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旧曾谙》看山就山

19、第十九章

　　卓飞尴尬地眨了眨眼，柳季谙看起来神色自若，他这般的淡然反而显得自己想法龌蹉。

　　他咳嗽了两声，问道：“那于秋胤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柳季谙：“兴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这小子，和于清鹤说得一模一样。

　　雪花把天空飘得很轻，太阳慢慢地升了起来，天际现出一丝鱼肚白，众人在会议厅内静静地坐着。

　　于清白突然站起身来，望着于清鹤淡道：“说不定于秋胤已经回来了。”

　　说着，于清白转身就打算往后院走去，在大厅内不好用神识搜人，到后院去正好。

　　于清鹤还未来得及拦住于清白的去路，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众人倏地回头，奉煌山上，以高耸入云且坚若铜墙铁壁出名，被奉天王氏奉为镇派之塔的云塔，生生裂开了。

　　王易怀瞳孔紧缩，心中大骇！

　　云塔乃是宗师大赛决赛的会场，平时塔外的封印都是开着的，唯独今明俩日大开塔门，让参加决赛的前十名弟子与其他想一睹塔内风光的弟子前去观看，现在场内定是弟子成片，云塔一倒，还不知会死伤多少人。

　　王易怀冲出会议厅，凝望着远处腾腾而起的一大块灰色，心里一片冰凉，他仿佛已经看见了奉煌山上哀嚎遍野的情景。

　　空中一丝亮光闪过，一个身着丰天王氏服饰的弟子御剑而来，落地时没控制好，差点摔了个跟头。

　　“不！不好了师尊！云塔......云塔塌了！”

　　王易怀将人扶起，皱眉道：“我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人急道：“我......我也不知道，塔裂开的那一瞬，师叔就叫我来烙阳山找您。”

　　顿了顿，那人突然抬头看向王易怀身后的各位宗主，“各派的弟子几乎都在那里！”

　　所有人登时一惊。

　　就在这时，一抹浅蓝色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远远看见聚在厅外的一群人，脚下加快了速度，几个呼吸间便到了众人跟前。

　　“师尊，各位宗主，云塔可是出了什么事？”

　　于清白一瞥姗姗来迟的于秋胤，收紧了拳头。

　　于清鹤道：“是，待会再说，先过去看看。”

　　一众人飞至云塔时，塔周的树林已被砸扁在地，杏花混着泥土的气味，在一片呛人的石灰里显得格外突出。

　　众人向云塔望去，大约在七八丈高处，有一剑痕清晰可见。

　　身后，是一大片乌压压的人群，各派的弟子都被拦在了奉煌山的后头，挨挨挤挤的向前瞻望。

　　再往右边去，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救助所，不少弟子在里头包扎伤口。

　　于清鹤上前问道：“王宗主，可有什么眉目？”

　　王易怀皱着眉头，苦笑了一下，“没有，好在没有弟子丢了性命，伤也都是小伤。”

　　沉思了一瞬，王易怀说道：“此人能将云塔生生削断......纵观这世上，能做到此事的，除了方才在场的我们，我想不出其他人了。”

　　于清鹤：“嗯......此事再议，先安抚好弟子们。”

　　王易怀：“嗯，秋胤也回来了，也让他好好休息吧，其他事情，再议。”

　　一旁的于秋胤闻言一愣，抬头一看，于清鹤正侧着头看他。

　　于清鹤笑道：“多谢王宗主挂心了。”

　　王易怀走后，于清鹤转过身来，正想说什么，见于秋胤一颗头低得老低，没精打采的像打了霜的茄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我还未曾开口，你怎么就这种样子？”

　　于秋胤抬起头，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道：“弟子知错了。”

　　于清鹤：“错在哪里？”

　　“错在不该现在才回来。”

　　“嗯？”

　　“......错在不该隐瞒师尊。”

　　于清鹤嘴角一弯，无奈道，“若不是昨夜季谙赶来找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身体已经是这种情况了。”

　　于秋胤：“......”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应该是第二场比赛，在恒林的时候。”

　　“嗯......有一段时间了......发病时间可有规律？”

　　“没有，长则九、十天，短则四五天。”

　　于清鹤闻言一顿，他心疼地摸了摸于秋胤的脑袋，叹道：“真是......”

　　半晌，于清鹤才道：“你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眼下奉天王氏自己都顾不得自己，还要去安抚山下各镇的百姓，你且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帮忙。”

　　于秋胤应了声“是”，转身正想走，身后于清鹤的声音又响起，“秋胤，若是见着季谙，要好好道谢才是。”

　　于秋胤一愣，眨了眨眼睛，“是，师尊。”

　　时光荏苒，转眼便到六月，如今正是盛夏，距离宗师大赛已然过去不少时日。自从奉天王氏的云塔拦腰倒塌，宗师大赛的第三场比赛便被搁置了下来，到现在都没有要恢复比赛的趋势，各派的弟子都回了自己的山峰，一切都回到了大赛前的样子。

