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旧曾谙》看山就山

45、第四十五章

　　他伸出手摩挲着这把剑的剑身，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这是……我的剑吗？

　　于秋胤将它横放在膝上，试探着轻轻唤了声“暝冬”。

　　只见这把剑瞬间大亮，原本只点着一盏暗淡烛火的洞穴一下子亮如白昼，于秋胤被闪了一下眼，眼前出现了片刻的黑暗。

　　模糊不清之中，于秋胤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头顶上耸动，他闭着眼往头顶上摸去，指尖倏地触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那东西显然受了于秋胤一吓，它用什么东西迅疾戳了一下于秋胤的手，这下子反而变成他受了惊吓。

　　于秋胤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他将被戳到的手含进嘴里驱走疼痛，从渐渐清晰的视线里，他看见自己的虎口处被什么东西啄破了一小块，现在那地方正不住地往外渗血。

　　他猛地低下头，果然看见一团小小的红色的肉球从他的头顶上滑了下来，直直摔到坚硬的石床上。

　　于秋胤眼疾手快地将一旁的包袱压在那东西身上，他小心翼翼地将包袱掀起一小角，低头一看却发现底下什么东西也没有。

　　淡淡的麦香飘进了他的鼻子里，于秋胤抬头一看，手中攥着的包袱里正兜着一只红色的稚鸟，它的肚子鼓鼓的，原本放在包袱中的干粮不翼而飞。

　　于秋胤盯着那只仰卧在包袱中如同睡在摇篮里的鸟，听见它打了一个长长的嗝。

　　“……”

　　于秋胤：“你是什么东西啊！”

　　那只稚鸟又打了一个嗝。

　　“……”

　　“还有半月方能出洞，你吃了我的干粮让我怎么办？”

　　“嘤！”

　　“你这是在哭吗？我才要哭了好吗？！”

　　“嘤！”

　　于秋胤不知它是何意，不再去看它，只将它舍在一侧，兀自拿了剑下床去耍。

　　只是手握暝冬，于秋胤便觉得有不尽的灵力在胸腔处游走，他先是耍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而后跨步刺向前，手腕一反剑又向后砍去，众宗主从骰玉石中看见了于秋胤的突飞猛进，一时间哑然。

　　这倒是……十分出人意料。

　　弟子们入瑶诀洞十天后，广陵柳氏的柳季谙最先成功赋灵，过了大概四日，眼看着鲁骞逸似乎要成功了，不知为何剑就是出不来，只不过过了一日，原本静默无声的于秋胤突然成功赋灵，成为了今年第二个成功赋灵的弟子。

　　不仅如此，他的身侧还出现了一只幼鸟。

　　那似乎是……授魄……

　　不只是双生剑，还赋予了剑真正的肉｜体魂魄，当世只有大能方可做到。

　　奉天山上坐在正殿上的宗主登时有些坐不住了。

　　西河卓氏卓飞先开了口，“于宗主，我倒是不知道烙阳山还有这般有能力的弟子。”

　　于清鹤丝毫不客气：“我也不知道秋胤这么厉害。”

　　“不知他是如何练出双生剑，还成功授魄的呢？”

　　于清鹤轻轻用茶杯盖抹去泛在顶上的茶渣，敛眉淡道：“我想是先天能力。”

　　他还想说点什么，柳伯庸摆手道：“看你自家的弟子。

　　卓飞登时语噎。

　　骰玉石中，于秋胤仍是自顾自的耍剑，他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下意识收剑回鞘，往腰间一摸才发现那里是空的，他将剑抱在怀里，转头便看见那只稚鸟像个小孩儿一样坐在床边，两条竹竿似的腿悬在床沿一前一后地摆动着，两只小小的翅膀就放在胯|间，此时正歪着脑袋看着他。

　　于秋胤：？？？能不能像只鸟一样坐好？？

　　于秋胤坐回床上打坐调息，灵力循着全身脉络走过一遭，原本稍微有些冷的身体顿时便暖和了起来，有什么东西不住地将于秋胤体内的灵力吸过去，而后又缓缓地放出更多。

　　他愣了一下，把了把自己的脉，果不其然，他体内结了一颗金丹。

　　怪不得不饿！

　　于秋胤欣喜地想着。

　　他看着学他盘腿坐在前头的那只稚鸟，腿是盘好了，但重心不稳，现在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要向后倒去。

　　它似是终于发现于秋胤睁眼看他了，一瞬间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来，在于秋胤不知它要作甚时风风火火地冲到他跟前，轻轻舔了舔方才被它自己啄伤的地方，于秋胤只觉得那个虎口间被它舔的湿湿滑滑的，正想说它两句，低头一看却发现那块伤口已经止住了血，隐隐还有些要结疤的趋势。

　　于秋胤笑道：“这是做什么？先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吃吗？”

　　“嘤！”

　　“你是哪里来的？”

　　“嘤！”

　　“你有名字吗？”

　　“嘤！”

　　“……”

　　于秋胤：“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稚鸟歪着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似是在说好。

