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颜之青云书院》尹意一

16、面具

　　楚颜喜出望外，跑上前去搀扶段叶：“叶子，你太帅了！你身手竟然这么好，得闲了教我几招，如何？”

　　段叶睁圆了眼睛一脸讶异，随即惊惶起来，干笑两声：“小……小姐，你又说笑了，你怎会不知我懂功夫，若没这几下子，哪能在你手底下扛这么久，骨架子早散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莫非……莫非……。”楚颜见她面有异色，便知她又开始疑心自己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

　　楚颜与她相处时间虽然很短，却已知她的为人值得信赖，今日还救了自己，想着不如一次将话与她说透了，免得天天打哑谜，她胡思乱想。

　　楚颜道：“段叶，不瞒你说，我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想起上回刚开了个头，她就啼哭不止，便事先警告道：“我和你说一要紧事，但你不许哭，你哭我就不说了。”

　　段叶听她语气郑重，忙点头道：“小姐吩咐就是，我不哭的，瞧小姐这话说的，显得我多爱流马尿似的。”

　　楚颜笑道：“是了，你最坚强了。那日大病后，我昏昏沉沉地被挪到残风院，醒来之后，许多事情我就记不得了，只有这些年济世院里发生的，我还能记得几件，比如你和李祥安。”

　　段叶心想：“那绣花枕头李家小子的事，小姐自然不会忘，至于我，只怕早忘得干干净净，连我会功夫都不晓得，还指望记住什么呢。”

　　楚颜又道：“家中之事，也忘了七七八八，甚至爹爹妈妈什么样子，都不大记得，如此一来，性子也和以往有些不同，想来你也察觉到了。至于为何如此，是不是和生病有关，我也不清楚，今日都和你说了，你就晓得了。”自己穿越一事还是不能向她袒露，她满脑子传说故事，指不定把自己想成什么妖魔鬼怪。

　　段叶听到连老爷太太小姐都不记得，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想起先前的约定，这才忍住没有放声悲号。

　　楚颜嗔道：“你瞧你，说好不哭的。”

　　段叶强笑道：“小姐，谁哭了，我这是被风迷了眼。”

　　“哦，原来是风。”楚颜拖长了语调，见她死鸭子嘴硬，调侃道：“那倒奇怪了，怎么两侧的树叶一动不动，想来这是股妖风能识人，见你眼睛生的美，别的地方不去，赶着去吻它。”楚颜见她窘地绞手指才打住，笑道：“好了，没什么可难过的，凡事往后看，你与我多说些过去的事，指不定我哪天就都想起来了。”

　　段叶头似小鸡啄米，“小姐，你不用发愁，老爷太太他们是神仙修士，总有法子的。”转念一想，还不知他们在不在人世，小姐往后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又忍不住想哭。

　　楚颜见她泫然欲泣，忙扯开话题：“你和我说说，你哪里学得一身功夫。”

　　段叶背过身假装揉眼睛，“偏进了个飞虫。”抹干净眼泪鼻涕才道：“好些入修士家族为仆的，若不能修行，就要学些功夫，都是花拳绣腿，做不得数，和学法术的不能比。像我这样的，修士们伸出一个小指头就能碾死一排了，但对付这几个毛贼那还是不在话下。”又想起，小姐已经不会法术，自己这么说岂不是戳她的心，抬眼看她，幸好不见她难过，不说这个了，“对了，那个被我揭了面罩的，是在外头帮表小姐跑腿的，古古怪怪的，他们为什么要害小姐？”

　　楚颜一惊，“他们是秀秀手下的人？”想想又理所当然，秀秀上回中了毒，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自然要找自己出气，这才拜托冷公子去调解，莫非他还没去说，道：“自然是秀秀派他们来找我麻烦的，她最近怎么样了？你晓得么？”

　　“表小姐不知脸上长了什么，一直用布包着，她这两天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炸，大伙见了她就躲得远远的，只是她打骂我们就罢了，凭什么连小姐也不放过，小姐你都这么可怜了。”她忿忿道。

　　楚颜又是一惊，“这么些天了，她脸上的伤还没好，琉璃球的毒这般厉害？糟了，可千万别留疤，不然这梁子就结大了。”之前不管她多厉害的外伤又或是中毒，一枚灵丹就治好，她就以为在这儿无论什么病，有了仙丹都能药到病除，没想到并不是如此，那之后做实验可要提起十二分精神，万万不能沾上毒物。

　　段叶问：“表小姐原来是中毒了？小姐你又怎么知道的？”

　　楚颜将经过简单地告诉了她，段叶听完两眼放光，拍手叫好：“小姐，霸气！所谓欺我辱我者十倍奉还，负我害我者百倍讨之，就该这样。我还担心小姐现在说话温温柔柔，做事只怕也是个软蛋，叫人瞧不起。哈哈，没想到还和以前那般厉害，只有欺负别人，叫别人吃亏的份。”

