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芸芸》南北田

14、打击

　　就在高考前的一个星期，我周末从学校回到家里，发现爸爸已经会村子里。刚打开家门，放下书包，便听到妈妈正在和爸爸通话。
　　‘你妈怎么样了，还是不吃饭吗？’
　　我突然想到可能是奶奶出了什么事情，而我一无所知。
　　“喂，爸，奶奶怎么了。”我接过电话问道。
　　“你奶奶连着一个星期不吃饭了，你今天不学习的话就回来看看吧。”
　　我听到这里便开始变得紧张，心跳加速，眼泪就要流出眼眶。奶奶今年已经95岁了。之前的身体一直很硬朗，甚至不像一个高龄老人，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而今天我并没有从电话中听到奶奶时常唤我的声音。
　　我又拿起书包，我了妈妈回村的中巴车是否还在运行，原来这个时间刚好可以搭上最后一班车。
　　中巴车每天都会停在离我家不远的市场外面，是隔壁村的一户人家在运营，十年如一日，已经成为了回村的人最怀念的交通工具。票价也十分便宜，只要三元。
　　我急匆匆的赶上了最后一班车，在村里的某个巷子口下车，便能找到我家。我推来那扇锈迹斑斓的大门，便听到了熟悉的犬吠声。
　　它的名字叫黑眼，小时候我把他从姐姐家抱回来，奶奶说它的眼睛特别黑，以后就叫它黑眼吧。
　　黑眼就和往常一样想要和我撒娇，边叫边忘我的路腿上蹭。可是农村的狗一般都是风餐露宿，最多用无用的木头和瓦片拼凑成一个狗窝。所以不会像城里人养的宠物狗那样感觉，我也是有些嫌弃，不只是我，所有人都这样，只要它一蹭我们，我们便会呵斥他一声“去！”便把他轻踢开。
　　可是这次，黑眼并没有等我呵斥便转头离开，默默地趴在屋檐下的玉米堆上，远远看去，就像一个黑洞一样。
　　秋收的玉米堆垒到和窗一样高的高度，我穿过院子，从黑黝黝的玻璃那边并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之前我回来看奶奶，都会看到奶奶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数着念珠，闭眼养神的样子。
　　我走进那个我熟悉的平房，看到奶奶躺在床上，并没有理会我，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妈，楠楠回来了！”爸爸对着奶奶大喊。可是并没有任何反应，我一下子觉得自己脸色刷白，所有的血都冲到了眼窝一样，眼睛又酸又胀。
　　我握着奶奶的手，可以感觉到一丝丝的温度，奶奶的手一直都很辆，以前也是，我觉得奶奶想要握住我的手一样，她的手指开始向内弯曲。
　　“你喂你奶奶喝口粥吧，兴许你这当孙子的喂，奶奶会喝。”
　　我尝试着喂了一点，但是奶奶的嘴闭得很紧，似乎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嘴边。
　　我突然想到奶奶之前总是抱怨自己这么老了，一点用都没有了，怎么还不死。我甚至开始怀疑奶奶这是否在绝食。
　　晚上我和爸爸谁在奶奶的身边，奶奶的呼吸很均匀，不想像平时一样老抱怨自己气短，呼噜呼噜的喘气。
　　我很难入睡，有些害怕，有些担心，奶奶是这个世上最疼我的人，还记得上个暑假，我还在奶奶给我讲抗日战争时期的事情是用手机录了音，那已经是我第无数次听奶奶讲那一段历史了，她亲身经历过，总是讲的让我觉得津津有味，只要我开个头，奶奶你见过日本人吗？那一个多小时的故事会便会孑然而至。
　　可是不久前还和我谈笑的人，怎么转眼间就卧病在床，像是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早上，爸爸说我不要耽误学习，不要担心奶奶，奶奶会好起来的。我想了想马上就要高考，便搭上中巴车回到城里的家里。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奶奶能够康复，一切都能顺利。
