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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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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帘而来,深邃睫毛上落下丝微风雪。
三七起身行礼,男人摆摆手,“今儿个这样热闹,朕也来凑凑场,如何?”
他不笑时是极富攻击性的长相,威仪万千,君恩似海。可若这一笑,便也像阳春三月,柔和俊俏,这么些个孩子里,属大阿哥肖皇上三分,只是正主在这儿,哪里的郎君也遮掩不了他半分风华。
“就等万岁爷了,”三七柔柔笑着,簪花和几个奴才行礼侧身一旁。
“行了,今儿个谁也别拘礼于此,都坐吧。”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皇上!”
“奴才们下去吃,您是天子,怎可与我们同案而食!”
三七今天穿了随行带来的兔毛软靴,她还是不够高,于是只能微微踮脚去凑皇上的耳朵。
男人顺势侧身。
“皇上快别为难他们了,怎么吃下去的,待会还得吓得怎么吐出来,诚惶诚恐也是吃不好的,皇上,好不好?”
她雪玉般的肌理擦得不知是何东西,这样香甜,便是连带着耳朵也酥酥麻麻不知如何是好,男人勾了勾她挺翘的鼻尖,“都依你。”
“朕是自然不如你们主子得你们欢心,朕都不知你们待她这样好。”
他这话一箭双雕,不少奴才偷偷勾起唇角笑起来。
“皇上待娘娘深情,奴才们就不多叨扰。”簪花行礼退回,一众人等去了落脚的帐子。
锅子热腾腾冒着气,三七常年如玉浅淡的肤色渐渐泛起红晕,更胜过这人间颜色七分,乾隆只顾着给她涮东西,若是旁人在此,怕是又要传三七的大不逆之罪,竟然令皇上为其伺候餐食。
三七看着和小仓鼠似得,嘴里就没停过,可总归是胃容量小,这样短短几个来回就要招呼着吃好了,男人也不嫌,接过她盘里的餐食,还要取笑,“朕在少年时总去练武场,那时候饿的狠了,你这样就吃好,朕一口就下去了。”
“皇上自然不能同我比的,今夜臣妾管够。”
男人捏了捏她粉白的面庞,看上去瘦,可一捏肉便陷下去,软软的叫人好不喜欢。
“你倒大度。”
他轻笑,暮色正好,帐子里温情万千。
月余已过,天气逐渐严寒,军队护送着王公贵戚,就此打道回京。
此次冬狩便属三皇子拔得头筹,剩下的几个臣子家的小辈也是好苗子,乾隆命人论功赏赐,大皇子虽文雅翩然,却也拿了个第四名的成绩,他并非擅武,此番也算不错了。
“大哥,你说这琼妃为何到如今还没能有孕?”
三皇子口直心快,大皇子只笑了笑,后头软轿之中正平稳缓行,她偶然间掀开帘子,正要探视行程,便与三皇子视线相碰,三七点头示意,便打下了帘子。
“大哥,我若是能得如此美人相伴,必然金屋藏娇,给她这天下珍宝无数,一生呵护珍爱。”
“老三,收心,前头便进京了。”
三皇子点点头,回头望一眼,“驾~”
众妃宫门来迎,见到皇撵行礼问安。
今儿个便属令妃穿的娇艳,她柔弱无骨,“皇上万福金安.....”
男人下马,一身骑装神采飞扬,他点了点头,算是知悉了,随即向后方乘坐软轿的女人走去。
轿子行的平缓又稳,柔顺的马儿低头任其牵着,男人打了帘子,“回家了。”
他并未说回宫,三七微微一愣,轻声,“是,皇上,我们回家了。”
浅白大氅遮挡女人三千青丝,众妃眼神在她身上流转,见她身段愈加却细腰如柳时蓦然都松了口气。
先前属意娴皇贵妃位份最高,如今娴妃被贬,也就只剩下嘉贵妃,三七对众妃颔首示意,任由男人牵着带离这里。
众妃:........
似乎这琼妃去了趟冬狩怎的气度更不似人间了呢,吃什么灵胎妙药了。
令妃掐的手心泛红,愤愤然转头回宫。
正主全都走了,没了什么大意思,众人也便都散了。
乾隆回宫后先去了趟慈宁宫,太后得知一切平安,手中转动佛珠的速度都平缓了些。
至于那堆积如山的政务,便都是后话了。
三七同簪花先行返回长乐宫,如今紫禁城温度已是严寒,长乐宫早早烧热了暖阁,就等着主子住进去。
枝头寒梅点点,不知为何,三七又想起了最初在逐月宫的那段日子,她的喜怒哀乐,都被埋藏在那里。
“簪花,我想向东再走走,这样的良辰美景,不赏岂不可惜。”
簪花从小与她一同长起,若是此时再不知道她想去哪儿,可就真太单纯了。
簪花叹了口气,娘娘,何必再追忆过去。
逐月宫无人再住,却自有仆从将此处打扫的干净整洁,只是位置偏远又不再主人,实在寂寥极了。
簪花推搡开门,宫门轰隆一声。
竹台楼阁映现眼帘,小小的池子早已结满冰霜,枝头抱香的寒梅开得比这一路都要好。
风雪袭来,二人进了亭台躲避,雕琢精细的石桌圆凳依是当初,不过落了厚厚一层脏污,那盆鼎盛的银丝灌顶已然全部衰败,显现出枯态来。
“哼....小主,你有没有闻到,什么东西这样香?”
