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案鬼才》顾暗暗

7、第007章、不食人间烟，仙

　　【倘若你现在去世了，从这个圈子里消失了，他们会不会因为失去你而觉得内心有所缺陷，这种感觉又能保持多久？多久？——唉，人生多么须臾无常！——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

　　‘笃笃’温烛敲响白契房门，片刻后白契才打开门。

　　白契冷淡模样，但额头脖子有细微汗珠。

　　“你怎么了？”

　　白契皱眉，没说话。

　　“不舒服？”

　　“应该是吧。”

　　“应该？”

　　“我没试过这种感觉，所以不清楚，能忍受。”

　　“都不舒服忍有什么用。”温烛叹气“可是晕船？”

　　“晕船？”白契想了想，自己的确是上船之后不舒服，原来这是晕船“是。”

　　“可吐了？”温烛闻到房间内只有淡淡的熏香味，并没有其他味道。

　　“吐不出。”白契低头摸着胸口，想吐却只吐出苦水。

　　温烛想起白契在当铺前被讹，该不会是没钱吃饭才去当铺的吧，“你是不是没吃饭。”

　　“嗯，两天没吃。”

　　“你，就算没钱，林子里多着野味山珍呢，而且你刚刚怎么不说。”

　　“没事。”

　　“你……这个大少爷。先坐下，我去去就回。”温烛听说有人打小宠的很，连鸡蛋壳都不会剥，大概白契就是这样宠大的，南方物产丰富，还能饿两天。

　　白契不知道他出去做什么，但还是坐下等他，即便胃痛肚饿，又晕船不适，依旧保持着往日的风姿。

　　片刻，温烛回来，手里多了一壶热水，一瓶药膏。“先喝点热水，这药膏清凉，你闻闻。”

　　一杯热水下肚，清凉的药膏让白契的恶心感消退，相反，饥饿感更增，可依旧平稳的很，还说“这种药膏我也有，原来这么用。”

　　温烛忍不住笑，这哪是什么神仙，明明就是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很快，一个丫鬟捧着滚烫的热粥进来，看到白契太过惊讶，差点倒翻热粥，温烛手快一把稳住，可手还是溢出来的粥水烫红，而后用衣袖挡住，没人发现。

　　丫鬟又送来冰水，这冰水是用来降热粥温度的，将两姐弟带大的温烛，对这些事得心应手。

　　热粥滚烫尚不能入嘴，香味随着水汽缓缓充斥整个房间，温烛都闻着馋了，白契面色如常，淡淡轻薄的雾气裹着他，这模样，还真像仙。

　　‘仙人’缓缓开口“谢谢你。”

　　“不客气。”温烛不由佩服白契，这人不懂世故烹炊，但是吃苦长大的，这份坚韧毅力，从不是天生。

　　白契捧起小碗，慢慢吃起来，这吃相，原本不饿的温烛不知不觉吃的比白契还多，恩，秀色可餐啊。

　　一顿粥功夫，两人之间少了生疏。

　　温烛拿出张银票“先借你旁身。”

　　白契看着银票和温烛，“好。”收入怀中。

　　这行为极大刷新温烛对他的喜欢，本想离开的他决定先聊两句，例如聊聊为何看上去贵公子的他，身无分文。

　　而后房间内响起温烛阵阵笑声。原来白契出门身带巨款，但不知物价，被人诓骗，一顿饭还曾花费一百两银子。温烛又好笑又心痛那钱。

　　白契喝着温水，也不恼这人嘲笑自己无知，倒觉得这人有趣，嘲笑自己后，又呵斥自己乱花钱，科普着简单的物价知识。

　　‘扣扣扣’旁边响起敲门声，老者的声音响起“小温小温在吗？”

　　“找我？”温烛打开房门，探头，看到一老一少正站在自己房门前。

　　老者头发花白，可身体很好，眼睛炯炯有神，笑眯眯，似乎在想着开心的事。一对比，年少者比较沉闷稳重。

　　看到温烛，老者走路故意叉把趔趄，伸长脖子看温烛身后，只见他一人后，瘪嘴唇扭了几扭。

　　温烛认出老者，周府当家周岛主，那身边气质样貌都属上等的青年，应是他倚重的孙子周子轩。

　　“哎，你住哪啊？”

　　“我就住那间房，现在在白少这聊天。”