　　四天过去了，我在学校上完晚自习，接着钱简的手机给爸爸打了电话。
　　“奶奶好些了吗？”
　　“你奶奶好了，开始吃饭了，你不要担心了，开始吃饭就是慢慢康复了。”
　　我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还约定这个周五下了学便直接回村里看望奶奶。
　　高考前的最后一周，我的心情开始放的轻松，但是仍会想着多刷一套题就是赚到。题做的差不多，便到了我回村里看望奶奶的日子。
　　还是一样的巷子口下车，一样的推开那扇门，穿过种满蔬菜的小院。但是知道我走进房间，我都没有注意到往常欢快的狗叫声。难道黑眼跑出去玩了吗？
　　我走进家里，看到奶奶像往常一样盘腿坐在炕上，只是精神还很恍惚，爸爸正在喂奶奶吃葡萄，奶奶最喜欢吃的就是葡萄，有时候一个晚上能吃一串葡萄，以前和奶奶睡过一晚，奶奶说自己老是睡不着，就看着黑漆漆的院子，边吃葡萄，边为儿孙祈福。第二天早上，那一串葡萄就剩下枯萎的根茎。
　　“楠楠回来来了？”奶奶还没有完全好起来，声音很低。我看到她用手慢慢的寻找，似乎想转过身子来看我。但是那双摸索的手一直都在不停的碰到身边的杯子，还有那串念珠，我发现了不对劲。
　　“奶奶怎么了？”我很紧张的问爸爸，因为这样的举动在我看来并不正常。
　　“奶奶好了以后就失明了。”原来是这样，我也从爸爸的话中听出了无奈。
　　奶奶失明了，我就想被电击中一样，有些不知所措。我伸手抓住奶奶还在摸索的手，心里安慰自己，还好奶奶康复了，看到奶奶还能吃饭，说话，就应该高兴。
　　后来奶奶渐渐也接受了自己失明的事实，声音也想之前那样开始变得有底气。
　　知道我从奶奶家离开，我都没有在听到狗叫声，爸爸告诉我狗死了，它和我们在一起十年了，也到寿命了。
　　可是我之后老是在冥冥中觉得，一直陪伴在奶奶身边的黑眼，用自己的死亡，还会了奶奶的康复，因为这是个奇迹，我开始胡思乱想，想起那声声犬吠，时常会不知不觉的流泪。
　　在那一刻，我也希望奇迹依旧存在。
　　而我们宿舍的刑警队的儿子，律师的儿子终于公开得谈起了恋爱，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不在在班里遮遮掩掩。
　　而走进校园，我便觉得自己能够创造奇迹，我开始变得自信。
　　我们开始回忆，想着这三年，自己究竟收获了什么，这三年里，有人收获了青春里的爱情，而我。除了成绩，还收获了友谊。
　　我回头偶然看到钱简和一个女生在互相打斗，也是说些不羁的话，似乎在估计激怒对方，引起对方的注意。那一刻我明白了钱简的魅力，他会主动追求，不管是人还是我难以触及的快乐。
　　果不其然，钱简终于在高考前一天和我说“何楠，我和她在一起了，我们约好了一起考一样的大学。也祝你成功。我们永远是好朋友。”钱简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男生，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他迁就了我的一切，理解我所有的努力与荒唐，而我也想在此刻和他说“祝你成功。”
　　其实我知道钱简一定会成功，因为他独一无二。
　　而我也许会成为他众多朋友中的一个，并会成为最珍惜他的朋友。
　　临近高考，高三的学生们开始了收拾自己的行囊。
　　那天，我们将宿舍的行李纷纷扛到自己的车上，我看到我的舍友的爸爸或妈妈都开着很贵的车，而我让爸爸向堂哥借了车来接我。我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变得虚伪。
　　在家里休息两天，那一夜我很晚才睡下，因为第二天高考，自己设想了无数个上大学的场景，才好不容易将自己搞累，第二天闹钟一响，我便爬了起来。
　　穿上干净的衣服，温水洗脸，尽量使自己感到清爽。
