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旧曾谙》看山就山

21、第二十一章

　　“他声音很好听，礼数也很好，临走前还向我行了一礼，道谢呢！我这辈子哪被人这么行过礼啊，我当时也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站起身来有模有样的鞠了回去，只是这手吧，可能没摆对。不过那公子也没计较，就在这时候！你知道不，他笑了！他笑了一下，天呐！我家老头子要是能笑出这种样子，我肯定再也不骂他。”

　　说完，大娘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说得跑偏了，她咳了两声，然后笑道：“应该在前面，刚走不久的，你追上去，应该还能遇着。”

　　于秋胤道了声谢，转身准备离开，那大娘突然问道：“欸！这位公子，你可有婚配了呀，我瞧着你也很不错啊！”

　　于秋胤还未应声，就听见店里门帘后传来一声嗔斥：“娘！”

　　三人一直往前走，在一家酒楼外，见着了柳季谙。

　　数月未见，于秋胤感觉眼前这人似乎又长高了些，原本以为自己能得意站在他跟前，没想到就算长高了也没能高过他。

　　几人互相打了招呼，一个小姑娘从于秋胤身后走了出来，跑上前去就想抱住柳季谙。

　　于秋胤一把揪住了娥荟头顶上的发揪，“等一下，大街上呢成何体统？”

　　娥荟拍掉了于秋胤的手，嘴巴一撇，朝柳季谙施了一礼，“柳公子。”

　　柳季谙：“这位是？”

　　于秋胤微微笑道：“娥荟姐姐。”

　　柳季谙觉得自己眉心抽了一下，随后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也对着娥荟施了一礼。

　　于秋胤：“娥荟姐姐，现在你可满意了？”

　　娥荟笑道：“满意满意，我今夜就带你们去。”

　　“为何要等到夜里？”

　　“那些石壁到晚上才会发光的，白日里就是普通的石头。”

　　是夜，沧海之上。

　　于秋胤四人坐在一叶小船上，娥荟正叉着腰说道：“听好了啊，我只能到石壁前，进不了也碰不得，那是专门用来隔绝像我们这样的小虾小鱼的，我从来没进去过，也不晓得里头是什么样的，不过石壁内说不定有很不好的东西，我们族里的姐妹，进去了就没有出来的，你们万事小心。到了石壁，你们就到最下端去，刨开底下的沙土，然后你们会看见有条石梯，那是条隐蔽的路，里头的人都不知道。”

　　说完，娥荟一拢额前被风吹得凌乱的发，转头对于秋胤说道：“你可要控制住自己，别什么东西都想去抓一抓！”

　　于秋胤笑道：“娥荟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

　　娥荟：“跟着我，一直屏气到沂水对岸就行了。”

　　言罢，娥荟“噗通”一声跳进海里，于秋胤三人随即跟上。

　　没有了日光的照耀，夜幕下的沧海有些过分寂静，于秋胤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紧紧跟随娥荟身上发出的那点光，像是跟随着一抹很难触到的生机。

　　四人很快到达沂水对岸。

　　沂水对岸是一条极长的海线，据说一共有三百里那样长，说不准这条线是谁造出来的，对于海里的生灵来说，沂水对岸更像是一处避难所，普通渔夫一般无法到达这里，而更高阶的修士也不会无缘无故为难它们，故而这里居住着众多修成人形的海妖。

　　譬如娥荟，不过娥荟住的地方可要离这里远上许多。

　　娥荟很快就将三人带到有发光石壁的地方，远远的她就站住不动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我若是再近一步，体内的灵力就要被抽尽了，你们自求多福。”

　　三人谢过娥荟，转身往石壁走去。

　　离远了看，石壁确实在发着淡绿色的光，走近了，于秋胤才发现发光的其实是刻在石壁上的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些文字已经无法让人看出它原来的样子了，只是有那么几个字的笔锋，还透着点年代久远的气息。

　　于秋胤凑近看了看，觉得有几个字看起来很眼熟。

　　柳季谙：“这些字，像是一千年前的玠体。”

　　于秋胤：“嗯，也像一千五百年前流行的冗书。”

　　金凌恒着急道：“不要再研究这块石壁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于秋胤：“抱歉，咱们走吧。”

　　三人依娥荟所言，绕到石壁的最下端，三两下刨开土，就见到一块灰色的石板，石板中心嵌着一条铁锁链。

　　柳季谙眉头一皱，未免埋得太浅了些。

　　于秋胤拉起石板，大概隔了三四米，就能看见下头有一条看不到尽头的下旋式石梯，埋藏在阴影下的部分黑黝黝的，隐隐有种将人往下拖拽的错觉。

　　金凌恒纵身跳了下去，那身金色很快被一片漆黑覆盖，柳季谙侧身而立，“你先。”

　　于秋胤不多犹豫，一卷衣袖跳了下去。

　　石梯昏暗无光，但好在地方宽敞，金凌恒掐了一个火光诀，橘黄色的亮光照着他的脸，恍恍惚惚的有些不真切。

　　这一段平安路大概走了一炷香，越往下面去，于秋胤便感觉路越发难走。

　　石梯变窄了不说，头顶上还总是“簌簌”地掉下一些尖锐的碎石，于秋胤自言自语：“这路好长……”

