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芸芸》南北田

16、妥协

　　因为是韩语系，所以男生很少，只有三个男生，所以，我下课后如果在宿舍看到洛羽洪，会想着叫他一起吃饭，但是他和我不是一个专业，渐渐地，一起吃饭的机会慢慢变少。
　　那天，我和洛羽洪约好去看电影，刚刚上映的喜剧片子。洛羽洪说
　　“哎，我们两个男人相依为命，人家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何楠，别每天忙着学习，好不容易上大学了，要抓紧谈一场恋爱。”
　　“恋爱不是想谈就能谈，还没有喜欢的人，怎么谈恋爱，而且我还没有谈过。”我觉得这样的对话渐渐在自己的生活中变多。而且总觉得按洛羽洪的条件，找个女朋友不是难事，只是他让我觉得爱游戏胜过一切。
　　“有喜欢的人就大胆的告白吧。何楠你挺好的，应该自信点，如果有喜欢的不好意思说的话，告诉我，我来帮你。”洛羽洪的口气让我想起了电视剧里的恋爱高手。
　　“好的，到时候一定找你，你也快找个女朋友吧，下次就不用和我出来看电影了。”我和他开着玩笑，电影也渐渐的开始了。
　　电影很好看，虽然触及不到我的笑点，但是我这样的性格笑点往往很是奇怪，我也觉得笑对于我来说不是一件简单的是，但是一个电影让我感到快乐便足以。
　　回宿舍的路上，洛羽洪问我“何楠，你老和一个女生一起吃饭什么的，我觉得你两。”
　　他还没说完便被我打断了，我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但是这样的误会竟然触及到了我的笑点，因为我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悄悄的上扬。
　　“没有，我就觉得和她在一块挺逗的，你整天在宿舍打游戏，咱们也没什么机会出去，我只能找她了，只能说认识吧。”我不知道为什么再解释，但是觉得自己的话愚蠢至极。
　　“好吧好吧，你没有对象也挺好的，我们一起偶然出去看个电影也不错。”他终于不再谈论恋爱的话题，我在想如果我会打游戏的话，他一定恨我聊的是游戏上的事情，因为渐渐地我发现，大学里男生之间的话题，只有两个固定选择，一个是游戏，一个便是恋爱，所有的大学友谊都可以靠这两个话题维持下去。
　　可是我也渐渐发现自己的异常，在家雯面前总会变得特别的轻松，甚至说的话也会变得很多很多。
　　那天，宿舍里只剩下我和洛羽洪，我和他说，如果和一个人在一起感觉很开心，而且会想着每天看到他，是不是说明自己是喜欢上了对方。
　　“何楠，看来你和那个叫什么雯的是真的啊？终于肯直接说出来了。那还用问吗？没谈过恋爱也不至于这么笨吧。”洛羽洪边说边笑，还说要请我和家雯吃饭。
　　我也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其实自己早就觉得喜欢上了家雯，因为她和其他女生不一样，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说过喜欢某个男明星，更不会走在街上看着路人而对陌生人评头论足。我觉得她不是一个外貌主义者，而这样自己是否会有成功的机率。
　　我知道自己的长相只能算是一般，虽然高三的时候金桐和我说我长得挺帅的，后来很多人都劝我自信点，但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总是很懊恼，这样的面容真的只能用一般来形容。
　　我不知道这是有自知之明还是发自内心的自卑，但是我更希望是前者，因为我内心是排斥自卑的，虽然它在我心里已经快居住了二十年。
　　家雯是余海人，我去过她家，很是冷清，但是就是那样的房子在余海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上，也变成了我这样的人所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但是我觉得自己总是在想问题时想到自己的家庭背景，然后开始变得畏畏缩缩。上了大学，，我要努力的试图改变自己。我要抛弃一切莫名其妙的想法，做一次真正的努力。
　　是的，我觉得我要为了我的初恋而努力，我要变得勇敢，无所谓，我说服自己不要去想对方的感受，被拒绝也要坦然接受。而我心里面，被拒绝的指数一直居高不下，我不断的暗示自己要自信，要勇敢，这才慢慢地开始觉得有一些飘渺的把握。不管怎样，就像洛羽洪告诉我的一样，我应该自信一点。男人一些。
　　有时候我甚至为自己身为男人而感到压力，其实我也想像钱简，洛羽洪一样，直率，心无城府，简单与快乐。
　　我讨厌过我的家庭，讨厌过我的血型，甚至讨厌过周边那些魅力无限的男生。但是我不该讨厌，那样我会变的厌世，我会变的与这个世界更加的格格不入。
　　那天，我收到一封邮件。
　　我的读后感作品在一所名牌大学与写作协会主办的大赛中获得了二等奖。
　　我的眼泪瞬间滑落出来，当时我躺在床上，看到手机的信息之后一下子僵在床上，我当时只是看完了一本书，兴致冲冲的写了篇读后感，投了高，并没有想到获奖。