　　“哦！”周岛主不管不顾挤开门口的温烛，进入屋内，然后呆住，接着一咋一呼，围着白契大喊大叫“这，这，这，我还以为阿福骗我，原来真的这么好看，惊为天人，天地失色啊！”

　　跟跳大神似得，双手揽天抱地，声音吞海嗜浪，最后也说不出什么，嗷嗷乱叫。

　　周子轩头疼扶额，赶忙上前拉住他，要再不拉，都要往白契身上扑了，“爷爷，冷静点。”

　　温烛好笑，昔日神经病的周岛主，到了晚年变成一个老神经病，别人说他是老顽童，这是多大的赞誉啊。

　　就这老神经病，白契当没看见，喝茶。这份淡定。温烛转移话题说“哟，是为了海盗来犒赏我的？”

　　说起海盗，两人露出羞愧神色。

　　“哎，这些年一直有零碎的海盗，说是海盗，但更像抢劫犯。”

　　“海盗不就是抢劫犯。”

　　周岛主摆手“每行有每行的规矩，你这个陆地龟不懂的了。”

　　“我看蓝王不是来了吗。”

　　“你赤州有小偷还劳烦你抓不成。”

　　“哦，你还比喻啊。”

　　“哼，老头我不跟你计较。”

　　“你还敢跟我计较，今日若不是我在，你这寿辰哦……”

　　周岛主摸着花白胡子嬉皮笑脸“但天佑我啊，竟降下这么神仙似的人来给我祝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子轩和温烛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很默契的无视周岛主。周子轩拿出两张银票，温烛一看，吓了一跳，十万两！

　　十万两，普通人干一辈子都赚不了的，不，看都没机会看。

　　“先生，这次安然无事，还将海盗擒住，都是多亏你啊，所以你不要……”周子轩怕温烛推辞。

　　温烛严肃脸，伸出双手说“哎，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看穿对方伪装、稳定人心、想好计策，真没做什么。”接过手里的银票，叠好，摊平折角，收入怀中，微笑看着周子轩。

　　周子轩诧异，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跟爷爷说的一样，好生特别的人。

　　白契看着，原来他爱财。

　　周岛主斜眼瞅着“你这性格，还是小时候可爱多了。”接着大变脸，笑嘻嘻来到白契面前“哎呀，白少，让你受惊拉，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事发突然，周岛主还想了很久不知怎么赔偿遇到海盗的人损失，温烛简单，给钱就行，要是给其它，还不乐意呢。其余人都是富贵的，送些象征如意吉祥的礼物压惊。

　　送礼是其次，主要是周岛主亲自送礼，又得机会攀谈，是福是祸呢。

　　周子轩正要给，结果周岛主一把抢来，非要自己送。自顾自的打开，是一个玉镶金的吊坠，温烛定睛再看，不对，玉镶金，金中又镶玉，不说金玉价值几何，就这技术，可不得了，反正温烛闻所未闻。

　　周岛主昂首挺胸“这份是我单独挑的，胭脂国的，绝无仅有，要不是他这么好看，我还不给呢。”

　　白契点头道谢。

　　温烛见周岛主还不愿走，立即赶人。

　　周岛主气的哼哼叫。

　　周子轩也拉着他“爷爷，还有很多人要去赔礼呢。”

　　周岛主三步两回头，不情愿离开。

　　“爷爷，那位白少是什么人？”

　　“不知道啊，小温朋友多，不过他一张请帖带着三人来蹭吃蹭喝，太过分了。”

　　周子轩日行扶额摇头。

　　“不过好看的人，我都可以原谅的。子轩啊，你第一眼看到他有何感想啊。”

　　“武功高，想跟他切磋。”

　　“子轩啊，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周岛主敲着拐杖，横眉冷对。“第一眼当然要觉得他好看啊，不，是非常好看。你竟不觉得他好看！你是不是男人啊。”

　　“你可是花的男人啊，这点眼光都没有，怎么成为百花岛岛主啊，哎呀，孙儿啊，我怎么第一次为你的未来担忧呢。”

　　花的男人……周子轩想，这大概是七岁大寿，而不是七十大寿。

　　两人走远了，还依稀听到吵闹声，温烛摇头“他这么吵，你还能这么淡定。”

　　“嗯，还行。”

