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簪》语秋

18、神泉之战

　　雪樱冷眼旁观王秋翎和张离的那些小姿态小动作，心里突然莫名地郁结起来。

　　王秋翎九岁来到张府的时候张离六岁，那时她总是去缠着翎哥哥陪她做这个干那个，比如在雨后的水汪里叠一只纸船或者抓蝴蝶捉蜻蜓之类这种幼稚游戏。张原那时已经十一岁，没耐心带六岁的小妹妹和四岁的小弟弟玩，因此，王秋翎的身后总是跟着两个小尾巴。后来渐渐的，王秋翎和张离经常想方设法甩掉张荣俩人偷偷出去玩，放纸鸢啦，捉萤火虫当灯笼玩啦，诸如此类。
　　以前雪樱只觉得是两个孩子在一起玩耍，除了比较在意护卫王秋翎的安全，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可是今天看到这么一幕之后，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正如小瑶所说，妖的第一道关便是情关。
　　雪樱第一个心动的男人是张风，若那时她能化为人形，必然痴缠不放。只是一直跟着王柳氏，连见张风的机会都很少，渐渐这情意便淡了。王秋翎十五岁上山求学，那三年间她只能见到王秋翎一人，眼瞅着青涩少年成长为英俊青年，情愫渐生。而再回张府时，跟风华正茂的王秋翎相比，张风显得暮气沉沉，风采不再。这世上再么有比妖更容易动情、同时又更绝情的生物了。雪樱立刻便对张风兴趣全无。

　　对于王秋翎向张离的表白，雪樱的确有些嫉妒，但是她并不怪他。因为王秋翎目前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一旦她灵力彻底恢复，能够幻化人形，她不相信他看见她会不为所动。连仙人都被她的美貌惊住了呢！
　　不过，那个丑八怪好像对王秋翎也有意思，还有那天那个狐妖～～那狐妖的美貌虽然比她依然逊色，但在人间，已是绝色了。雪樱突然发现王秋翎的身边竟然聚集了三个妖，莫非他就是那种天生具有吸引妖的体质的人？据说这种人，若机缘巧合，可以成全妖的修行；若命数相克，则会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王秋翎和张离挺晚才回到行宫，奚逸心里非常恼火。本来听说王秋翎武艺高强精通骑射，估计他对一般的园会兴趣不大，所以才搞出这么一场围猎。没料到他只是陪着张离，压根没跟众人在一起竞技。哼！放眼整个郑都，不！整个郑国，不把她逸公主放在眼中的，大概只有王秋翎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笨蛋了！

　　晚上奚逸在自己闺房中兀自想着白天的事情，依然是心烦意乱。为什么会对那个王秋翎如此在意？是因为他挑战了她的骄傲吗？奚逸郁闷地晃晃头。为何他不象别的男人那样取悦她呢？是因为她不如张离美丽吗？那么，就请小瑶出马，看看他还能否把持得住！
　　想起王秋翎和张离两人脉脉含情的样子，奚逸就气不打一处来。目前的这个皮囊，她知道不尽人意之处很多，因此她不靠姿色去吸引人。她靠的是她高贵的地位、千年的智慧和璞真的性情。她认为这些比姿色更有吸引力，然而浅薄的世人仍是执着于那转瞬而逝、很快便一文不值的短暂容颜。

　　小瑶听完奚逸的话，心中暗自叹息。初入人世的奚逸还不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意，简单地以为她不能吸引王秋翎是因为她不如张离美丽。奚逸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必要将郑都所有青年才俊一一拿下才满意。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拥有强大能力的人自然会产生强大的占有和控制欲。

　　“你只是为了赌气吗？”小瑶问。
　　“呃～～”奚逸有些迟疑。只是赌气吗？
　　“如果只是赌气，那很容易，无需我出马。以你的功力暂时将自己变成绝世容颜应该可以支撑几个时辰，让他在他的女人面前露出丑陋的本性，然后羞辱他、抛弃他，让他在郑都丢尽颜面。你自己去勾引他，不是更过瘾？”

　　奚逸想象了一下小瑶描绘的场景，心里产生一股快意，然而这快意很快就消失了。
　　小瑶又问：“你确定你只是为了赌气而要做这件损人不利己白开心的事情？”
　　损人不利己白开心？奚逸在心里念叨着。这样做的确是损人不利己，而且，并不见得会开心呢！她想要的，似乎不是那样的结局。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奚逸有些迷茫地望着小瑶。

　　小瑶思虑片刻，决定略略提醒一下奚逸。“那个王秋翎，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他是个很麻烦的人。”
　　“为什么？你了解什么？告诉我。”
　　小瑶沉默不语。

