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球求学的日子》湖砚

20、太污秽了

　　“你先等一等。”七公主伸出右手，做了个“停”的手势；那只手里还握着娃娃的梳子。

　　“怎么了，殿下？”维斯肯特十分配合地停住话头。

　　“我来猜一猜后面的剧情发展，”七公主说，“是不是你逐渐察觉到自己不高兴的真正原因，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女同学怀有一些不太寻常的想法，这让你迷惑、恐慌，不知如何自处。你试图逃避她，却又不想离开她；你试图隐藏，但又总是在不经意间暴露自己。最后你终于明白这样的感情叫做什么，鼓起勇气对她袒露心迹——”

　　“完全不是，”维斯肯特说，“我也没有那样的想法。”

　　“没有？”

　　“没有。”

　　“……切。”七公主嘴巴一撅，大概觉得还是给娃娃梳头有意思。

　　维斯肯特确实没有那样的想法，那天中午他最大的情绪波动来自于——“怎么说好的果汁又被她拿回去了？”

　　次大的情绪波动来自于午饭后，回到教室，在座位上坐下，掏出手机，发现“课外辅导小组”又刷出了红彤彤的角标的时候。

　　星星等你：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星星等你：名侦探星星察觉到有案件正在发生！

　　鼠辈胆敢伤我：？

　　练习生：怎么了怎么了

　　星星等你：小顾你今天午饭吃的什么？@顾怿

　　顾怿：节肢动物，哺乳动物，碳水化合物

　　[顾怿]撤回了一条信息

　　顾怿：虾仁炒饭

　　星星等你：在哪儿吃的？

　　顾怿：校门口的满分快餐

　　星星等你：和谁？？

　　顾怿：铭哥

　　星星等你：……你这么坦诚地交代了反而让我很难继续拷问

　　鼠辈胆敢伤我：惊呆，你居然和铭哥去吃饭了？

　　十米阳光：你抛弃我们，原来是投奔了铭哥？？

　　练习生：铭哥居然能和你一起吃饭？？

　　顾怿：……是她叫我的啊

　　鼠辈胆敢伤我：……了不得，是铭哥本人吧？不是长得很像的双胞胎？

　　顾怿：她还有双胞胎？

　　星星等你：关键问题来了

　　星星等你：铭哥为什么会叫你一起吃饭？？

　　顾怿：因为食堂没饭了啊

　　十米阳光：……你还理直气壮？

　　星星等你：我觉得小顾开始不老实了，儿大不由爹

　　练习生：儿大不由爹！

　　顾怿：……？

　　星星等你：最后一个问题

　　星星等你：因为食堂没饭了，所以铭哥喊你去吃饭

　　星星等你：那食堂还有饭的时候，你们俩去干嘛了？？？

　　……去干嘛了？去见了一个复读三年的黑客，讨论了关于校内女生被偷拍走光照的事，然后通过了极为繁琐的好友验证大考验，终于能够向那个偷拍者发出申请——

　　“kido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

　　在维斯肯特即将敲出回复的第一个字的前一秒，这条提示刷过屏幕。

　　他在chatchat上发出的好友申请被通过了——那个拍摄者现在在线，并且可以和他交流。

　　维斯肯特立刻退出群聊，打开chatchat。

　　kido：hello？

　　维斯肯特吸了一口气——望向自己旁边的位置。

　　温铭刚刚出去溜达了，以维斯肯特的经验判断，大概要下节课上课后才会回来……那么他现在应该和对方说些什么？

　　维斯肯特使劲回忆，拼命思索，甚至考虑要不要先打电话把温铭叫回来。他又觉得脑子里有小虫乱窜了，它们“嗡嗡嗡嗡”地鼓动翅膀，却又赖着不飞，只是用这种吵闹的振声让他头昏脑涨。

　　——屏幕上又闪出一条信息。

　　kido：没想到你竟然把问题全答对了（翻译）

　　这是一句斯瓦西里语，想必对方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维斯肯特想了想，直接用英语输入。

　　vis：问题本身都不难，只是看懂的门槛比较高（翻译）

　　kido：lol

　　kido：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翻译）

　　对方配合地换成了英语，但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维斯肯特抓了抓脑袋，他记得温铭好像说过，一旦联系上拍摄者，应该先对他表达……什么来着？

　　——彩虹屁？好像是这个词。

　　vis：我很喜欢你的照片，非常喜欢（翻译）

　　vis：它们让我想到……彩虹般的……气体（翻译）

　　vis：我是说，看到你的照片，就像吃了一段彩虹……就像有彩虹在腹腔里消化……（翻译）

　　kido：lol

　　kido：你的表达方式真有趣，不过很高兴你能这么说（翻译）

　　……OK，对方接住了这个话题。维斯肯特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回忆温铭的指示——彩虹屁之后，是“拉近关系，取得信任，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和他一样的下流胚子”。

