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柰》昭二十

31、第 31 章

　　素卿卿白日里在外头跑了一圈，刚回到府门前，就见一个青色的身影一头扑了过来。
　　“将军，将军……”
　　阿碧神色急切，“你终于回来了……”
　　素卿卿见她急燎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怎么了啊，现在府中这么多人，你还害怕啊？”
　　跟在素卿卿身边亦步亦趋的走进府中，阿碧低声道，“不是，是另外有事要向你禀报。”
　　“何事？”
　　原来，阿碧跟着车夫回府途中，好巧不巧撞上了成王的车架，车夫自知主人不在车里，忙躲避在侧，谁知竟被成王府中的认出是将军府上的，见成王掀开车帘，车夫无法，只得下车行礼跪拜。
　　阿碧在车里不敢现身，一来素卿卿不在，二来再现身必然会被认出，幸好车夫是相府的人，早便被调教得宠辱不惊，只禀明主人不在车架内，未提到阿碧。
　　成王见素卿卿不在，便没多做停留，点点头便走了。
　　只是阿碧到底觉得不安，在心里诸多揣测，越想越心惊，便在门口一直侯着。
　　“我只怕成王殿下多想，以为将军就在车内，却不现身，轻视他，故而……”
　　“故而敌视我？”素卿卿摇了摇头，“我虽厌烦应酬，但不至于这点见人的礼貌都没有，他自然晓得的，不然，只怕他会过来掀帘子。”
　　阿碧苦着脸，“将军向来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他不掀帘子，怕不是相信你不在，是不想撕破脸皮。”
　　素卿卿:“……那我还不能放自家马车出去跑啊？”
　　这种事情阿碧不好说，大人物的心思大概和旁人不一样，她也只是猜测，总觉得成王这样的人，喜欢将什么都掌握在手中，将军这样的脱缰之马，难以控制，最易引起猜忌。
　　她本来就不是为成王而来，哪里还管得了他怎么想，若是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阮思存的眼光倒真是不行。
　　素卿卿表示不用多想，随他去，阿碧见素卿卿丝毫不往心里去，也觉得自己有些想太多，稍稍安了心下来。
　　待素卿卿进了府门，叶觞掉头去了相府，所幸阮思存还未歇下，正在书房里批写公文，便侯在了门外。
　　寒光在房梁上睡了一觉醒来，偏头看见叶觞站在底下，乐了，“哟，叶堂主回来了？”
　　叶觞厌厌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怎么的呢？那死丫头片子往死里折磨你啦？都跟你说了，随身保护这种工作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你那点功力，都不够死丫头瞧的……”
　　叶觞被寒光叨叨得恼羞成怒，低骂了一句，“他妈的，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阁主是个文弱书生，平日里走路都不带风，跟在他身边，哪能同素将军这样一个武将相比？
　　而且……
　　寒光笑眯了眼，“我没站着啊……”
　　他明明躺的很舒服，不能再舒服了，于是他打算继续说话，“你也别这么紧张，死丫头自己功夫好，你也就意思意思跟一下就成了，真到了有危险的时候，也轮不到你出手……”
　　叶觞磨磨后槽牙。
　　这时身后的门突然开了，露出润声一张白净含笑的脸，“叶堂主，公子请你进去。”
　　叶觞瞪了寒光一眼，转身进了书房。
　　阮思存头也没抬，“回来了？阿卿那边还好？”
　　“很好，没什么异常。”叶觞默了一会儿，开始背书，“今日一早，素将军便招了兰印过去问，阁主昨晚吃了几个饺子，之后穿了一身素衣回老宅祭拜先祖，约莫半个时辰才出来，出来以后将阿碧姑娘打发回府，自己出去逛，路上被沿途的百姓认出来，追在后面讨论了一路，素将军大概是受不了了一跃上了屋顶，狂奔数圈，一度把属下甩在后边，然后属下追上她时她正蹲在屋顶上看热闹……”
　　哦对，什么热闹也得说……
　　“是彦王和宁王在底下抢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瓶子，最后宁王摔了瓶子走了，素将军便下了屋顶，又在城里转了两圈，买了一些吃食，最后回到府中，吃食自然也没有了……”
　　叶觞背完，一抬头，阮思存正一脸莫名的看着他，“叶觞，你这是？”
　　他派人暗中跟随素卿卿，本意只是为了多一双眼睛替她防备，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她自己无法应对的，还能有另一个人替她。
　　怎么叶觞这么一通说，好似又不是那么回事了呢？
　　叶觞很想哭，这他妈背一大堆真是要他命，但他只能憋住，憋的耳根都红了，最后挤出一个自以为自然的笑容，“素将军说，属下的任务太简单了，不能显示属下的才能，让属下今后多跟阁主讲讲她的日常……”
　　润声没忍住笑出声来，“挺好的。”
　　阮思存脸上神色不明，似有些无奈，又有些不好意思，还夹杂着一些无法言说的温情。
　　“咳……”阮思存干咳了一声，继续批写公文，“她愿意怎样便怎样吧……”
　　“还有……”叶觞这下连整张脸都红了，“素将军还说，她近几日看了几本书，有首诗句始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让阁主给解一解……”
　　阮思存:“哦？说来听听。”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阮思存手一抖，笔尖在公文上划出一道慌张的痕迹……
　　阮思存:“……”
　　润声:“……噗嗤……”
　　“素将军说，阁主才冠绝伦，定然知道，让属下把诗意带回去告诉她，所以，阁主，请您告知属下，属、属下好……”
　　好回去交差……呜呜，为什么他要来做这种事？？
　　阮思存愣了一会儿，没出声，倒是润声道，“素将军真是好学，公子，诗意是什么？”
　　话音都带着笑，惹得阮思存不满的撇了他一眼，正襟危坐道，“让她自己来问我。”
　　叶觞灰溜溜要走，又被阮思存叫住，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我近日都在拙政台修订新政。”
　　这算是回应么？
　　叶觞走时胡思乱想，素将军随手绉了这么一个简单直白的谜题，逼着他过来问，最后阁主只是让他禀报他的行踪……
　　想了一会儿，复又悲伤起自己的遭遇，便没心情去揣测其中含义，央央的走了。
　　屋里阮思存持着笔发了好一会儿呆，回过神后，在那横空画出的一笔上添了几朵未开的花蕾，竟使密密麻麻的纸面上生出一股诗情画意。
　　润声调侃道，“明日这个公文批复回去，只怕人家要说相爷处事不端了。”
　　好好的一个人，遇到素将军，就再没有端正的样子了。
　　“你再笑？”
　　润声闻言闭嘴，继续磨他的墨。
　　阮思存一言不发的批着公文，房里复又是先前的静谧，这时门外房梁上的寒光似呓语般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过了一会儿，又骂道，“这死丫头，长本事了……”
　　阮思存充耳不闻，烛火明亮，润声恰好可见他眼角眉梢的温柔，十分未满，八分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