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Chapter 16·殊途（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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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丝天光消失在地平线的彼端，黑夜降临的同时，沈府所在的整条街巷立即被一片奇异的氛围所笼罩。
诡谲至极，静谧至极。
仿佛下一秒，某个被黑暗覆盖的角落就会窜出些什么来。
负责巡夜打更的更夫一早就被叮嘱过今夜姑苏蓝氏要在此处夜猎，所以临时对线路做了调整。可即便如此，在经过附近时，更夫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那几分猎奇心，远远地往街巷所在的方向望上一眼。尽管目所能及的空间里并没有任何异常，但当见到家家门户紧闭，不见半点灯火的景象，更夫的心底还是莫名产生了几分惧意。
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更夫加紧脚步，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此处，以防自己运气不好碰上什么倒霉事。
就在这一片沉寂的夜色之下，沈府的别院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院中各处不但灯火通明，代表丧事的白幡也被撤下，重新换成了喜庆的红绸。可即便如此，整座院子依旧清清冷冷，不见半分活气。此时，唯一还算得上是有人气的地方，就属几位世家公子聚在一起的别院正堂了。不过，基于其中还陈放着一具女尸，流转其间的气氛也不由多了几分古怪。
魏无羡紧挨着蓝忘机，几乎整个人都倒在他的身上。在观望了一会儿彼此干瞪着眼盯着对方的几人后，唉声叹气道：“唉——你们这样我很难办呐。”
江澄很是看不惯他和蓝忘机现在的样子，嗤道：“你胆子多大啊！还有什么事能难住你？”
魏无羡看了一眼阴阳怪气的江澄，扼腕叹息道：“江澄，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居然这么不开窍？”
听到这话，江澄眉头一跳，脸色立马又沉了几分，生怕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再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之言来。
也不知是否是上天感念其心，总之，魏无羡在此之后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得一高人指点，身怀一项不传的绝学，对付此类邪祟效果奇佳，所以我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你们全部打晕，好方便我施展手脚。”
不是魏无羡不尽言，无非必要，他实在不想在蓝忘机以外的人的面前运用鬼道，这也是他与蓝忘机找蓝涣商议，请他将今晚的夜猎全权交给自己处理的初衷之一。说到底这个世界并不是他与蓝忘机所属的时间线，若是因为鬼道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烦，其带来的影响与造成的结果，都不是两人愿意见到的。再者，每个人各有各的缘法，哪怕这个世界的魏婴之后依旧会走上和自己相同的道路，可那也是几年后的未来了。
可在其他人听来，魏无羡此番言论明显就是在嫌弃他们碍事了。不止素来看不惯他的金子轩，就连江澄此时也相当不满魏无羡的态度。
蓝忘机自然明白魏无羡的顾虑所在，然而以他自身的教养，让他出言赶人也着实困难了些，何况这些人还是蓝涣亲自带来的。至于缘由，以魏无羡与蓝忘机的立场也实在不方便说是对方想太多。相较于其他人，现在的二人于夜猎实战上确实经验丰富，可二人此身的修为，魏无羡暂且不提，蓝忘机到底是被限制在了十五六岁时的状态，与成年后的含光君确实不能相提并论。
在多一人便多一分力量的前提下，魏无羡与蓝忘机只好接受蓝涣的建议，留下一群同样想要擒拿邪祟的世家子弟。只是对于江澄，魏无羡就有点吃不准了，因为两人昨晚才开诚布公地浅谈了一番。以魏无羡对江澄的了解，他绝不会轻易且快速地接受他与蓝忘机之间的关系才对。显然，这里面有猫腻。
就在魏无羡认真琢磨江澄的目的时，蓝忘机侧首望向他道：“无事，有我。”
于是，魏无羡果断地放弃了思考，直直地看向蓝忘机，真心恨不得马上扑到对方的身上，搂着人好好亲上一番。可惜，现下此处还有旁人在侧，所以魏无羡只能按下心中的那点情状，眉眼弯弯地看向蓝忘机，伸手用小指勾住他的抹额尾巴，小力地扯了两下。
定定地看着笑意盈盈，唇角上翘的魏无羡，蓝忘机的眼神不由深了几分，喉结微动。
此时此刻，流转于两人之间的气氛可说是无声胜有声。
对两人之间的事不甚明了的金子轩等人只觉得魏无羡和蓝忘机今天又吃错了药。可对江澄来说，两人的互动就是另外一种意味了。
紧紧握着三毒的手先后松了几次，深觉魏无羡刚才肯定又在胡说八道的江澄极力压下心中不断翻涌上来的想要骂人的冲动，冲着正在眉来眼去的两个人神色不善地瞪了一眼后，便转身想要离开这个让他各种难受的地方。哪知当他刚刚走到门口，魏无羡却突然来到他的身边，阻止了他。
低头看了一眼按住自己肩膀的爪子，江澄气恼地抬手拍开，却反被魏无羡再度制住。
江澄怒气冲冲地回过头，正欲质问魏无羡究竟想干什么时，魏无羡不容置喙地将他拉到一旁，小声示意道：“不要急嘛，今晚的猎物来了。”说罢，一股夹裹着邪气的阴风猛得撞上了贴着符篆的门窗。
突如其来的异状让待在正堂内，一众心不在焉的少年人们都被吓了好大一跳！