　　于秋胤略一沉思，其实在暝冬之后，他的脑海中还出现了另外一个名字。

　　——沧笙。

　　但是沧笙这个名字似乎并不适合一只鸟。

　　于是于秋胤试探地问道：“小红？”

　　稚鸟重重地啄了一下石床板。

　　于秋胤：“行行行，我看出你不乐意了。”

　　“那……沧笙？”

　　稚鸟仍是歪头看着他，好一会于秋胤才又轻声问道：“沧笙可行？”

　　那鸟儿才显出些欢喜模样一跳一跳地蹦到他膝前，蹭着他的衣服“嘤嘤嘤”的叫。

　　余下半月很快便过去，出了瑶诀洞，王珂已站在洞口等着他们。

　　原先空着手进去，如今不少人已成功的赋灵，只待不久之后的赏剑大会。

　　沧笙只朝外看过一眼，便躲在于秋胤的袖中不敢出来。

　　于秋胤禁不住要笑话它，果然是个窝里横的，出了门嘤都不敢嘤一声。

　　各自回了奉天山的客厢，众弟子又要收拾东西搬到别处去。

　　这次倒不必再千里迢迢跑到别的山上去，而是要去与奉天山只一山之隔的一座小山。

　　这座小山倒也很出名，奉天王氏不仅仅以瑶诀洞承包赏剑大会的第一局，还以这座小山包揽所有。

　　这山名作青岚山，名字与岚山相近，但与广陵柳氏的岚山相差甚多。

　　相比奉天山，说句玩笑话，这可以算是一个小山包，那里头也不似奉天山一般山水相依，湖光水色好得让人沉迷。

　　相反，青岚山以妖魔频出闻名，此地阴气甚重，终年不见日光，前有大山阻风，后又低地聚阴，是以人间妖魔极爱聚集于此。

　　所谓赏剑大会，便是将弟子们放进青岚山自生自灭，半月之后再开结界将他们放出来。

　　于秋胤原先并不太喜欢这个赏剑大会，不过是快聚阴地，何处有宝地，何处便有人去，不过是正好喜阴邪，又不犯什么事，何苦就要来此找它们的麻烦。

　　但这种念头很快就被于秋胤抛在脑后，青岚山的妖魔，实在不是吃素的。

　　才进青岚山两日，西凉卓氏便死了两个弟子，那时于秋胤正准备喝点水，抬眼一看有两具残破不全的尸体浸在溪水间，死状惨烈。

　　况且两人佩剑都还别在腰间，一看便知是被偷袭的。

　　于秋胤静默地将捧在手心里的水甩了回去，慢慢地自身隐进暗处。

　　不多时，从对岸一处矮矮的灌木丛中果然出现了一个妖怪。

　　于秋胤屏住呼吸，双眼紧盯着那东西不放。

　　好像……不是妖怪？

　　是团黑蒙蒙的雾。

　　于秋胤使劲在脑中找寻自己的记忆，像雾的妖怪？是什么？

　　《妖怪图鉴》里好像未曾记载过。

　　他悄悄地往前走近一步，袖中的沧笙挤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它循着于秋胤的视线向前看去，也看到那团雾气。

　　于秋胤低头看它，手指方竖在嘴唇前示意它不要出声，下一刻沧笙便发出了比以往还要高亢嘹亮的声音，对岸那团雾气本在那两具尸体上来回打转，听到这声啼叫仿佛惊弓之鸟，腾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单看这团飘忽不定的雾气，于秋胤都能感觉到它似乎万分惊恐。

　　然而这声音很快便引来了其他人。

　　于秋胤看见对岸那团原本已经消失在他视线中的黑雾慢悠悠地升上了空中，有一人从灌木丛中走出，虽是在暗暗的深山之中，于秋胤还是能看清来人是谁。

　　是柳季谙。

　　他手中拿着一把很漂亮的剑，看着像是玉做的。

　　于秋胤倏地站起身来，隔着一条小溪就朝着柳季谙挥手，一边挥还一边压低声音喊他的名字。

　　柳季谙涉溪而过，还未问他什么，于秋胤便先开口问道：“这是你的剑吗？”

　　“是。”

　　“你的剑好漂亮啊！像你一样漂亮！”

　　柳季谙闻言耳根一红，他将大大咧咧毫无防备的于秋胤一把拉下，和他一起隐进了草丛之中。

　　“你怎么一点掩饰都不做，是在做靶子吗？”

　　于秋胤笑盈盈道：“不是。”

　　柳季谙扶额，于秋胤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方才那声鸟鸣你听到了吗？听着不像是寻常物，若是遇到了我们可能打不过。”

　　“你说这只吗？”

　　柳季谙转头看他，只见于秋胤像做贼一般偷偷地从袖中拿出什么东西，然后一脸我给你看个宝贝的将手心摊开，有一个小小的红色肉团蜷缩在他的手心里，见眼前的人不是熟悉的于秋胤，沧笙将自己包了起来，自以为自己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它。

　　柳季谙的眼睛一亮，“这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