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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渔夫与鱼 ...

  •   “来这里之前,我搜查过你的相关资料。”调查员将手里的一叠文件向前推了推,“在你家里,我们发现了许多儿童色、情杂志和读物,电脑里也有相当一部分涉及幼女、幼童的色、情影片。并且,我们通过各方走访调查,了解到你当初和向卉分手,并不是外力所致。”

      于辉抬头看向她。

      学生时代的初恋情侣,因为抵抗不过现实的摧磨遗憾分手。多年后一方生活中陷入泥沼,另一方则已经功成名就,向昔日爱人伸出援助之手,也圆上自己年少时未做完的美梦。

      这种现实与童话相交杂的爱情走向,多么适合看客脑补一出少年情深,被父母和学校强行棒打鸳鸯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故事。

      调查员两手交叠胸前,目光像一柄锋锐的剑直指于辉的面门:“令人意外的是,是你主动提出了分手。你初遇向卉的时候14岁,她也才15,她发育的晚,身体较之同龄人不显成熟,在这期间,你们发展了恋爱关系,随后的一年内,向卉身体飞速发育,身形和面部已经开始有了成年人的轮廓,你则立刻选择了与其分开。”

      “你就是在那一年意识到,自己是个天生的恋童癖吗?”

      于辉好像被人用锤子在后脑勺重重地来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失衡,那双无机质一般的眼球里泄露出一丝微妙的茫然和惊恐。

      “我不……”他很快调整,眸色被眼皮半垂的动作掩盖:“我当时才14岁,一年的接触后,我发现自己更喜欢和年纪稍小于我的女孩相处,学长的身份会让我在恋爱过程中有被崇拜感,也能得到更大的满足。何况当时我们都是学生,生理和心理都还不够成熟,难道青少年谈恋爱分手也算犯罪吗?”

      “至于你说的什么恋童……”他手指半屈,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这纯属污蔑,我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调查员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只礼貌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于辉胸腔起伏,深吸了一口气:“她确实……长得很像我妻子年少的时候,但她毕竟是我的继女,我既然选择了重新组建家庭,就已经决定好以丈夫和父亲的身份照顾她们的一生……”

      “我的妻子……想必你们也了解过她的情况,她因为之前的一些经历,对我相当的依赖。所以当她能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一份工作的时候,我和女儿都很开心。那天晚上……我多喝了点酒,去找我女儿的时候……”

      他眼里的光点明灭起伏:“我看见她在看镜子里自己的脸。”

      光线昏暗的卫生间里,一个男人从折叠门的缝隙里窥见一段揽镜自照的青春躯壳,他看见的其实是什么呢?

      是少女散发着白皙辉光的皮肤肌理,青涩美好的轮廓线条,还是举目四望,所见处皆是自己的衰老、偏执和肮脏?

      “那是一张非常干净的脸。”

      于辉如此总结道。

      “出现在镜子里的,剥去了她的声音、气质、动作姿态,只留下眼梢眉角的纹理走向,那完完全全的,是一张十五岁向卉的脸。”

      绑着高马尾的女孩,穿着白色的球鞋和淡蓝色的校服裙,在操场上向他回眸一笑。天空又高又蓝,落在他眼里,成了多年来一段重墨添彩的年少绮梦。

      他沉默了半晌,问询室里又静又空,没有人说话,就连呼吸也很轻,只有灰尘在空气里旋转,好像舞剧谢幕时女孩转动不停的裙摆。

      空气中好像有什么被凭空地打破了。

      “我……”

      于辉的食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挠了挠,他似乎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太像了。”

      她们的眼梢眉角太像了,杨清源遮住下半张脸,几乎与少女时期的向卉一模一样,像极了他情窦初开时期的怦然心动。甚至连她周身的气味,都像他遇见向卉的那天,空气里湿漉漉的、稠叠的雨气,学校里的泥土地被淋湿踩踏,从最深处蒸腾而出的黏腻与燥涩。

      “所以,”调查员语气平和,顺着他的思路向下继续:“你将对年少时妻子的感情转移到继女身上,对她产生了一些不恰当的……欲望?”