　　但是高考的天气果然也是十年如一日，一大早便变得阴阴沉沉，妈妈说这样的天气很好，不会那么燥热。
　　都说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所有考生的命运都将放在同一起跑线上，妈妈也和保险公司请了假，陪我去考场。
　　提前半个小时到达考场，考生也慢慢开始变多。基本上都有着家长的陪伴。
　　很巧的是我和金桐分在一个学校，但不再一个考场，觉得这也是种缘分，我也没想到妈妈和金桐的妈妈早已认识，想来应该实在家长会的时候认识的吧。
　　金桐那天出乎意料的穿了校服，我以为她会蹭此机会穿上自己的私服，觉得学播音主持的女生比较注重外形。
　　她说那是她最后一次穿那件校服了，希望它能带来好运。
　　而我也希望自己可以顺利的走过这最后的关卡。
　　那两天，都是阴天，夏天的炎热似乎一去无踪，但是当我从最后一门考试中脱离出来，却觉得在自己的心中升起一轮太阳，暖暖的，而且顿时感到轻松。
　　刚刚高考完，接下来就是参加毕业典礼了，毕业典礼上，我们班里的这些同学们最后一次像这样排成两队，听着校长和教导处主任讲话。大家都已经明白了这一天就是我们彼此分离的日子，所以有些同学留下了不舍得眼泪。
　　回到班里，黑板上的右上角，倒计时的痕迹早已抹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句熟悉的诗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曾经那个激情昂扬讲将敬酒的语文老师，也是我们的班主任，留下这么一句话送给我们。说希望我们，大学里做一个想学者一样的学生，读书，旅行，实现自己最独特的修行。
　　当我看着那个因为喜欢喝酒而两颊泛红的班主任，想起了在语文课上，做过的数学题，英语题，因为他从来都学的语文不用特别刻意的学习。还有那句经典的作文评语：金絮其外，败絮其中。还有就是将敬酒，和最后一句道别的话语“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班长在高考前，为我们定制了属于这个班级，属于那三年的T恤，上面印着所有老师的卡通头像。我们穿着它留下了最后一张全家福。
　　之后最紧张的时刻到了，就是去领取答案书。
　　我曾想过自己拿到答案书会如何处理，是马上果断地扔掉，还是小心翼翼的对着答案。
　　我还是选择了后者，是有些同学看都没有看就扔到了垃圾桶，觉得对题会影响自己的好心情。我也会有相似的想法，确实那是这三年最紧张的时刻。
　　我们给了自己最珍重的人最后一个拥抱，便分道扬镳。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我的手心不断地出汗，答案书已经开始破碎。我小心翼翼的打开一页。
　　因为只记着自己选了那个句子，那个词，所以我把正取答案和自己脑海中的答案一一对应。
　　第一个错了。第二个怎么也错了，我的头皮开始发麻，感到一阵阵凉意。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是的语文的九个选择题，我一个都没有答对。我顿时觉得发蒙，看了一遍又一遍，是的，自己并没有记错。
　　后边的几门课，我也是错误频发，我开始怀疑自己，这三年我学习了什么，平时模拟考试都是节节攀升，这次对答案，居然让我感到跌入谷底。
　　我下了出租车，双腿开始发软，我在想这是上天在和我开玩笑吗？这样的考卷，我甚至就像第一次去班主任办公室听到的那句话一样。我可能连家乡的大学都考不上。
　　我开始怀疑自己，我想哭但是强忍着。因为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哭出来。是自己有些盲目自大，使自己求学不精。
　　三年的努力功归一溃。所有的梦想都灰飞烟灭。
　　是的，我想多了，我还想过自己考入梦想的大学，幻想过每日的埋头苦读会改变我的命运。到最后，那些统统只是幻想。