簪花鼻子灵敏,她嗅来嗅去,随即将目光定在这盆银丝灌顶之上。
“小主,你闻.....它好香。”
这句话吸引了三七的注意力,她眉目微凝,瞬然去扒那盆栽中的土,上方薄薄一层褐色的画土,而下面......层层叠叠的异象侵染了整处亭台。
三七忽然之间愣住,她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急道:“簪花,抱上这盆花,我们走!”
她心中有了定夺,却还是有一处迷雾不解。
“姐姐,你看看。”
舒嫔便先要行礼,三七紧忙握住她,“姐姐,你快些看看。”
“怎的今天这样急躁,素纱,去给琼妃娘娘温一盅羊奶,要快。”
“是。”
小婢女被舒嫔支走了,“簪花。”
对方会意立即将那盆银丝灌顶放置案几上,三七捻出一些碎末,凑到舒嫔面前。
对方眼神逐渐凝重,“麝香。”她笃定,又问:“三七,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量?”
“姐姐,过节时皇上命人送了一盆银丝灌顶到逐月宫,路上有个小太监一定要我收下,不然没办法交差,后面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姐姐,我疑惑的是,为何当晚这麝香味道没有显现出来,这样浓的量,不可能发现不了的。”
“簪花,去拿双筷子。”
“是,奴婢这便去,小主千万劝着我家娘娘。”
簪花急匆匆去小厨房,三七眼角盈满水光,“姐姐,你说我怎么这样傻,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三七,你.....”
舒嫔欲言又止,簪花将银筷拿了进来,舒嫔将筷子戳进花盆中拨弄,麝香极伤身,更不要说是这么大的量,非得一掷千金不可,究竟会是谁,下这样的功夫来害她,舒嫔愈加有底,银筷忽的碰上一处硬物,她顾不得体面,伸手进去便将那东西抠了出来。
这是一只包着硬物的小袋子,舒嫔将它倒出来,细细数着,有了结论。
“三七,你可知这是什么?”
“姐姐?”
“究竟是何人,竟用这样阴损的法子来害你。”
“葱白、桂枝、芥末、当归、川芎、小茴香、川椒、白芷、防风、麻黄、附子再加上这味淮阳叶,正正好便是滋补胃口的好方子,可这味药方却极不常用,你可知为何?”舒嫔看了三七一眼,又道:“这位方子味辛冲鼻,三米之外便能问道那股子辛辣的味道,可他和麝香碰撞,却正好将麝香的味道隐藏的几乎完美,而且就算是有人不小心闻了出来,怕也不敢轻易动皇上御赐之物,好歹毒的心!”
舒嫔气的牙痒,“可这自然也有弊端,这药方味道至多不过数月便能散,更何况是在廊外,消散的便也更快,而这麝香若是保存的好,便可香百年,几乎所有的香料当中都有少量的这味辅香。”
“只是不知为何,那人竟没有偷偷潜入逐月宫将它偷出来。”
三七嗤笑一声,“若当真如此,岂不一开始便败露,皇上若要彻查,难保没人会说出口,现如今已过这些日子,便是再想查,也是难上加难。”
“姐姐,这深宫,当真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三七苦笑,那张灿若繁华的小脸可怜的令人疼惜,“就算不查,我也知道是谁了。”
前前后后,自己能够威胁到旁人利益的也不过只那么几个罢了。
“叨扰姐姐。”
“簪花,我们回宫。”
“三七,”舒嫔面露不忍,“你多保重,再不至,皇上也是护着你的。”
三七点点头,亦不知到底听进心里没有。
“小主。”素纱在一旁端着羊奶羹,“这样的月下妃子,干嘛要落入凡间呢?我看到琼妃娘娘走时都在哭了,这样的人,哭起来怎么都这样好看!”
素纱不过年方十四,看向三七的目光中满是倾羡惊艳。
“傻孩子,人生如何两全。不过命比纸薄罢了。”舒嫔立身廊外望雪,一路脚印早已被大雪覆盖了个透彻,不再踩下去,永也不会再知道,这底下是有多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