　　这声音很轻，轻到只能飘到后头柳季谙的耳朵里，他稍稍走快了些，靠近于秋胤问道：“累了？”

　　于秋胤侧过一边脸，在柔软的火光里笑了笑，“不会，还早呢。”

　　柳季谙感觉自己的心脏倏地跳快了一拍，他别过脸去，别别扭扭道：“别转过来，看路。”

　　于秋胤看他那样子，心里腾地升起一种想要逗他玩的恶趣味，只是还未付诸行动，三人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断裂声，抬头一看，一块巨石轰然塌了下来，于秋胤往后一跳，一口气还没舒尽，脚下的石梯霍然破裂开来。

　　于秋胤一脚踏空，眼看着就要摔下去，右手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攥住，有什么柔顺细长的东西抚过他的脸，香香的很好闻。

　　“抓住我的手！”

　　于秋胤登时回过神来，他回握住上方那只手，使了个巧劲翻身翻了上去，脚还未落地，柳季谙身下的石梯也裂了开来，两人齐齐坠了下去。

　　一个眨眼的功夫，于秋胤就感觉自己跌到了最底下，他定了定神，抬头一看，金凌恒就站在上面一层的石梯上，他们只是往下摔了一层而已。

　　“…………”

　　柳季谙：“你没事吧？”

　　“没事……”

　　两人拍了拍身上的土灰，于秋胤道：“乌漆麻黑的看不见，原来一层一层隔这么近。”

　　站起身来，于秋胤掐了个火光诀，向下望去。

　　石梯一面靠墙，一面悬空，向手伸出去，能感觉底下似乎吹着冷风，于秋胤的头发“呼呼”地飞着。

　　下面有路。

　　一脚跨出去，于秋胤踩了踩下一层阶梯，确定是实的，才将另一只也迈出去。

　　两脚一踏上，于秋胤瞬间就消失在柳季谙的眼前。

　　他以极快的速度真的掉了下去，只留下一声猝不及防的惊呼。

　　柳季谙想也没想，纵身跟着跳了下去。

　　于秋胤经历了一段为时很长的天旋地转，他听着自己的衣袖破着风“唰唰”作响，好几次拔剑去插刺墙壁，却发现这里完完全全是中空的大直筒，触不到边。

　　于秋胤最后砸在一片柔软上。

　　他睁开眼时，入眼的是一片灼目的艳红，他似乎正躺在什么东西身上，那东西轻轻地上下移动着，像是在呼吸。

　　于秋胤轻手轻脚地滑了下来，绕了一圈去看它。

　　这是一只体型硕大的凤凰，形体甚高，绕在前胸前的脖颈看起来柔且细长，背部稍稍隆起，又因为打着舒服的呼声高低起伏着。

　　这只凤凰的喙如鸡，颌如燕，羽毛上有很好看的花纹，尾毛分叉如鱼，它浑身毛蓬蓬的，让人想上去摸一摸。

　　于秋胤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转过身去，打算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离开。

　　身后是一片怡人的翠绿，看样子就像是海底里也有一处夏季的森林。

　　于秋胤飞身上树，直往树顶上去。

　　极目远眺，于秋胤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广袤无垠的森林中央，他抬起头看了看天，没有找到刚才自己掉下来的大洞。

　　幻境？

　　于秋胤眉头一皱，四下看去，想去找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轻响，树下有什么东西腾地飞了上来，于秋胤侧身闪过，定睛一看，竟是刚才那只伏在地上睡觉的凤凰。

　　这么大一只凤凰绝对是最高阶的灵兽，自己是怎么也打不过的，不被它一爪踩死就要被捕去填肚子了，大好年岁怎么能死在这里，想到这里，于秋胤转身就跑。

　　他飞跃在一棵又一棵树的树顶，稳稳当当地落下，一瞬又腾地蹬出去，惊飞了林间栖息的鸟兽。

　　于秋胤往后一看，这只凤凰简直是穷追不舍，它的翅膀大张着，飞起来像能遮天蔽日的大鹏。

　　自己怎么可能跑得过飞鸟。

　　于秋胤纵身往下跳，稳稳落地之后疾速飞跑了起来。

　　他在前方的小溪边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季谙你怎么也掉下来了，你在干嘛快走！”

　　柳季谙闻言一愣，他站在那里不动，一脸疑惑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有只凤凰在追我！”

　　柳季谙眉毛一挑，“这又是什么新招式？”

　　“什么什么新招式，唉我听不懂，你先跟我走。”说着，于秋胤就去抓柳季谙的手腕，被抓的人明显一惊，一时之间还有些呆愣的模样，“干…干什么！”

　　这边两人还愣着不动，头顶突然投下一大片阴影，于秋胤心下一惊，抬起头来果然看见那只凤凰向他们俯冲了下来，他脚下一动，拉着柳季谙往一旁闪去，滚了一身的黑泥。

　　“朋友，有话好好说，我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凤凰不会说话，只发出来了听起来似乎很愉悦的“锵锵锵”声，于秋胤觉得这声音莫名的熟悉。

　　两方僵持不下，凤凰突然往前迈了一步，于秋胤“刷”地抽出暝冬来，冰冷的剑锋正对凤凰。

　　柳季谙：“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