　　我推开家门，妈妈一脸笑意，手里提着拖把在拖地，她知道我今天去学校领答案。便问我“怎么样，对过答案了吗，估一估能考几分，也好报考学校。”
　　我不知为何发出一声苦笑，实在感到自嘲。我说“妈，我可能考不上大学了。”
　　我妈看到我的破罐子破摔的表情，顷刻间失去了笑容，身体向后倾斜，差点就要摔倒。
　　我妈强挤出一副笑脸“楠楠，你骗妈妈的吧。”
　　“我没骗，妈，我这三年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没事，也许是你记错答案了，不行，咱们在补习一年。没事，把心放轻松，结果还没出来。”我妈开始安慰我。但是妈妈刚刚向后倒的时候，我看到了她差点就要哭出来。记住泪水已经跑出眼眶。那个场面一下子扎破了我的心脏一样，我变得更加难受，开始自责。
　　妈妈为了我来到城市里，住着这样一个小房子。跑保险收到过多大的痛苦我也历历在目。
　　我曾经在市政府门口看到我妈站在一群人中，被武警拦着，因为在村里做了20年的老师最后唾弃了半年的工资，学校倒闭，也不给任何安置，说要讨个说法。那一段时间，妈妈天天各处上访，家里面自己收集的材料堆成一摞。
　　最后她放弃了，我记得他说过这样一句话“我把自己最宝贵的青春献给了教育事业，到头来一无所获。只因我是个代课老师。”
　　我突然觉得妈妈为我付出了太多，而我也在想尽办法让她开心，努力学习，最后却就像她上访一样，终无结果。
　　我开始气馁，开始彷徨，开始怀疑自己还不够努力，怀疑自己的学习方式。还以自己的智商与能力。
　　中午妈妈为我做了鱼和包子，可是我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脑子一片混乱，只感到沮丧与无助。
　　第二天，我开始学着调整心态，安慰自己高考不是我唯一的出路。安慰自己今年题太难，分数线一定会下降。心情便渐渐的平静下来。
　　和同学们一起光临新开的烤肉店，一起唱歌，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问起考的怎么样时，就像商量好了一样统统回答道没考好。
　　那几天自己过的没心没肺，即使想起高考就不会觉得痛苦，甚至觉得高考不再那么重要。当然这是自己认为的设置了一道墙，墙内是幻境，是自己的世外桃源。
　　时间便也没有的重量，飞快的运转着。
　　很快便到了查成绩的日子，成绩在早上开始公布，那一晚注定失眠，我失眠了，爸和妈也一样，有些比我还要紧张，而我竟然感觉有些兴奋，想着自己的成绩会如何的低，如何的跌入谷底。我在高三这一年都没有想过会是那样一个成绩。自己心里的数字一会下跌，一会上升，就像财经频道里可以看到的股票涨是图一样。此刻父母的心情就像在炒股一样。都在大声呼喊着“涨，涨，涨！”
　　终于等到了凌晨，妈妈想试一试在网上可不可以，便用手机试着登录网站，可是还是没有到点，我便和他们说“爸妈，你们快睡吧，也没啥好看的，我不是和你们说了吗？考砸了。”
　　“还没出来，不要乱说，对自己有点信心。”我真的很佩服我妈的心态，永远都是出奇的好，对所有事情都充满希望，不管被打击过多少回，砸过多好次脚。
　　当我们一家人的眼皮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终于外边的天色渐渐变亮，我的心情却在渐渐的阴沉下去。我经营了几天的世外桃源马上就要面临摧毁。
　　经过一番系统出错，网络出错的波折，我听到我妈很惊喜的一声大叫。
　　“考的还不错啊!”
　　是的，我也不知道这只股票竟然有些许的起死回生。
　　刚刚500出头的成绩，竟然没有跌破。我的内心也是又惊又喜。这个成绩就真的不要再谈什么梦想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起码可以上一个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