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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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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随着父亲外派云州,那时天气凉爽,云州枫叶如火,鱼水缠绵,百里临川的父亲百里侯百里峥来给素勉接风。
百里峥与素勉年轻时曾一起混迹过江湖,打过山贼,也曾爱过同一个女人,于是他们格外聊得来,刚至云州那晚,百里峥拉着素勉喝得酩酊大醉。
素卿卿怕她父亲喝醉出去跟人打架,于是整晚在门外守着,寸步不敢离开。
百里临川夜半起床如厕,在门外撞见素卿卿抱膝坐在阶梯上,登时吓了一跳。
“妹妹,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坐着做什么?”
素卿卿上下瞧了他一眼,“首先,我是家中独女,其次,不见得你比我大多少。”
百里临川脸一红,咬牙,“我景仁元年生的!”
“巧了,我也是。”
“我六月十二日。”
素卿卿呲牙,“抱歉,我六月十一,比你大一日,你不许叫我妹妹!”
“……”
百里临川抖了抖,“我叫你姐姐行了吧……”说罢转身去如厕了。
等百里临川回来,素卿卿还在那里,倒是不干坐着了,掏了根树枝在花丛里来来回回捣弄。
到底是年少多动的时候,百里临川谨记父亲教训,本想回房继续睡觉,但见素卿卿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忍不住靠上去瞧了一眼。
只见灯火阑珊,一只胖嘟嘟的蛐蛐爬了两步,想跳远去,又被那双细白的小手手中的棍子迅速拨了回来,左右碰壁,来来回回不堪其苦。
“噗嗤……”
百里临川捂嘴笑道,“姐姐,你手法这样快,会把它玩死的吧?”
素卿卿回头瞪他的片刻,那蛐蛐寻着机会跑了,只留下一根断须在秋夜的草丛里,素卿卿忍了忍,忍无可忍,“你能不能正正经经的路过?”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百里临川摊手,“我哪里不正经了?我只是担心你大晚上不睡觉明早起不来……”
素卿卿静静的看着他,看到最后百里临川忍不住心里发毛,自己假装淡定的走了。
第二天他发现自己果然是担心得太多了,天还未亮,就有人在他窗外一下下的敲着窗户,硬是把他敲得无比清醒,他起身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打开窗户却只见素卿卿大摇大摆的消失在院子一角。
百里临川很生气,但是碍于世家子弟的涵养又不能揍她,只能生生忍着。
好在没过几日,素勉就走马上任,带着素卿卿一起搬到自己的新家住了。
但尽管如此,百里峥仍然时不时带着百里临川往素家去,或者时不时便邀素勉来家里吃饭,言语之间也常常邀求素勉在武学上教导百里临川一二,大概百里峥对于素勉还是相当敬重的。
直到有一日,百里峥带着百里临川到素家做客的时候,正巧碰见素勉在指导素卿卿练字,写到“铿锵”二字时,素卿卿嘴一撇,丢了笔,“不会写了。”
素勉又是无奈又是恼火,“不会写难道还不会翻书?姐姐,要我求你识字吗?行,我求你,姐姐,你多认几个字吧,我怕你以后是个睁眼瞎,连兵书都看不懂!”
父亲都如此说了,素卿卿没法,只得默默的拿起书来翻看,只看了两眼,便信手提笔写了下去。
写完素勉一瞥,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是你亲生、独生女儿”才忍住没打死她。
“姐姐?对着书都能写错?你吃饭怎么不噎死呢?”
百里临川跟在父亲身后进了门,趁着两位长辈闲话,偷偷上前看了一眼,洋洋洒洒满篇大论,下笔张弛有度,自有一番英气,唯“铿锵”二字偏旁各少一点。
百里峥看了那字,只是朗声笑了笑,摸摸素卿卿头顶,劝慰道,“卿卿才多大,慢慢学着便是了,你何必生这么大气?”
素勉瞪了他一眼,“不是你闺女,你怎么说都成。”
“这话说的……你闺女自然是我闺女……”
“美得你……”
“这样好了,你若是放心,就让卿卿同我家川儿一同去书院念书……”
素卿卿:“????”
百里临川:“???!”