　　“还行？”温烛惊讶看着白契。

　　想起那些牛鬼蛇神，白契沉重点头“家里更吵。”

　　“所以你才宁愿肚子饿也一个人走江湖。”温烛与有同焉拍他肩膀。“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祝寿。”

　　温烛身怀巨款，哼着小曲回到房内。

　　白契还能听到他算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最后欢呼‘发财了！’。他想，这时温烛一定双眼发亮。手放在肚子上，除了饱腹感，还怪怪的，这是未有过的感觉。

　　屋外，一人，一袭红衣拖地，一过，千花万叶星星坠落，竟在高手保卫的周府来去自如。

　　此人悄无声息来到白契身旁，指甲如花红，鲜红透骨，一寸寸轻抚白契的衣肩，丹朱口唇凑到白契耳畔细细低语。

　　白契不理，这些人，越搭理越得劲。

　　很快，那人停下，坐在白契跟前，这，竟是个男人。

　　一个黑衣人也随之出现，将棉被、茶碗统统撤下，换上不起眼的好东西。

　　男人问“少爷，难得啊。竟然为了还恩贴身保护，为什么啊？”

　　“不想欠人情。”

　　“可你现在可以报答啦，他不挺爱钱的吗，钱不行，就送酒楼，温烛可是出名老饕。”显然，男人来之前调查过温烛。

　　男子见白契不说话，又上前动手动脚“少爷，不会是冲动了吧。”

　　冲动？白契头一回听到这陌生的字眼，众人嘲讽、看好戏甚至落井下石，只有温烛站出来，不是因为他，而是可怜孩子。在船上也是，海盗针对其他人，他大概也不会坐视不管。

　　可这都是帮了自己。

　　“算了，闷棍子。”男人把玩那个金玉吊坠，不知什么时候到他手里，“这吊坠真有意思。”

　　“嗯？”

　　“红毛弄的，本想给你，但被周老头要去，他现在还记恨着呢，兜兜转转还是属于你了。”

　　“因为龙神船？”

　　“是啊。世人只知五艘龙神船，却不知还有第六艘。”男人揶揄笑“可惜少爷会晕船。”

　　白契那股不适感还没消失，船是没兴趣的。

　　“哎，少爷你怎么来百花岛啊，难道你对百花节也有兴趣？想女人？方才那个胸大腰细的女人怎样，还是你喜欢小女孩，这不好，还没成年呢。”男人不遗余力的调侃白契，他当然知道不是，白契出山是来见识，是找对手的。

　　白契横了他一眼，他去哪都无所谓，但有一个经常缠着他的疯子，说百花节百花岛什么的，还有很多武林人汇聚，的确是有，但没碰见势均力敌的。

　　黑衣人终于收拾好客房，说“少爷，你保护温先生不要紧，但奉劝他，不要跟周府太多牵扯的好。”

　　“为什么？”白契知道温烛跟周府渊源不浅。

　　“周二爷周三爷一派，内里腐败，贪污很严重，官司屡屡发生。已典当东西充门面，很快，稳如泰山的船王地位就要让位了。反观周二爷昔日不看好的周子轩和周五娘，花坊和香芳阁经营有道，开始涉足其他营生门道。”

　　男人撑着下巴，疑惑“可船厂不是造龙神船吗。”

　　“水大人，你不知。就是因为这龙神船，别人有，为什么我没有。药王段家、富商苏家要不是皇帝掺一脚，他们哪死心。而且皇帝野心不小，南海有蓝王，可北海呢，还是内河大湖呢？皇帝还想成立一支庞大的海上商队。”

　　“哎，福祸难说啊。表面祝寿风光无限，但私底下，那些大世家步步紧逼，周岛主办这个寿礼本是为了给周子轩开路，没想到啊没想到。”

　　男人庆幸“哦。幸好我们先下手为强了，不过这新帝还挺能干的啊，比他爷爷父亲强多了。”

　　黑衣人见白契兴致淡淡，“少爷，都收拾好了，有什么吩咐你唤我，水大人，该离开了。”

　　“我不要，刚见面呢。”

　　“水大人，少爷不舒服呢。”

　　白契挥手“对，慢走不送。”