　　一个多月之前，我和家雯在一起吃午饭，班级群里老师发了大赛的信息，我和家雯说“要不我们参加一下，看谁会得奖。”
　　“看书，写读后感，这种文艺的事情我可没有兴趣。”
　　“也是，给你个机会多读书，你都不想要。”只是调侃一下，觉得她说那句话的时候很是可爱。
　　“要不，你看完书，告诉我讲了什么，我试着写写。”
　　“你怎么不让我每天和你妈妈一样给你像念睡前故事那样每天给你读一段。”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哈哈哈，这个主意好，对了，我回去告诉凤凤，这个奖金不少，也许她会感兴趣。哦，对了，写好了给我看看，呆瓜，我给你修改修改，保证得奖。”
　　“好，好，你最厉害，哈哈哈”
　　我看完那本书的最后一页就翻下床开始用电脑写自己的文章，大概3000字多一点，而我只用了一个小时，当时的我真的是有感而发，而我在不经意之间写入了曾今与父亲的一些矛盾。
　　我写到，我的记忆中，最艰难的道路并不是求学之路，成功之路，而是我家那6亩7分的玉米地，长长的，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而我与我爸也在一次秋收后，因为我实在受不了那种收获玉米后的累，便吵了起来。
　　但是我在结尾写到，在梦中对父亲说了对不起，因为没有他，我甚至不可能有在这样繁华的城市里读书的机会。
　　在我发完邮件后，我开始瑟瑟发抖，
　　因为我的自卑又开始作祟，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想起自己是农民的孩子，而从来不敢和同学说出口，但是却写进了文章。
　　我没有先交给系主任而选择擅自提交，也是因为我害怕被老师看到。
　　但是几天之后，我开始忘记了这件事，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走规定程序，不可能获奖，从小到大，自己也从未在写作上获奖，特别是高考语文没及格的打击告诉我不要不自量力。
　　但是当我接到我获奖的消息之后的几秒，我还是有些激动，因为二等奖也有一笔不少的奖金。
　　而不久就开始担心，这篇文章被老师，同学们看到，班级里满身名牌的同学们中间，我会怎样自居。我还怎么装的下去。
　　但是这个世界的信息传递速度早已超乎想象，第二天，我就发现我的出现在了班群里，转载自那个比赛的公众号。
　　我接受到同学和老师们的赞扬，有老师说这是我们系获得的第一个全国比赛的二等奖。之前都是三等奖或优秀奖。
　　但是我的心理建设开始崩塌，我知道大家现在都知道了那个事实，而我的虚伪也会渐渐地浮出水面。
　　我告诉自己没关系，自信一点，是的，我又开始装作自信。
　　我的爸爸是农民真的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吗？
　　虽然所有人都认为不是，我也从小学时就开始说服自己。
　　但是事实是，我的心理已经开始变得扭曲，只因为这一个事实。
　　颁奖典礼那天，我去了那所我曾经自认为距离很近的名牌大学，见到评审老师后，被一把抱住，那是一个带着金色边框眼睛，梳着短发的教师，身上的气质透露出别人难以企及的修养与学识。
　　旁边的老师和我说引教授看我的文章都看哭了。
　　为什么哭，我心知杜明，因为我也因为它流泪。
　　我是农民的孩子，这个事实打动了教授，这我知道。
　　因为在晚饭时间，教授和我说“以后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帮你。”我一度觉得这位教授是我的伯乐。对我很亲切。
　　告诉我写的很好，也让我得到了一些真实存在的自信。
　　在颁奖典礼上认识了很多名牌大学的朋友，他们都知书达理，很是情切，大家在一起讨论着喜欢哪位的文章，也从穿着，谈吐中透露着不一样的人生经历。
　　不管怎么，引教授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位伯乐，虽然我不知道是我的文章真的写的很好，还是其中的那一小段打动了她，或是触动了她的往事。
　　老一辈们或多或少都出自农村，他们了解那里，出来以后体谅哪里，怀念那里。
　　可是我在不断的逃避，趁着年轻，我能逃的越远，就会伪装的越加真实。
　　而家雯似乎并不知道我得了奖，我不想告诉她，因为我害怕她知道，而后我们会变得十分尴尬。
　　家雯也从未和我提起过此事，像往常一样，在一起总会说说笑笑，互相拌嘴。
　　但是直到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我在路上碰到了凤凤。
　　“何楠，没想到你写的那么好，太厉害了，以后要像你学习了。”
　　我尴尬的笑了笑，才意识到，我们在一张网之下，生活处处充满漏洞，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忽视它。
　　第二次见到引教授，是她来我们学校开会。
　　我知道她会来我们学校开会，所以特意去找她，在会议室门口，我们见了面，我向教授传达了我的问候和谢意。