　　奚逸拉着她的胳膊晃悠，撒娇地说：“好姐姐，告诉我吧。”
　　小瑶笑了。“你竟然学会撒娇了？从来没想到奚逸也会撒娇！你撒娇的感觉真是可笑！”
　　奚逸悻悻地放开手，嘟囔着说：“不说拉倒！就喜欢卖关子！哼！你不让我招惹，我偏去招惹！”突然她似乎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地说：“啊，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按捺不住偷偷去看王秋翎了？否则你怎么知道他会是个麻烦的人？”奚逸一脸得意。“我亲爱的小瑶啊，口口声声说自己对男人已经没什么兴趣，骗谁啊？你一个狐狸精，会对男人没兴趣？对你这种善意的警告我还真该多谢了。我怎么敢跟你小瑶争男人？算了算了，我让了！”
　　奚逸摊摊手，做出深表遗憾的表情。

　　小瑶皱了皱眉。奚逸越这样说，只怕越不肯放手。她对自己一向不服气，绝不会放过这个她认为可以和自己一争高下的机会。这个只知道争强好胜的笨蛋，自己一番好意却被她嘲笑。本来她想怎么就怎么，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可是，对那个王秋翎，她不希望奚逸做出任何有可能伤害他的事情。她还未能确定他是否是那人的转世，灵魂转世为如此相似的身体，这样的巧合千载难逢。她测算过王秋翎，却什么都算不出来，无论前生后世，都如一团迷雾。但越是如此怪异，她越是笃信他和自己应该有某种关联。以她的功力，不可能一无所获，必然是专门针对自己而设的禁忌。
　　唉，还管他做什么！一切冥冥中早有注定。然而那一丝牵挂就像已经生在血脉中，无法切断。

　　奚逸看着陷入沉思的小瑶。她竟然没有反击自己的嘲弄，真是奇怪。她在想什么想得那样入神？又是那些绕来绕去绕不出答案的问题，还是在想王秋翎？她刚才的口气，分明已经去察看过王秋翎。她的修行能够洞穿普通人类的往世来生，因而才会提醒自己那个人很麻烦。小瑶大概真是快成仙了，说话做事总是神神秘秘故弄玄虚，一点也不痛快！

　　没等奚逸想好怎么去征服王秋翎，郑王的一纸军令将他纳入远征越国的行列。

　　越国距离郑国很远，中间有吴、卫两国相隔，属于郑国鞭长莫及的领域。越国与卫国交好，与吴国却有夙怨，两国边境一直摩擦不断。当年就是因此，吴国才送出公主嫁与郑王，以图结盟。于是四国互为制肘之势，数年来显示出一派友帮和睦的繁荣虚像。

　　然而今年初，吴越两国边境的琼山出现异象。琼山是吴越两国南北疆自然分界线，山南为越界、山北为吴地，两国均是在山外驻防，山中的分属则比较模糊。这情况类似于郑宋两国接壤处的遥山，但琼山不象遥山险峻。遥山是一座天堑，因此宋国忽视了遥山畔的防守，当年才会遭了张风率领的风字营突袭，导致全线大败，多年不能恢复元气。而琼山山势平坦，道路通达。为防止奸细混入，吴越两国都严禁琼山附近的百姓进山。
　　只是山中处处有宝，不少胆大的百姓依然偷偷进山狩猎采药。今年春天，一场雷鸣电杀的大暴雨之后，琼山上生出一口神泉。

　　这神泉没法说清到底是吴国还是越国的百姓先发现的。
　　先是听说有人在山中被毒蛇咬伤，挣扎到泉边用水清洗伤口，没想到本来流着黑血的伤口很快便流出鲜红血液，蛇毒竟无药自解。
　　后来又听说采药人在神泉附近发现几棵没见过的奇草，经过医药界前辈多方考证，竟然是古籍中记载的几种极为罕见疑已绝迹的奇药。
　　渐渐有人去神泉取水，据说有个伤寒泻肚之类的小病一喝便好。
　　此事很快引起两国有识之人的重视，纷纷向国君进言应保护神泉，以免过度取用导致枯涸。这些人本来是一番好意，知道天下没有取之不尽的源泉。但两国国君听说此事，均产生了占为己有的想法，于是一场神泉争夺战便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吴越两军在琼山展开多次激战。
　　又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一道电光击中一块巨石，巨石滚落的碎块将神泉塞了个严严实实，神泉周围数丈之内的草木全部被巨雷灼烧而死，形成一大片诡异的焦土。
　　神泉消失了，但战争却无法停止。双方均指责对方触及天怒，己方则是替天行道。战争进入胶着状态后，双方各自求援盟友，于是卫国悄悄集结了一只军队开拔到卫吴边境上敲山震虎，而吴王也立刻向郑国送去国书请求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