　　男人立即生气，去祸害周府的花花草草，又诞生一个红衣女鬼的传言。

　　到了傍晚，丫鬟拿来一壶酒，温烛代为接收，本想明日给白契，结果一不小心喝了大半壶，只好提醒自己，明日偷回一瓶给白契。

　　这时，金茗气鼓鼓回来，拿着温烛的茶杯猛灌。

　　“哎，那是我的杯子。”温烛放下书说。

　　“温叔，我不好看吗？”

　　温烛莫名其妙，“好看啊。”

　　“可有人说我丑！”

　　“男的女的。”

　　“男的。”

　　温烛不以为然“他骗你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要真的丑，第一次见你，都不会和你说话。”

　　“那女说男丑会怎样？”

　　“意思是真丑，说你帅听听就可以了，因为遇到帅的，不敢和他说话的。”

　　“好有道理啊。”

　　温烛好奇“谁说你丑。”打小金茗还有金公主，万金公主的别名，长的好看啊。

　　金茗哼哼两声“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温叔我回去练功了。”

　　“哎，金皇呢？”

　　金茗嘟嘴抱臂，“他交了好朋友，在一起玩呢。”

　　“哦，谁啊？”

　　“你自个问他。”说完，关门走人，力度过大，门还反弹回来，温烛还得再起身将门关上。

　　“这妞脾气越发大了。”温烛叹气。“崽大不中留啊，男女都不留啊。”而后看了一宿的书，直达子时，金皇才回来，又叹气，这才入眠。

　　早晨，周府经过一夜的装扮，红灯结彩，喜气洋洋。

　　金茗忘了昨日不快，大早上活力四射“哇，好厉害啊，一晚上，他们就布置成这样了。红通通的，好像婚礼一样。哎，白神大人呢，还没出来。我们四个的早餐都送来了，一起吃吧。”

　　金皇说“他在练剑，换衣服就过来。”

　　两姐弟换了一身新衣服，更添俊美。

　　金茗不再是个小女孩，身材凹凸有致，腰细柔，却不会有柔弱的感觉。她性格跟旻敏很像，都有女侠风范，眉宇间流露出女子中少见的大胆勇敢神情，但比起旻敏，她那雪花膏洁白的美妙皮肤，又多了粉嫩精致，公主风采也不过如此。

　　弟弟也是丰神俊朗，身躯壮实，三年前还是个小矮子，现在再也不能取笑他了。比起调皮的姐姐他少言稳重，穿戴简洁，就一身墨绿。要是长相普通的，跟在金茗身旁活生生一个小厮下人模样。但好看的人就是好看，一身简衣，硬是穿出大世家公子风范。

　　困意的温烛看的清醒“去外边的凉亭吧，四个人挤。”

　　“啊，能跟白神大人一起吃早饭，真好。”金茗发出喟叹。

　　“能不能别叫白神大人。”

　　“可这个名字很配他啊。”两姐弟想法一致。

　　想起白契那张脸，温烛突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无论那个字都非常贴切，更是专属名词一般。

　　“还是别，叫白大哥吧，羞不羞耻啊，大庭广众的。”

　　“好吧。”

　　白契来后，四人吃起早饭。金茗看着白契发呆，一直咬着馒头，温烛给她夹菜，她还说不用，“白大哥的脸，我能下饭。”

　　金皇想起秀色可餐这词，但不好说出来，默默吃，但也忍不住看白契。

　　温烛憋气“赶紧吃完给岛主倒茶去，他是老头的好友。”

　　金皇点头。

　　“好咧。”金茗应着，问白契“白大哥，你有没喜欢的花啊。”

　　白契摇头。

　　“那吃的呢？”

　　白契依然摇头。

　　“难道没有喜欢的东西？”

　　温烛打断金茗的追问说“神仙都是不食人间烟火，我们这些凡人不要问了。”

　　金茗煞有其事摸着下巴，认真点头。

　　两姐弟离开去找周岛主。

　　白契问“我不用？”

　　“我们礼到就行。”

　　“我没有寿礼。”

　　温烛惊讶，“你不是来祝寿的？”

　　“我不认识周岛主。”

　　温烛满头雾水。

　　【小剧场版：

　　白契盯着温烛：白神大人这个名字哪符合我。

　　温烛：你皮肤白皙又穿着白衣，好看的跟神仙一样的人。

　　白契继续盯着温烛，上前欺近：白、神、人有了，那我哪里大。

　　温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