　　那天我才知道她和我们系的一位教授是很好的朋友，哪位教授教我隔壁班，也通过那个比赛知道了我的存在。
　　引教授的到来，让我开始觉得生活渐渐的在改变。
　　天气一天比一天闷热，临海的余海因为阳光的充沛，而开始聚拢热气腾腾的水蒸气。校园里一片绿意，树上的蝉鸣震耳欲聋，毫不在意行人的感受。
　　夏天到来，临近暑假，大家开始变得兴奋。
　　而一个好消息也从天而降。
　　学校出资带领我们去出国游学，而学生只需要支付飞机的费用。
　　但是我先都没想过要去，因为飞机票的钱也足够我两个月的生活费，所以一直没有报名。
　　很多同学觉得比较实惠，又可以出国玩所以报了名。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假期还是要回家过才好，一个学期没有见到家人，有说不完的话，虽然明明知道自己在回去第二天起就会被嫌弃。但是家依旧是最让人放松的地方。
　　“何楠，你留一下。”下课铃响起，而我突然被班主任留下。
　　我也是一脸茫然。
　　等到班上的所有人都走光，老师才开口。
　　“何楠，你为什么不报名暑期游学，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不好意思和老师讲。”老师一脸慈祥。微笑仿佛能够把人融化。
　　“没有啊？就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结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那你和隔壁班老师联系，她会告诉你要交什么材料。你可以免费去，因为你学习成绩不错，有刚刚获了奖，学校可以资助的。”
　　“哦，哦。那好吧。”我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我不知道如何拒绝这番好意，内心有翻滚着无法压抑的浪花。我的内心是想去的，在听完这番话后，我的心就像死灰复燃一样，蓬勃，激动。
　　我走过隔壁班，发现那位教授还在班中。笑容满面。
　　我知道，他们都在小心翼翼的不去伤害我的自尊。
　　“何楠，你进来。”
　　“老师好。”我用专业的鞠躬向老师问好，因为学习外语，所以平时会用外国礼仪来打招呼。
　　“何楠，学校看你成绩好，然后各方面表现都很好，可以免费让你去游学，然后你得提交一些东西给我就可以。这个机会难得，一定要抓住啊。”
　　我觉得真个世界都在善待我在那一刻。
　　我也答应了下午就去提交材料。那一刻的我并不觉得是一种资助，而是一种好运。
　　但是游学回来，我坐火车12个小时回家的路上，我开始了胡思乱想。
　　我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大家看我的态度完全的转变了，但是她们都是善良的人，不去触碰底线，甚至说话都会多加修饰，变得委婉而动听。
　　我在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各种资助。不像每次开学申请贫困生补助一样，最不希望看到名单赤裸裸的公布，这些资助，都是因为我的努力，我的成绩，我知道，还是因为当时的一时冲动下写的一篇想被尘封在岁月中的信。
　　我还是在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想太多。
　　这是最无用的药。
　　于是，我不顾一切的选择了出国留学。
　　在大二的第二个学期，系里面传出交换生的信息，有去一年的项目，有去两年的项目。
　　两年的项目需要支付对方学校的学费。可以获得双学位。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爸，我爸马上就说“这个不错啊，你想去就去吧，爸砸锅卖铁也能把你供出来。”我爸每次口出豪言都在我要钱的时候。仔细想想，从来没有反驳过，除了小学时家里太穷的时候。
　　我妈就有些怀疑的态度，很是冷静的分析：“你这去两年，到时候没时间考研究生，或公务员，而且这两年下来花的不少”
　　“学校给两万补助”。学校很是人性化的政策。也是大方的让人怀疑。
　　“那你看着办吧，大学了，什么都要自己拿主意了。想去就去吧，蹭爸妈还年轻，还有能力去给你挣这个钱。”我妈也开始妥协。
　　“妈，我去了可以边打工边上学，很多留学生都那样。”我总是想的太简单，甚至有些大言不惭。
　　后来我报了名，系里的老师也没有任何的质疑，都是鼓励和支持。
　　为我开存款证明，爸爸从大姐那里借了五万，有部分田地被征用，刚刚到手的2万元，都进了我的手里，还和其他亲戚借了些。我爸后来说我命好，搞好土地征用换了2万，大姐有嫁了好人，姐夫愿意出这五万，不然这国根本出不来。
　　存款证明冻结三个月后，我答应都会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这一段时间为留学忙的焦头烂额，也感到了自己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