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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许京的夏季雨水充足,三晴两雨。
      阿碧在廊前站立,望着摆满了走廊的白柰幼苗洋洋得意。雨忽然间下得更大,甚有雨滴飘进廊内,吓得她赶紧又往里挪了挪。
      空气中的热乎劲随着雨被冲刷而去,清爽无比。
      雨未停歇,阿碧也在廊前站立了很久,时不时回望小院另一边紧闭的门。
      窗外大雨如注,屋内安静如斯。
      他看着窗外的雨,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盆栽里长得幼嫩的叶子,轻缓的抚摸着上面的纹路。沉静得久了,他终于回头,看了看那不动如山的身影,“昨日有一女子领着一个三岁小儿来到容非的尘星楼大闹,说容非抛妻弃子,十分凉薄无耻,那女子言之凿凿,一时间大家都信以为真……阿卿,你猜后来怎么着了?”
      素卿卿兴味淡然,“嗯?”
      “容非当着众人说,离家打拼,与妻子分开是为了让妻子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妻子对自己有这样的误会,是他的错,如今一定会好好反省,接她母子二人好好团聚,再也不分离……”他笑了笑,“那女子抱起孩子转身便跑了……”
      素卿卿抬头笑了笑,未搭话。
      房内又静了下来,他顿了顿,走上前去,“阿卿,你近日很是消沉……可是身子不舒服?”
      说着,他伸手探了探素卿卿的额头。
      额上温热,素卿卿僵了一下,看了一眼他,“没有,许是太久没有新鲜事了。”
      “哦?”他默默笑了笑,手从素卿卿额上拿开,负手过去,“那么今晚,估计许兆临这个乐子会让你笑一笑。”
      “愚蠢的人,不值得我拔剑。”
      她直起腰,整张脸从昏暗里露了出来,看起来慵懒,疲惫,无甚情绪。
      “但他是淮安的人。”
      “阿卿,许兆临就当是我送你的一份祭礼。”
      素卿卿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最终她移开目光,低头看着案前的纸,“好。”
      白纸上原本写了字,但因为主人心绪不宁,被涂涂画画,涂满了墨迹,早已分辨不清写了些什么。
      窗外骤雨将歇,他的笑意敛了敛,“好了,你即刻入宫,在玉清宫侯着他,不必太急着出手,让他去到陛下殿前也无妨。”
      素卿卿起身,拍了拍未来得及褪下的盔甲,一笑,“如此,才真是有趣得紧。”
      她望着他,较九年前更为成熟坚毅的脸庞,“你说,面对这场刺杀,陛下会有如何的反应?”
      他抬手拍了素卿卿的肩膀一下,两下,三下,“深感大宣群狼围伺,不过如此。去吧,若是赶得及,还能领你去看看秀灵江的日出,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去走走了。”
      素卿卿笑了笑,“若让我白侯一夜,我可不止要看日出……”
      天色愈发黑暗,雨声显得格外空旷清越,阿碧听着却是烦闷无比,正打算好了冒雨奔去厨房的阿碧被开门声拦住。
      一身红袍的女子率先跨出门来,她的身后跟着玄衣的男子。
      “将军,你可是饿了?我马上去做饭……”
      “不用。”上将军抬起手,“阿碧,我马上要去办些差事,今晚便不吃了。你一个人在家,记得锁门。”
      她说着,一头扎进了大雨里,翻飞的衣角转眼间便消失在了阿碧眼前。
      来去如风,是阿碧这些年里对上将军最深的印象。
      她永远没有停歇下来的时刻,一年当中,她没有在府里吃过几顿晚饭,不是在值夜,便是在办各种各样的事情。
      阿碧有些沮丧,看着在自己身旁默然站立的男子,突然忍不住埋怨,“为何大人总在将军要吃晚饭的时候来!”
      阮思存闻言一愣,继而忍不住笑出声,“阿碧,你真是……”他似是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声叹息。
      “百姓尤有未果腹者,我们这些人,哪里又吃得下?”
      “那是大人的事情……”阿碧咬着牙,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轻声说,“大人想要做的事情,为何要拉着将军?”
      雨势渐缓,阮思存低着眉,似乎想了些什么,喃喃自语道,“可是这世上她若是不想做的事,别人又怎么强迫?到底……”他复又抬头,嘴角沁出一丝苦笑,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阿碧没有耐心听他说这些她听不懂的事情,见雨小了些,便急着赶他。
      “大人,我们将军没有留着吃晚饭,我也不留你了。”
      阮思存回神望着她,甚是认真,“阿碧,你还记得你是我救回来的么?”
