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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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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起这口铜钟,于秋胤简直要恨死它了。
卯时响晨起,未时响午寐,亥时夜色还未浓,就开始催命鬼似的催人上床睡觉。
明明是花一样年纪的少年郎,活得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叟,是以这日考完小测,于秋胤鬼魅一般摸上了山顶。
次日,柳白兮一人坐在讲堂内,与底下广陵柳氏的师弟面面相觑。
“其他人呢?”
“这个……大师兄,今早磬钟……似乎没响。”
柳白兮一挑眉,出了讲堂便往山上去,结果在一片矮矮的灌木丛中找到了塞满枝叶的磬钟。
而各宗派的弟子还在各自的屋里睡大觉。
这一觉自然睡得极好,躲过了隆冬里最是冷的时辰,睡了一个月来为时最长的一觉,那盅万年不变的银耳红枣汤仿佛都更可口。
然而于秋胤这次就没那么好运了,岚山到处是修炼的弟子,不少人都看见他昨日上了山顶,将人找来一问,于秋胤竟也大方地承认了。
柳白兮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思索片刻,语重心长道:“现在学的是最基本的修炼之术,你若是不好好念书,学不好这些,以后如何继续修炼?”
说着,柳白兮将昨日考完的小测卷纸展开来,撕开了糊在一旁的白纸,“你叫什么名字?”
“于秋胤。”
“于秋胤是吧?嗯……就是这张了,你看你昨日的小测有多少错漏之处。”
于秋胤探过头去看柳白兮缓缓展开的卷纸,纸上无一处有红色的圈圈。
全对……
柳白兮轻轻地咳了一声,“咳……没有错漏之处,这样是对的。不过你不可以为此次小测考的好,就可以做这样的事情,明白吗?”
于秋胤眉眼低顺,“先生明白。”
“是先生明白还是你明白?”
“你明白?”
“嗯?”
“我明白。”
“明白就好,你私自将磬钟取下,耽误了各位师兄弟的早课,此事我不说与长老知晓,也不会告知于师尊,但不可再惹是生非。”
“是。”
“不过罚还是要罚,此次便罚你去洗钟,不可再做手脚。”
“是。”
“先生,你可须派人来看着我?”
柳白兮闻言笑道:“为何?难道是你控住不住自己,怕自己会拆钟吗?”
于秋胤:“没错。”
柳白兮:???
“那边让季谙去看着你吧。”
“多谢先生。”
柳白兮:???
……
下堂后已近黄昏,天边余霞成绮,众弟子都回了房间烧炭取暖,独独于秋胤提着两只大桶上了山。
“唉,享福时是兄弟,责罚时是陌路人。”
“也不想想今早在被窝里多感受的那半个时辰的温暖,是哪位于友人给的!”
于秋胤撇了撇嘴,随即又学着于正则的语气噘嘴说道:“我才不去!你自己干的事,我才不去受冻!灵均你别管大师兄,谁让他把人家家里的磬钟给拆了,就得让他吃点苦头,才不会老是瞎来。”
“哦,是吗!我瞎来!你今早不还说你做了个好梦,是谁给你做这个好梦的机会?!”
“又不是我想做的这个梦,它有没有都无所谓嘛。”
“噢!无所谓是吗!你不知道做好梦有多难得,要是有人能让我得一做好梦的机会,我一定感恩戴德!”
“大师兄你是大青天的做白日梦吗?你说的是好梦还是金银财宝?”
“俗人!”
于秋胤脸上神色变化多端,手提两桶,口中振振有词。
柳季谙站在山顶上看着他,看他从山路转角处起便有如一人分饰两角一般同自己讲话,好像是在生自己的气。
于秋胤抬起头来,堪堪对上柳季谙一双满是疑惑的眼。
于秋胤顿时敛了神色,他挺直了身子正色道:“季谙,你来了。”
“嗯……我,那个,师兄让我来……看着你。”
于秋胤:“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是我让先生请人来看着我的。”
柳季谙:“需要我帮忙吗?”
于秋胤搓了搓桶中的湿布,拧干了拍了拍磬钟,“不用不用,你看着我就行了。”
“嗯……你无须有人看着也做得很好。”
“不,我需要人看着,尤其需要你看着。”
“我?为何?”
于秋胤嘿嘿笑道:“因为我想看看你。”
“看我?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
柳季谙闻言一愣,一层薄红很快染上他白皙的脸,于秋胤总感觉他额间的那朵菖蒲花都变成了粉色。
他突然期期艾艾道:“于……于公子胡说什么……”
于秋胤:“我没胡说,你就是好看,没有人说过你好看吗?”
