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柰》昭二十

46、第 46 章

　　晚宴罢后，阮思存想着素卿卿，先离了金翎台，还未走出太远，便又在宫道上遇到了成王。
　　年后的部署先前已说的差不多，成王却不知是还有何话说，走在阮思存旁边沉吟了良久，才突然道，“左相觉得，绯月将军如何？”
　　阮思存心里跳了一下，没来由的觉出些不大好的预测，“素将军是个将才，有她领兵，自是战无不胜。”
　　对面有一队宫人提着灯笼路过，停驻行礼间，灯火照得成王神色莫测，“可左相不觉得，这把刀太过锋利，不好掌握？”
　　“殿下多忧心政事即可，素将军那里，万请殿下不要插手，这是臣，对殿下新年的劝谏。”
　　昏暗中阮思存拱了拱手，“祝殿下万福安康。”
　　成王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听得出他话里的冷硬来。
　　默了片刻，成王也回了一礼，便大步走在了前头，一路出了中宫，上了回府的马车。
　　素卿卿见阮思存离席，也无心再多留，起身也离了席，才下了金翎台不远，便瞧见了值守的符垣。
　　见着素卿卿过来，符垣迎上去，“将军要回府了？”
　　“嗯，以前在下边看着热闹，其实也没甚意思。”素卿卿倦倦的说着，“今年贪杯的还是那几个，差不多了便让人送回去吧。”
　　符垣应声，有些郁闷。
　　见他厌厌的，素卿卿觉着好笑，“怎么，不能在家不开心？”
　　往年都是素卿卿值守此处，今年素卿卿封了将军，符垣顶上了她的位置，自然是他来，只是素卿卿独来独往，倒也没觉得什么。
　　符垣有些不好意思，“没……没有，这原本也是咱的职责，以前都靠将军你顶着，才得让我们与家人一同守岁，现今终于没得逃了，心里反而实在了……”
　　“就是，真的冷……”
　　入冬以后都是冷的，年节更是如此，素卿卿想宽慰他几句，就见军械监监丞抖着从旁边经过。
　　监丞见素卿卿正与符垣讲着话，本想悄摸从旁边走了，没想到素卿卿突然转头看着他，内心慌得脚下一乱，差点栽下去。
　　符垣好心提醒，“监丞大人小心啊，地上滑。”
　　监丞尴尬的笑了笑，只得停下朝素卿卿行了礼，“素将军，下官先回了。”
　　年前素卿卿去同他讨弓箭，他推脱了，后来不知素卿卿怎么就从明帝那里讨了一道旨，直接降到他头上，砸得他七荤八素。
　　考核官属对此无话可说，毕竟这是上头的旨意，且又是素卿卿求的旨，他们也不敢触其锋芒，只叫他赶紧办好了。
　　素卿卿也好心道，“监丞大人不必着急，我军要的那批弓箭也不急，尽量在开春前给我便好。”
　　监丞忙应好，忐忑不安的告辞走了。
　　“这监丞大人怎么跟鬼上身似的？”
　　素卿卿在内心里偷偷笑了笑，想说真是抬举她了，又闻得符垣颇为气恼的道，“说起鬼，我家里才是见鬼了，昨日我在自家梅园里转了转，竟发现好几株梅树被折了好些枝！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肝的干的龌龊事……”
　　“……咳……”
　　果真直觉是一种神奇的存在，素卿卿陡然觉得十分不自在，正四处乱撇，看见昭华拉着她的小姐妹柳姑娘走过来。
　　素卿卿扬声唤道，“郡主，劳烦过来一下。”
　　猛的被叫住的昭华一头雾水，和柳娉婷走近了来，“干嘛？”
　　素卿卿平静的盯她，“请你和符将军解释一下梅枝之事。”
　　符垣:“！！！！？郡、郡主？”
　　她还以为素卿卿只是说说！没想到，真是要她顶锅的！
　　昭华也盯回去，不明所以的柳娉婷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问，“什么梅枝？”
　　.“没什么……”昭华朝柳娉婷笑了一下，“符将军，还没跟你说，你家梅园的花开得真是出彩夺目，我看着十分欢喜，派人折了几支……”