　　维斯肯特抓了抓脑袋。

　　这三个分句不管哪一个都很难找到切入点……难度也太大了。

　　（要不还是放着，等温铭回来再说……？）

　　维斯肯特犹豫了一下。

　　两下。

　　三下。

　　然后他伏低身体趴在桌上，一只手拢住手机屏幕，另一只手点着键盘输入——

　　vis：我很喜欢女孩子后颈的线条（翻译）

　　vis：那种纤细优美的弧度，奶油一样的皮肤光泽，微微凸起的颈椎骨，像离子分滤器的筛孔一样整齐有序的骨节（翻译）

　　vis：简直完美得像工业艺术（翻译）

　　kido：……

　　……完蛋，他发省略号了。

　　自己忘了和地球人之间的审美差异了！

　　维斯肯特顿时觉得头皮发紧，手忙脚乱地寻找“撤回”的按钮——

　　kido：你很懂（翻译）

　　——OK！得到了对方的认同！维斯肯特又大出一口气，然后低着头“噗噗噗”地笑了。

　　（不过脸上意外的有点烫？自己的体温也会发烫？可能也是地球人的体质吧——管他的。）

　　vis：手腕尺骨的突起也很漂亮，比显微镜下的葡萄糖还要美丽（翻译）

　　kido：对，圆圆的柔软的突起！太美妙了！（翻译）

　　vis：还有肩膀，柔和又坚硬的曲线，非常利落地转折下去，再加上修长的肌肉线条，像飞行器侧翼的裙边一样迷人（翻译）

　　kido：是，就是这个感觉！（翻译）

　　vis：再想想脚踝！腿部线条在这里收拢，踝骨的弧度美得像两粒滑音！还有皮肤下的血管！像硅的分子结构一样有序延展开的血管！（翻译）

　　kido：你别说了，我受不了了（翻译）

　　vis：对不起，稍微多嘴了一点（翻译）

　　kido：我有个问题，你对胸部怎么看？（翻译）

　　vis：单纯的功能性的器/官？我觉得这本身就是它的魅力，不应该过于强调生/理职能之外的作用（翻译）

　　kido：[拇指][拇指]

　　kido：我很认同你的想法（翻译）

　　kido：……等等，我现在有事要做（翻译）

　　kido：期待和你的下一次聊天（翻译）

　　维斯肯特一愣，刚要回复，预备铃响了。

　　几乎同时，对面的头像变成黑白，状态显示离线。

　　维斯肯特眨了眨眼。

　　对话结束了，意识清醒了，理智逐渐回归——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黄金灵魂的赤子，被天神亲吻过额头的使者，拥有纯净之心的信徒……竟然在和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讨论这种……这种不堪入目的话题？！

　　维斯肯特皱起眉头眯起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贴着屏幕小心翼翼地往上一划，飞快地瞄了一眼刚才的聊天记录——唉，不堪入目！

　　脸上烫得能煮开一锅水，他索性就把屏幕锁了。

　　接下去的一节课，维斯肯特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前方，绝不让目光在课桌和黑板以外的任何地方做多于1秒的停留。哪怕温铭回来上课了，和他说话了，他也绝不转头，绝不挪动视线，仿佛一只戴了伊丽莎白圈的猫。

　　可能是因为审美观的天然鸿沟，所以看那个大人才能看的网站的时候，他完全是带着科学理性的眼光，怀着对不同文明的探究态度——除了生气之外，并没有觉得有多……污秽。

　　但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从自己手里写出来，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天哪，他竟然真的说了那种话！这么一来，和自己讨厌的那个人有什么两样？！维斯肯特又忍不住伸手揪紧头发。）

　　——“我在跟你说话呢。”旁边人突然提高音量。

　　“……我在听。”维斯肯特说，脑门贴着桌面。

　　“你到底和那个人说什么了？没有露馅吧？”

　　“……没有，”声音细得像开叉的头发丝，“就是他突然说有事，期待下次和我聊天……”

　　温铭皱起眉头：“不太对劲，像是故意遁走——你把聊天记录给我看看。”

　　“不！”维斯肯特猛地抬起头来，“没有聊天记录！我删了！”

　　——一瞬间，下课中的教室安静下来了。

　　当时的维斯肯特并没有太懂，“删聊天记录”这个行为，在同学们喜闻乐见的八卦故事中，往往有着怎样的隐藏含义。所以他一时也没明白，为什么从前门到后门，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所有同学都朝这里望了过来。

　　（当然后来他很快就懂了，甚至凭借自己过人的想象力，光是“删记录”三个字，就能让他拓展成洋洋洒洒几千字的爱恨情仇。）

　　“不看就不看，那么大声干嘛，”温铭扁扁嘴，把那些看过来的眼神一个个瞪回去，“要是他又上线，或者又联系你了，你马上告诉我。”

　　“……知道了。”维斯肯特说。

　　然后他又把脑袋“咚”地敲回桌面，震得笔袋都跳了两跳。

　　温铭斜眼一瞥，帮他把笔袋挪了一下。

　　——这一瞬间，维斯肯特看到那只手的腕上有一个红点，针尖那么大，正好落在尺骨凸起的位置。

　　“你的手上怎么了？”维斯肯特下意识地指了一下。

　　温铭低头看看：“不知道，可能是虫子咬的——刚才还没呢。”

　　原本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然而维斯肯特立刻想起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手腕尺骨的突起也很漂亮”。

　　——“比显微镜下的葡萄糖还要美丽”。

　　而刚刚掠过眼前的那只手，骨肉匀亭，五指修长，那一粒红红的血点更衬得皮肤莹白如雪——

　　不行！打住！

　　太污秽了！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维斯肯特又拿脑袋使劲磕了一下桌面，闭上眼睛，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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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他们星球的人没有这么封建，只是某个人内心已经默认自己在搞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