      “我没有!”他低着头的突然抬起,嗫嚅着反驳:“……我没有。”

      刑警队长身体后仰,专注地盯着他藏在阴影里轻轻蠕动的嘴唇,挑了挑眉。

      “你有。”调查员平静陈述道,“你在和向卉分手后,曾经交往过五个女性朋友,但交往时间都没有超过一周。那时候你还没有成年,但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常人不同的取向——出于教育或者是良知,或许你还曾经尝试过纠正,所以你大量地接触不同类型的女性,但还是以失败告终。”

      “但我更感兴趣的是,”她向前倾了倾,目光里像藏了一柄剑:“我们查了你的账户流水,除了向卉和杨清源这一家,同时期你还向三个地址大量购买日用品和生活用品,这三个地址经我们调查,无一例外是有12-15岁女孩、近期遭遇过变故、在本地没有足够强大根基的家庭,基于这个结果,我们追溯了你近十年的银行流水……”

      她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包里拿出两张薄薄的纸,轻飘飘地放在审讯桌上,用刑警队长的茶缸压住边角。

      “这一张是你的钱款流向,还有一张是你的晋升履历。你今年四十出头,经历相比于同期既没有突出贡献,也没有边陲地区就任经历,能到如今这个位置……”调查员笑了笑:“你不觉得有些太快了吗?”

      对面静的如同一潭死水,从她拿出那两张纸开始,于辉便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如同被施了咒般定在原处。可他的目光却没有躲闪,仿佛早已预料般的,平和地直视着对面坐的人。

      “你之前一直声称自己要交代,却什么也不肯说。杨清源已经在和我们接触,如果是指你的个人癖好,那么这件事你实在没有什么交代的余地。你在这儿讲了目光鱼的故事,如果你是渔夫,杨清源是那头目光鱼……”

      她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那么渔夫为谁工作,为谁捕鱼?”

      于辉的耳廓轻轻动了一下,如今他看起来还是相当镇定。这间房子里,这张椅子上,有数不清的人顽抗过,挣扎过,甚至痛哭流涕过,像他这样审讯流程走到现在还如此冷静的,并不多见。

      他无波无澜的脸看起来不像被扼住咽喉的猎物,反倒像是个老道的猎人。

      “你是……什么级别,我要看你的证件。”他嘴唇翁张,不知为何,从杂乱的人体线条里,刑警队长联想到了夏季池塘边上,被阳光暴晒后将死而渴水的鱼。

      调查员没有说话,她只是向旁边微笑了一下。刑警队长心领神会,收回了自己的茶缸,又拎起一旁面色凝重的小警员,离开了审讯室。

      “……这要是全扯出来那还真是桩惊天大案!”小警员用词夸张,对着便池放完水抖抖,小心地装进去,“不过啊头儿,你说他为什么突然交代这些,就他们家里那件事顶天了也就算得上猥亵,像他那种位置,运作运作还能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也说不定,反正红口白牙的,又没有证据。”

      “他现在都抖落出来,要是保密流程出了漏子,”他拿手在脖子上左右比划了两下:“那不得要他好看。”

      刑警队长掬了捧水拍拍脸,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向小警员。

      “那你说为什么?今天中午吃饭吃撑着了也说不定。”

      小警员拎着裤子原地转了两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要我猜……那总不能、不能是因为爱情吧?”

      刑警队长斜了他一眼,但他脸皮城墙厚,机关枪都打不透:“常年为达官显贵四处搜寻美貌幼女充当的男人,早就在灯红酒绿中丧失了当初刚上任时的初心,甚至不惜落难的初恋下毒手!当他再一次打算向青春貌美的少女下手的时候,突然发现这少女长得简直和当年让他心驰神往的初恋一模一样,于是他幡然醒悟……”

      刑警队长抬起湿漉漉的手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个脑瓜崩:“你当什么人民公仆,你写小说去好了,这么能想,肯定比现在赚得多。”

      小警员摸摸脑门儿,嘿嘿两声:“头儿别生气,我瞎猜的嘛,他们那种人心思深的跟马里亚纳海沟似的,我哪儿猜得着。”

      “猜不着就别猜,”刑警队长没好气地扒了扒头发,“他被那对母女在地下室关了那么久,又被半大小伙子拿刀追着砍,指不定是受了刺激开悟了精神剃度了才把这条线供出来。他背后的人没声儿没影儿的,是个人还是团体都不知道,这案子但凡有个头尾肯定是移交纪委和省队的活儿,我们最多能算个协同,咱们这种小人物知道的越多越没好处,这事儿咱们沾不了手。”

      小警员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赞美他:“还是队长厉害,我要学的还多着呢。”

      刑警队长被他拿话哽了一下,愣了半秒才向前赶了两步。

      “你刚刚上完厕所是不是没洗手,没洗手不准摸文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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