　　鲁骞逸早在春头就醒来了，只不过却是判若两人，他常常静静地坐在廊下看日出日落，不吭一声，要是有人叫他，他就会慢慢地转过头去，轻笑着问道：“怎么了？”

　　邪门，太邪门了，简直邪门炸了。

　　不过有一件事总归是好的，鲁骞逸变得平易近人多了，原本在烙阳山上，鲁骞逸便是修为最高的弟子，原本想去和他学习学习，却因着他那副怪嘴脸而停下脚步的弟子，这下子反倒无所顾忌，是以鲁骞逸的朋友渐渐多了起来，这其中还包括于秋胤。

　　于秋胤最后还是好好地留在了烙阳山，没被强行带去审讯，各宗派自顾不暇，有些本也不愿趟这趟浑水，自己不过是小门小派，何必自讨苦吃去管人家的家事。不过这期间，西河卓氏的大宗主卓飞来闹过一次，琳琅于氏的弟子心里都觉得这人有病，鲁骞逸自己都说不出什么来，这位卓宗主却总是咬着人不放，搞得自家灰头土脸。

　　这种事一直持续到初夏，卓飞就再也没来过了，倒不是松了嘴，而是自顾不暇。

　　西河卓氏的宗派立于西河英州，英州有一座山，名为漳山，山下有一条大河，名为漳河。

　　西河英州是有名的水乡，漳河头处漳山山脚，尾至沧海，英州百姓世世代代旁水而生，伴山而长，他们在漳河两边垒砌墙瓦，安家立根，出门走的都是水路。老一辈的都笑说，他们身体流的，一半是祖宗的血脉，还有一半，是漳河里的水。

　　只不过今年夏天，这条漳河却惹出了不少麻烦。

　　夏初时，有一日夜里一道惊雷乍起，轰地一声劈裂了山上的一块大石头，这件事大伙儿都没放在心上。谁知过了三日，漳山山腰一处天然形成的蓄水池突然破开来，携裹着山上的乱石黄土倾泻而下，劈头盖脸砸在了英州的身上。

　　这也就算了，大概小半月后，堆积在英州内的土堆还没清理干净，人们还没松一口气，英州又突然下起了暴雨。

　　暴雨不歇，来势近绝盘山倒海，银河倒泻。洪水冲垮了出海口两岸的石堤，一块一块的石头，生生将英州的生路堵死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六月，漳河里的水都涌上了岸，倒灌进了英州百姓代代相传的老宅里。

　　西河英州在惊恐与绝望的阴霾笼罩下，熬过了悲伤的五月。

　　西河卓氏的弟子还没安安静静平平稳稳地上过几天课，又要下山去救助英州的百姓，把他们接上山来，好生安抚安顿。

　　这段时间里，京兆金氏和广陵柳氏也出了一件事。

　　柳艾不见了。

　　不仅仅是柳艾不见了，当时在同一家杂货店的人都凭空消失，一直到岚山下的人求上了山，广陵柳氏才知道丟的不仅是柳艾。

　　金凌恒当时正在为师弟们授课，听闻此事心头大震，玄虹本稳稳当当地飞着，金凌恒一个转头，那剑倏地加速，直直往一个小师弟的门面射去。

　　日子转眼过了半月，消失的人一个都没能找着，金凌恒思忖再三，御剑上了烙阳山。

　　此时琳琅于氏的弟子正在厅前的大会场上练剑，几十把剑悬在弟子们的头顶上，赤日炎炎，烈日在剑身映射出刺眼的光，在一收一放，一来一返之间飞出了晃眼的剑气。

　　不远处传来“咚咚”钟声，弟子们收了手中正掐着的诀，剑又回到手中，众人齐齐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收剑入鞘。

　　一弟子喊道：“你们猜中午吃什么！”

　　于灵均：“丝瓜鲫鱼汤！我刚才闻到煎鱼的味道了！”

　　“啊……我不会挑刺啊……”

　　于秋胤道：“我今早路过后厨…”

　　众人歪过头去瞥他，于秋胤挑眉骂道，“干嘛啊！我今早溜进后厨，看到好几篮子豆腐，还有几扇排骨，铁定是豆腐排骨汤！”

　　弟子们更加心满意足地笑开了，随后各自回了房去换下一身汗衫。

　　于秋胤刚要走进房间，余光就看见一抹金色孤零零地站在一片翠绿之中，转头一看，居然是金凌恒，不觉吃了一惊。

　　金凌恒三两步走上前来，还未等于秋胤开口，他就先重重地朝于秋胤弯腰抱了一拳。

　　“于公子！请你，帮帮我！”

　　于秋胤一惊，一下子跳开来，微微皱眉道：“金公子我受不起这礼，有话好好说。”

　　金凌恒抬起头来，“艾儿……柳艾的事，你可听说？”

　　于秋胤：“听说了些。”

　　“快一个月了，我还是找不到她，如果……如果我再找不到她……”

　　于秋胤抿了抿嘴，道：“你想我用穿魂术帮你？”

　　金凌恒身体一僵，“是！”

　　在这节骨眼……

　　于秋胤拍了拍金凌恒的肩头，笑道：“行！我帮你，大不了……大不了被骂一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