“说……说过……”
于秋胤闻言眉一挑,“都有些什么人说过你好看?”
柳季谙:“后厨的吴妈妈,柳艾师姐,青山镇的大娘,就是没有……”
“就是没有什么?”
“就是没有……没有男的说过这种话。”
“哈!那我岂不是第一人?”
于秋胤转过头去,一双眼亮晶晶的直盯着柳季谙。
柳季谙被他盯得脸越来越红,倏地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甫一低头便看见两只水桶里的水面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他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样的声音突然拔高,“再不洗水都要结冰了!”
于秋胤闻言低头一看,低低惊呼一声,忙将布丢回桶里,搅了搅面上的薄冰层,再拿出时一双手冻得通红。
磬钟本就不脏,于秋胤只将表面擦上一回便已亮得发光,两人收拾了东西下山去。
此时已近傍晚,冬日里昼短,月上屋檐,两人慢慢从山上下来,于秋胤还不住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掌。
岚山昼夜不同温,上山时不过稍有些冷,夜色一落寒风渐起,自以为少年身强力壮,于秋胤只穿件薄薄的外衣便上了山,看着不似过冬,似是来吹秋风的。
柳季谙见他冻得慌,将自己身上的衣裘解了下来,给于秋胤披上。
厚实的暖裘隔绝了不断袭来的冷气,于秋胤一下子站直了身子,他笑嘻嘻地转过头去,将衣裘的一边掀开,一把将柳季谙拉了进来。
“这件衣服够我们一人一边呢!”
月色下于秋胤感觉柳季谙的脸瞬间又红了,两人紧靠在一起,隔着几层衣料,于秋胤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从左侧不断传过来的温热,自己的身子好像一半冷一半热。
他的脸登时也有些烫。
于秋胤咳了两声,“冷吗?”
“不冷……”
“我也不冷……”
“嗯……”
“嗯……”
“秋胤……”
“嗯?”
“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嗯……”
“你看你还要因此受罚,得不偿失。”
“嗯……”
“你嗯是说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吗?”
于秋胤从宽大的衣裘里钻了出来,站在院落里一脸笑意。
“我到房间了。”
柳季谙抬头一看,他们两人已站在弟子们住的院落前。
于秋胤将另一半塞回柳季谙手中,笑了笑转身进了屋。
屋内点着几盏灯,于正则与于灵均正围着炭火看书,于秋胤一进门,迎进了满室的冷气,随着他跨进门槛的雪花印在灰黑色的地板上,银白色的一小片瞬间消失不见。
于秋胤三两步走到自己的床前,还未更衣便将自己摔到了床上,抱起一旁的被子将脸埋了进去,他感受着自己的脸庞在温暖的棉被慢慢变暖,暖的渐渐有些发烫,不知是埋得太久闷的还是心跳太快所致。
好近!
刚才离得好近!
碰到他的手背了,凉凉的……
于秋胤翻了个身,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身体裹住。
床边正对着窗,两侧的帘帐遮住了他的视线,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此时柳季谙仍站在窗外,他支起身子往窗外看去,没看见什么人影,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心中稍稍泄了气,于秋胤“砰”地又撞回到床板上,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喟叹,听起来又像是舒服的呻|吟。
于正则和于灵均二人自打于秋胤进门便盯着他看,按着以往的路数,于秋胤一进门应是先骂骂咧咧地念个不停,逐个点名训上一通,然后再躲到被窝里去驱寒取暖,如今却跳过了最重要的两个步骤,直接上了床。
于正则朝着于秋胤仰了仰下巴,示意于灵均上去看看。
于灵均站起身来,走到于秋胤的床前温声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于秋胤头也没抬,他闷在被子里发出了沉沉的声音,“我没事。”
“受寒了吗?”
“没有。”
“你在生我们的气吗?”
“没有。”
于正则闻言道:“肯定生气了!”
于秋胤抬起头,一双眼亮得吓人,他看着于正则笑道:“没有,我没生气。”
于正则被这充满爱意的眼神惊得一震。
“赶紧摸摸大师兄的额头,看是不是发烧了。”
于灵均一听,伸手便要去摸于秋胤的额头,却被他一手挡住了。
“我真没事。”
于正则:“没事就行,对了,刚才鲁骞逸来了。”
“他来干嘛?”
“还不是因为你啊,藏了人家的钟,他说你再乱来回去肯定让师尊罚你。”
“哦嚯!师叔还想罚我。”
“这次我就不骂鲁骞逸了,你可别再乱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成天说你不烦我都烦。”
“也不看看是为了谁这么操心!?”
“行行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心情好愉悦呀!
年少的秋胤和季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