后来百里临川领着素卿卿去见老师的时候,还是没想明白到底是个怎么回事,素卿卿倒是看得开,虽然自己不爱念书,但是假模假样上学听课还是可以做到的。
素卿卿本着初到一方本分做人的美好心愿见了书院的许先生,那许先生留着山羊胡,一副人模狗样,也着实是有些才华的,故而百里侯以及云州的世家才放心把自己家儿女放过来。
许先生见百里临川领着素卿卿过来,已猜到她的身份,隔着走廊,百里临川遥遥唤了声老师,他先应了一声,又朝百里临川行了个臣礼,才看向素卿卿,“这位是烈炎将军家的小姐吧。”
那语气颇有些冷淡。
素卿卿挑眉。
素卿卿好好听课不惹是生非的打算倾刻灰飞烟灭,当今时代文人瞧不起武将这种风气真的不好,很不好。
一旦有了这种念头,即便这位先生再有知识德望,素卿卿都再也听不进去他的言论的。
素卿卿入学一年,直到景仁十二年,遇到云劫在云州开学前,都是在逃课,受罚中混过去的。
奇的是素卿卿那样一个脾性,竟然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就与书院里大大小小的学子混了个脸熟,特别是那几个武学世家或者将门后代,更是常常跟着她出去打野味、打架。
更令百里临川惊讶的是,就连林惜那样文文弱弱的性子,也与素卿卿处得很是相熟,素卿卿被罚抄书时更偷偷帮忙抄写。
素卿卿在书院里什么可以干的坏事都干了,于是百无聊赖的把许先生的袍子烧了半角,最后被罚捧着那袍子站在书院门口,学子们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素卿卿双手托着袍子,扎起了马步。
于是许先生将她又痛骂了一顿,说什么“屡教不改,武人风气……”
素卿卿道,“老师让我站我也站了,展示着袍子我也展示了,缘何还要鸡蛋里挑骨头,找我的不是?”
许先生气的脸都青了,“我找你不是还是你找我不是?!你入学以来做的都是些什么混账事?还有脸说!还敢顶撞老师,今日站这一下午怕是想得还不够明白吧?好,那便继续站这,未到戊时第一更响,不得归家!”
“老李,你看着她,若是她提前走了,扣你工钱。”
许先生说罢甩袖走了。
看门的老李头瞪大了一双眼睛盯着她。
素卿卿:“……呵?”
林惜拿书抚了抚旁边阶梯,悠然的坐下,“阿卿,看来你又有许久得站。”
素卿卿冷笑一声,“这个世道已经不是我想象的模样了……”
林惜捂嘴笑了笑,“那你想象的世道是什么模样”
旁边有几个平常与素卿卿一块逃课的公子哥笑着走近,“喂,素卿卿,你真打算听那老头的站到戊时啊?”
“哎呀,走了,怕他个鸟哟……”
素卿卿一动不动,“两个时辰,又不是站不起。你们先走吧,明天带着好吃的来慰问慰问我。”
“你真不走?”
“有骨气!”
少年们嬉笑一番又走远了,林惜叹了口气,取笑她,“你看吧,最后还是得我陪着你。”
“是是是……”
素卿卿嘴里应着,眼睛却望向一旁褴褛着背一边打扫落叶,一边看着她的老李头。
夕阳西下,月亮又升起,林家派来寻林惜和素家派来寻素卿卿的人早早来到书院前,又陪着素卿卿站了许久。
夜色渐晚,一道更声从主道上传来,惊醒一地清冷月华。
林惜跳了起来,“时辰到了,可以回家了!”
素卿卿活动了一下全身筋骨,“回见!”
“回见……”
素卿卿回头对老李头微微笑了笑,“老李爷爷,明天见……”
老李头转头便走了。
林惜走出老远还回头冲着素卿卿笑道,“人家可不想见你!”
玉姨牵了她的手带她往家里走,“得了您,站了一日还不累么?赶紧回家了。”
玉姨的手软软的,暖暖的,素卿卿握紧了些,仰头看她,“累累累……勉哥回了吗?”
“还没,所以叫你紧着点回去,别等下将军先回了家,看你怎么兜得住……”
玉姨的声音越来越远,素卿卿握紧她的手想听得再真切些,猛得身子一震,睁开眼来,却是身在马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