　　楚颜听这话怪怪的，被欺负自然不好，这欺负别人也不是什么骄傲的事，况且自己不过是苦苦挣扎，何谈什么霸气反击。

　　楚颜回想整件事，发现许多蹊跷之处，秀秀若要出气，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对了，定是冷公子警告过，她才不敢亲自出马。那两个贼人说什么在外头听人闲谈才知道此处有丹人，为求财才上门绑架，自然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好跟秀秀撇清关系，这样就算事情败露，也怪不到她头上，楚颜冷哼一声，心道，她也算心思细腻了。

　　楚颜细细回忆，又觉大牛二人的反应是真不知道戒尺会出现，若早料到总该有所防备，不会白白挨打，那二牛叫痛之后抱怨了句，那人怎的不告诉这儿有戒尺，大牛立刻呵斥他闭嘴。“那人”自然是秀秀，秀秀对此处不了解，不知道戒尺不让自己出小树林，也说得过去。

　　或许他们本来就是要将她带走，再戴上面具，后来见带不出去了，就想着起码哄着自己戴上面具，也算交了差，这就说通了。

　　转念一想，还是不对，从大牛两人包好头罩才来此处，到最后编出话来哄她戴面具，楚颜只觉设计这一切的人心思缜密，甚至是故意卖弄。大牛二牛脑子不灵光，背这么长的台词，还要花时间排演，秀秀性子急躁，哪里会有这个耐心。

　　以她和秀秀打的两回交道，说她直接下毒甚至把她绑去杀了都有可能，但不像是会设计这么复杂的毒计的人，她不够聪明。

　　难道是李祥安，他对自己顶多不偏帮，不会刻意陷害，就算是被秀秀逼迫，也就随意想个敷衍的法子，绝不会这么复杂，那会是谁？

　　“小姐，小姐！”

　　楚颜听到段叶的呼唤，才回过神来，段叶提起了二牛留下的布袋，道：“走吧，我送你回去吧。” 楚颜见她一跛一跛的，问道：“怎么了，方才被刀子伤到了么？”

　　“没有，凭他们想伤我？来之前不小心脚扭了，不碍事。”段叶不在意道。

　　楚颜又问：“之前你不让我戴那面具，那面具有什么古怪？”

　　“说起这个，真是后怕。小姐你也真是的，怎么能随便戴来历不明的饰品呢？这就好比，晚上听到背后有人叫你名字，千万不能回头一样，修士家族里的三岁小孩都该知道的。”段叶责备道，她脸色阴郁起来，叹口气：“若是面具上有诅咒，你就生不如死了。许多凡人就是不知道这个理，我要早点知道就好了，太惨了。”她似想起了什么，打了个激灵，“我一直想不通，怎么有人做这样歹毒的事，杀人不够头点地，这人心也太坏了。”她忽然捂嘴叫道：“哎呀，小姐，你莫不是连这个都忘了吧？”

　　楚颜尴尬点点头，这就难怪那两人要自己闭上眼睛，骗说是眼罩，就怕见了是面具不肯戴，他们为何非要想方设法让我自己戴上，正要出口相询，突然想起一事，忙道：“段叶你脚不便慢慢走，不着急，我赶回去看看，之前带了一群洗涤兽出来，也没栓着，闹了半天给忘了。”

　　“哎呀，它们最爱四处游走，怕早就不见了，你快快去吧。”

　　楚颜急急忙忙跑回小河，看到洗涤兽们一个个惬意地泡在水里，肚皮朝上仰躺着，树叶盖在上面，午后的阳光洒下。自己这边惊心动魄，它们倒是一派阳光温淡，岁月静好。

　　楚颜见它们还在，心下一松脑中忽然冒出大牛说的一句话，“不能用刀强逼，不然戴上也无用的。”她灵光一闪，莫非这面具必须本人亲手戴上，诅咒才灵验，段叶已经跟了上来，楚颜要向她证实，问道：“我问你件事。”

　　“什么？”段叶接口，手中整理布袋，“咦？这布袋里有东西。”她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楚颜一看，恰恰就是那半截面具，不知什么时候掉入袋中，细细看那面具上戴凤冠，下挂珠帘，金丝镂空，像是古代新娘的装扮，很是精致华美，她不敢去触碰，拿了根树枝挑起，翻了个面，只见背面刻着三个字“蜃影坊。”

　　楚颜问：“蜃影坊你听过吗？”半天没听到回答，她回头去看，只见段叶脸色铁青，冷汗涔涔而下，惊恐异常，像是看到极可怕的厉鬼。

　　楚颜忙去扶她：“怎么了？”

　　段叶张了几次口，就是说不出话来，最终似乎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声音：“是她，她回来了。”说完双目紧闭，软身倒了下去，这一变故突如起来，楚颜又惊又怕，一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