从某种程度来说，其实也不怪他们如此不在状态。今晚的夜猎与他们以往熟悉的方法截然不同，他们甚至就连夜猎的目标都没有费心费力去搜寻，只是看着魏无羡在入夜之前在众人聚齐的正堂上竖了一面以血为媒绘制而成的召阴旗。
夷陵老祖亲手绘制，这面召阴旗的品质自然是非同凡响的。再加上聚在正堂内的少年们的阳气，这才刚入夜，就轻轻松松的将目标给钓了出来。对于这个结果，若说少年们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明显是违心的。可现下，除了魏无羡与蓝忘机，其余的少年们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作为符篆罡力的直接载体，正堂看似脆弱的木制门窗因混着妖气的阴邪之力的扑撞而哐哐作响，好像随时都会因无法承受角逐的负荷而被撕扯粉碎。因为同样与以往的夜猎习惯不同，这一次，魏无羡只在正堂每扇门窗上各贴了一张符篆了事。
对于他这种偷工减料的行事，在场的世家子弟们原先都大有意见，这其中也包括江澄。
可是，同样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就是这少少的几张纹路与鬼画符般毫无二致，众人几乎从未见过的符篆，硬是生生将门外的那股阴邪之力挡了下来。
见此，少年们的心中惊讶更甚。
魏无羡拉着江澄往后退开了一些距离，便放开了他，重新回到了蓝忘机的身边。
有一下没一下的掂着手中的白玉笛，魏无羡扫视了一圈眼前各个面带紧张、心有不安的少年们，叹道：“欸，看看你们，一个个紧张不安的样子。这还没对上邪祟呢，心理就先输了对方一筹，可如何是好？”
闻言，先前还因离邪祟过近，应激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麻头皮的江澄回神骂道：“魏无羡你闭嘴！”
于是魏无羡向他望了过去。
老实讲，自跟蓝忘机一起回到云深不知处，时不时带着蓝家的小辈们外出夜猎，使得魏无羡此刻面对这些现在也不过十五六岁老熟人们，下意识的仍有一种在带教小辈们的错觉。更何况，他适才所言也并非完全的无稽之谈。这个世上有些邪祟，你越是对它心怀惧意，它的力量就会越加强大。
正因为如此，联系自己的过往经历，魏无羡正想对江澄说些什么的时候，门窗的异动突然平静了下来。随即，外面便响起了一个充满了怨恨的女声。
「沈郎！沈郎！你我夫妻一场，你居然又骗我！你们又骗我！！沈郎！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发过誓的！可你居然又一次背弃了誓言！！！」
“嗯——？？？”
无论是生前，还是重归于世后，魏无羡这个夷陵老祖都没有和死了的妖类打过交道。因为与人不同，妖类因修行而开化的灵智只能算是精魄，一旦本体死了，精魄也随之散于天地，不会残留于世。否则，当年在暮溪山，他与蓝忘机在杀了竞神失败的屠戮玄武后，必定还要再饱受一番折腾。而此时，像门外那样因拥有强烈执念，致使到了现在仍保有一些神智的精魂，魏无羡还是头一次遇到。一时间，他不仅讶异，而且还有几分小小的激动，就像是找到新奇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眼神都变得亮晶晶的。若是可以，魏无羡都有点舍不得度化这只妖类的残魂，而是想将其收于麾下，帮自己这个夷陵老祖作威作福了。
蓝忘机自是看懂了魏无羡的想法，双眉微蹙地唤了一声：“魏婴。”
神思归位的魏无羡看到的便是满脸写着“不赞同”的蓝忘机。当然，他也没有漏掉蓝忘机神情中那点微末的、隐于其下的怨念。
魏无羡心中一阵好笑地叫道：“蓝湛呀——！”
可就在他想撒泼出言调戏蓝忘机时，一旁看不下去的江澄忍不住喝道：“魏无羡！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不要忘了正事！”原本他是想让魏无羡不要只顾着和蓝忘机打情骂俏的，但转念一想觉得将这样的事宣之于口，实在是太丢云梦江氏的脸了，更不要说还是当着金子轩的面，这就更加不行了。
相比于现下尚未经历过风浪的江澄等人，魏无羡尽管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邪祟，可在他看来，也不过就是度化镇压的过程或许会出现一点复杂的状况而已，对他和蓝机忘来说，还算不得是什么难事。说到底，他们要做的事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是以，当江澄吼他的时候，魏无羡的言行虽有收敛，态度却依旧一派悠闲自若，说道：“急什么，还有一个还没来呢。”
哪知，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了一阵凶猛的咆哮。紧随其后，就是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
闻之，魏无羡赶紧来到窗边，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向外张望了一下，然后转头对江澄点头道：“好了，都到齐了，你们可以上了。”
金子轩最看不惯的，就是魏无羡这种目中无人的张扬态度。眉头紧蹙，侧目瞥了一眼正小心扶起女尸的魏无羡，金子轩冷哼了一声，道：“这点不用你说……”可是话音未落，他就听到自己的身后又传来了一声尖锐厉啸。
尚不待他回头查看情况，金子轩就看见一道红影自眼前掠过，正堂的大门也在同时轰然骤开。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Chapter 16·殊途（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