      “大人救命之恩阿碧自然不敢忘……”阿碧也抬头看他,“只是是大人将阿碧送来将军府上,让阿碧照顾好将军的,如今大人却总违背初衷,又如何怪得了阿碧呢?”
      “行行行,你最有理……”阮思存笑了起来,走进雨里,“有我在,哪里能让你家将军饿着。”

      夜色更深沉,有浅薄的月色在高空挂着,模模糊糊,似披上了薄纱。
      大宣的皇帝依照平日里的习惯,在皇后宫里用过晚膳以后移驾玉清宫批写奏章。
      烛火猛烈燃烧,年老的内侍静静的立在旁边。
      来自淮安的许兆临很快出现在了皇宫深处,如同阮思存所预料的那样。
      这次这位举止得体的淮安使臣,没有像往常一样玉冠锦纶,从华阳门不紧不慢的入宫,言笑晏晏间观看天子华丽的居所。
      他已经看得够了,足够在黑夜里轻车熟路的找到天子的所在。
      走在队伍最后的御林军用力睁了睁沉重的眼皮,试图驱散值夜的疲倦,但白天喝了酒,又与几个杂毛动手,已将精力耗得差不多。
      他啐了一口,挺起腰来,想着再让他碰到那几个小子,他非要打断他们的肋骨。
      走过兴光殿的拐角时,他忽然感觉锋芒在背,正欲往暗处看去,而后脖颈一凉,再也没有任何感觉。
      躲在暗处的狼一拥而上,眨眼间将巡视的守卫的咽喉割断,又迅速的将尸体拖入黑暗中。
      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许兆临一双细长的眼睛,在黑夜里淬了狠辣的毒,发着幽幽冷光。
      这是今晚的第三拨撕咬,将士们蹲守在还有余热的御林军尸体旁,紧握着刀柄。
      血干了又有新的染上,但这并不是最后的杀戮,他们的刀,要染上玉清宫里那个身着黄袍,高高在上的人的血,才算完成使命。
      第四拨御林军远远走来,似乎察觉到今夜的诡异,年轻的儿郎们个个挺直了腰背,警惕的巡视着周遭,好似只要有一声异响,就会拔刀扑上去。
      同样走在最后的御林军,跨过墙角那块大理石,察觉脚下有湿漉漉的水迹,想着刚下过雨,应是雨水淤积,便没做搭理。
      许兆临冰冷的脸忽然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他手里的刀终于举了起来,他腿上用力一蹬,箭一般飞了出去,寒光一闪,划出一刀凌厉的弧度。
      队伍最后一个御林军的鲜血溅在队伍倒数第二个人背上,他一惊,“谁!?”
      回应他的是刀锋的舔舐。
      许兆临高高举起长刀,低喝,“上!”
      他的身后多双眼睛熠熠生辉。
      和平常一样静谧的夜里,狼群从四周围过来,慢慢将玉清宫围住。
      皇帝在烛火里放下奏章,捏了捏太阳穴。
      各种杂事压在皇帝心头,沉重无比,皇帝牙关松了松,想吐出一口浊气,刀剑的厉啸打断了他。
      “何人擅闯玉清宫?!”
      呵斥声从殿门外传来。
      内侍一惊,慌忙用身体挡在皇帝面前,警惕的盯着殿外。
      “何事吵闹?”
      有宫人慌慌张张从外殿跑进来回话,“回陛下,有不明身份黑衣人围、围了过来……素上将军正带人拦截……”
      周大监神色一凛,愤然怒道,“什么不明身份,分明是刺客!”
      “陛下,这……”
      皇帝依旧泰然坐在龙椅上,“好大的本事啊……”
      殿外嘈杂的声音如同潮水,一声声击打着海岸,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冷汗从额头顺着颧骨、下巴流到地上。
      危险逼近,然而皇帝只叹了一声,再也其他指示。
      周大监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陛下,是否要移驾?”
      自古还没有哪个皇帝能被杀死在自己的宫殿,即便大宣再衰微,它的皇帝也不会死在一群不顾伦理道义的恶狼手里。
      皇帝眯了眯眼睛,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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