日不见李维，来的是一个冠厘没见过的人，连同陪同审讯以及打手，都是冠厘不曾见过的。

　　冠厘的心凉了一截，皇上在军秘处悄然培植了一批新人，这个猜想得到了印证。李维是真怕整不死自己啊，知道冠厘在军秘处只手遮天，指望军秘处的旧人对他用狠的，根本不可能。

　　“冠厘阉狗，听说你是个硬骨头，今日做何打算呀？”来人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冠厘抬眼看他，挤出一丝笑来，“不如，你也试试？本公也好奇，到底本公的骨头能有多硬。”

　　来人露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劝道：“皇上待你宽厚，不想把事做绝，你只要把谋逆之事交代了，以皇上的宅心仁厚，看在你侍奉多年的份上，或许会留你一条性命呢。”

　　冠厘摇摇头，心下了然，皇上和军秘处根本不知自己有什么谋逆之事，只想用这些强硬手段，让自己主动交代出来。冠厘岂会中了他们的计，自然是绝口不言。

　　来人见他摆明了不会轻易开口，恶狠狠地说：“军秘处的那些酷刑，多半是冠大人发明的，用在冠大人身上，未免太不敬了。不如冠大人试试，在下的发明？”

　　“好啊，本公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或许以后你落在我手里的时候，用得上呢。”冠厘笑道。

　　那人脸色一变，露出凶狠的模样，“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来呀，给我扒了他！”

　　一群打手闻令蜂拥而上，将冠厘本就破烂的衣服扒了个精光，然后挥着狼牙棒就开始毒打，直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立刻用纱布将他整个人裹成了一个蚕茧。然后就将他冠厘丢在地上，一群人一边休息一边喝酒。

　　过了大约两刻的时间，打手们又被叫起来，“再给我把他扒了。”

　　于是一群人七手八脚，将已经被血水脓水黏在了身上的纱布快速剥下来，没扯一下，就带下一层血淋淋的皮肉。冠厘再也忍不住，压抑着嗓子闷哼起来。

　　那个为首的，见他终于出声了，顿感痛快，更加来劲了，对打手大喝一声：“继续扒！快一点！”

　　于是打手们下手更重了，一下一下，用力地将纱布从冠厘的身上剥下来。

　　“啊！狗娘养的！总有一天，你们要死在本公手里！”冠厘咬牙喊出声，痛入骨髓，他终于又晕厥了过去。

　　“把他弄醒！”

　　当头一盆冰水下去，冠厘没有醒。

　　“混球……”来人没有办法了，他知道，再这么审下去，人就得死。可事到如今，他们还一个字都没从此人嘴里挖出来。

　　想到在皇上面前立下的军令状，他觉得一阵冻彻心扉。

　　鹿双已经三天没睡了。自从绿萝带回了桑植的口信，叫她等三天，她当真就安安静静地等了三天。可三天，她也一刻不曾闭眼。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了，为什么桑植还没有来。自己困在无双殿里，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她想到了冠厘如今可能的种种境遇。酷刑是少不了的，可是军秘处的酷刑究竟残酷到什么地步，她不敢想象。从前种种都是传闻，如若那些传闻通通都验证到冠厘的身上，那等待他的不就是痛苦的死去吗。

　　想到这儿，她不由地又流起泪来。可是桑植叫自己等，自己就得等。他是冠厘身边最隐秘也是最亲信的人，现在这种情况下，必须信任他。

　　就在这时，绿萝从门外跑进来，“公主，桑植来了！”

　　鹿双一惊，绝望中立刻升腾起一丝希望。她向门外奔去，与桑植撞了个满怀。

　　“公主！”桑植一把扶住鹿双，才惊觉原本就纤瘦的人，如今已经是瘦骨嶙峋。

　　鹿双顾不得周身的疼痛，抓住桑植的手：“你怎么进来的？”

　　“奴才在军秘处打点了一下，今日看守无双殿的，是冠大人的人。”桑植低声说。

　　“那本宫是不是也可以出去了？我要去军秘处。”说着，鹿双又奔进屋内，将自己整理出来的黄金、翡翠、首饰、银两通通抱在怀里，一股脑往桑植手里塞，“这些，全部拿去，要打点什么你就去打点，总之我今夜就要见到他，哪怕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桑植按住鹿双的手，“公主放心，平日里干爹在奴才这儿留足了打点的银两，否则今日也无法将看守的人换成自己人。”

　　“可是地牢那边也需要打点，我懂的，这是一个天价，砸多少钱进去都不为过。你买通了无双殿的看守，但肯定还没来得及打点整个牢房的人。听我的，拿去，今夜凡是在军秘处的人，见者有份，一个也不要落下。我要畅通无阻地进出，还需要足够的时间。”鹿双说着，又摘下手腕上的那个朱砂手镯和腰间的玉佩，一同加到那一堆细软里。

　　桑植愣了愣，但很快便点头，“奴才明白。两个时辰以后，奴才来接公主。”

　　“太久了，我不能再等了。你随我一起去，一路打点，有打点不通的，你就直接杀了他。”鹿双很平静地说。

　　桑植呆了，他一时分辨不清鹿双这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如果冠厘死了，你觉得我还能活吗？”鹿双看出了他的犹豫，淡淡却坚定地说了一句。

　　桑植不再有任何迟疑，带着鹿双就出了无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