　　“几支？”符垣崩溃，“那树都秃秃了，郡主您高抬贵手吧……”
　　昭华生气，“不就两棵树嘛，大不了我每天换一棵折……”
　　“郡主！！！”
　　“干什么干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树重要本郡主重要？”
　　符垣眼含热泪，“树重要……”
　　“符将军，你这话本郡主不爱听，请你重新说，树重要？本郡主重要？”
　　素卿卿默默转身走了，走出老远还能听到昭华烦闷不耐的声音，越心虚溜得越快，一下子出了中宫窜上了马车。
　　阿碧一直候在车里，见素卿卿一个闪身上来，吓了一跳，“将军，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瞌睡一下散了，她又反应过来，笑嘻嘻道，“难不成你已经知道相爷在府中等你了？”
　　素卿卿愣了一下，想笑又不好笑笑出来的模样，别扭道，“他说他在府中等我？”
　　“是啊，方才相爷出来的时候，叫润声哥哥过来同我说的……”阿碧见她满面欢喜却又故作镇定，笑出声，“将军，相爷要与你一同守岁呢！”
　　素卿卿催促车夫赶紧回府，冰天雪地里都是车轱辘声，从车窗往外看，到处张灯结彩，十分喜庆。
　　进了府门，素卿卿为了快些回到后宅，快步从院中小道走过去，行至院中，见得四周走廊上五步一个灯盏，十步一副剪纸，还有来回的仆从身影，或远或近的，都是喜庆的年意，将深冬院中的冷意驱得四散开去。
　　阿碧见她原本走得飞快，却突然停了下来，不解道，“将军怎么了？”
　　“无事。”
　　素卿卿望着周遭的一切，觉出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来。
　　到底是不同了，什么都不同了……
　　“外头这么冷，快随我回屋吧。”
　　素卿卿猛然回头，看到黑夜里，阮思存提着艳红的灯笼，站在她身后，正静静的望着她。
　　远处所有的灯笼都没有他那一盏红，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目光如斯温暖。
　　素卿卿站着半天没有反应，阮思存只好走上前去，牵着她的手领着她走。
　　小道上积雪被贪图方便的仆从们每天来回踩得实在，素卿卿根本不担心脚下，回握他的手，“你今日叫人问我何时进宫，竟不是要同我一起进去？”
　　“原本是要等你一起。”阮思存打着灯笼照着二人前方的路，解释道，“没成想刚出门先遇上了成王，与他聊了聊明年新政推行以及科考等一些事。耽搁了。”
　　素卿卿默了片刻，心里到底觉得有股无法言说的情绪来，只是无法描述，思索了一下，她便没有说出口。
　　扶持成王一事，素卿卿向来没有异议，如今万事顺遂，更不应横生枝节才是。
　　“好吧。”
　　听她应得干脆，阮思存偏头去看她，“方才在席上你吃的少，可饱了？”
　　文武对列，相隔甚远，他竟还能注意到她。
　　素卿卿撇嘴嫌弃道，“不过盘子摆得好看，味道甚是一般，特别是那道四喜丸子，简直人神共愤，还不如阿碧做得好，我一口都没吃得下去。”
　　身后不远处阿碧涨红了脸，“将军可别说了，阿碧哪能和宫中御厨相比……”
　　“实话实说。”素卿卿坚持，开始自怜了起来，明明想的是留着肚子去吃宫宴御厨做的大餐，午饭只用了一些，谁知还不如吃自家的。
　　阮思存拉着她走去了膳房，“走吧，我给你做。”
　　“……太冷了，还是熬个粥就好了吧……”
　　阮思存忍不住笑了起来，“好。”
　　眼见主子们在前头说着话，润声偷偷凑近了阿碧，轻声道，“参加晚宴的人多，御厨忙不过来偷工减料也是常有的。”
　　阿碧闻言，刚退了热的脸又烧了起来，心存希冀的问道，“真的吗？”
　　少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