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与星光》Luminary

25、第二十五章 小星星变奏曲

　　“……编号1375的板材……对……所有都送过来。只要仓库有的存货，都拿到工厂。”

　　“上次下订的机器出来多少？……我们等不了那么久，让他们把订单加急，后期处理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让他们提供一台样机，我们要先行检查。”

　　西切尔先生被顾行舟派去和事先联络好的国内工厂沟通，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这半小时以来，顾行舟手上的电话就没有停过。
　　确定了杨征国技术能力的下一分钟，接到一秘通知的Augenstern生产部、企划部、销售部、运营部等多个部门就像被上紧了最后一道发条的机械表，滴滴答答地快速运作起来。

　　“我这边已经做过了初步的确认……没有万一……后果我会承担。”

　　顾行舟不想打扰车间内工人的工作，对屋内的三人人轻轻点头表示歉意，快步走到外面走廊上继续电话。

　　时间眨眼间行至晌午，先前还在大厅围作一团的车间工人们三三两两的散开，到食堂吃过午饭后，就回到自己车间的休息室做短暂的午休，养足精神，好应付接下来一下午的工作。

　　大厅内，唯一一张桌子堆满了刚刚展示用的木材和工具，西切尔和顾行舟出门的时候都匆忙，还没来得及找人来收拾。时安和杨征国各搬一条小板凳，埋头吃着手里的盒饭，车间主任蹲在一旁，替他们拿着两杯热水。

　　机器对木材的检查结果刚出来，顾行舟就代替HR向杨征国发出了就职邀请，并且希望他能即刻入职。

　　杨征国到这儿来本来也是报恩，自然不会拒绝。征得他的同意后西切尔发给他一张员工卡，卡里有每月1000块的餐费。今天中午的午饭便是杨征国用新到手的员工卡刷的。

　　可惜Augenstern制度严格，员工卡只能个人使用。时安的午饭是顾行舟用自己的员工卡帮他刷的，或许是因为用的老板的卡，他的饭盒里比别人多了一只半个手掌大的鸡腿。

　　时安犹豫了一下，挪了挪小屁股下坐着的凳子，犹豫着问杨征国：“杨爷爷，你要吃鸡腿吗？”
　　杨征国一摆手，差点打到旁边端着热水的车间主任。

　　“我不要！我们年纪大的吃再多也消化不了，你们小年轻多吃点，吃了涨力气！”
　　时安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旁边蹲着的车间主任想出声好久了，这会儿才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立刻凑近问道：“老爷子。”

　　“怎么？我吃个饭你也有什么洋问题？”杨征国横眉冷对。
　　“不是不是，我现在算是服了，您确实厉害。”车间主任满脸崇拜的望着杨征国：“我就是想问问您，您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工夫，这都怎么练的。”
　　“我这就算出神入化？”杨征国节低头扒拉着饭盒里最后的几粒米，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中国人从老祖宗手里传下来的工夫多着呢，我这才到哪儿啊。再说了，我都告诉了你，我以后靠什么吃饭？”

　　车间主任讨了个没趣儿，本来就红的脸涨得更红了。悻悻的挪到一旁继续端他的水杯。

　　时安看他也挺可怜的。顾行舟手下不养闲人，这个车间主任能做到这个位置想必确实也有几分能力，俗话说才高就气傲，何况顾先生在场，他也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

　　不过这怎么说都是杨征国和车间主任之间的私人恩怨，时安插不了手也不想插手。他吃干净碗里的鸡腿，把凳子让给一直蹲着的车间主任，拿上自己的东西就打算离开。

　　“杨爷爷，我在学校下午有课，就先告辞了。”
　　“啊？这就走啦？”杨征国从板凳上站起来送他：“你们学校啥时候开学的，咋这就上课了？”
　　时安拦住他，又对他身后的车间主任笑了一下算是道别：“今天第一节课，才开学，您就不用送啦！”

　　“好，好。慢点走啊！”

　　时安刚推开门，就看见站在走廊上，正面朝阳台打电话的顾行舟。他们一顿饭都已经吃完，顾行舟的电话却像纺织女神手里的线，没完没了没个尽头。

　　“…我已经做好安排，有新的情况再联系我。”

　　顾行舟看见时安出来，两三句结束了电话。
　　“要回学校？”

　　“恩，今天下午开学第一节课。”时安乖巧的点点头，从兜里掏出员工卡递到顾行舟手上：“谢谢顾先生的卡。”

　　“饭好吃吗？”顾行舟笑着收了回来。
　　“好吃的，”时安犹豫了一下：“…好像只有我有一根鸡腿，别人都没有。”
　　“嗯。”顾行舟冲他眨眨眼睛：“做老板的特殊福利。”

　　时安忍不住笑了。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顾行舟拿在手里的手机却又突兀的想了起来。他的手机铃声是莫扎特小星星变奏曲第三小节的钢琴版本，时安最喜欢的一首古典钢琴乐。
　　顾行舟看了一眼来电提醒，对时安做了个抱歉的表情，接起电话。

　　时安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夸张的做出表情。
　　没事儿。

　　又伸出两根手指装作两条腿，交错着在空中划拉。
　　我走啦。

　　“你最好转接西切尔，他现在就在现场和乙方做沟通……”顾行舟看着他的样子笑，也学着他的样子张嘴无声的地说。

　　好。

　　时安刚走出工厂大门，就见一个穿西装打领带，头上带着英式领帽的中年男人向他走来。

　　“时安时先生吗？我是顾先生的司机，您叫我小徐就好。”司机小徐向他满面微笑的伸出手。
　　“……您好。”时安不方便喊看起来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大的男人小徐，只好满头雾水的和他握了握手。

　　徐司机倒是比他热情许多：“您要去c市音乐学院对吧，顾先生专门交代了，怕耽误您上课，一定要我尽快把您送到学校，您就放心好了！”

　　“不用，我……”时安刚想拒绝，他的课在下午三点，之所以这么早就往回赶，就是因为他来的时候注意到园区里有固定的班车，方便员工上下班。他看好了时间，专门等着赶车。

　　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热情的司机已经帮他拉开了车门，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他。
　　“……好吧。”

　　时安把话吞回肚子里，弯腰进了车门。

　　时安走后没多久，车间主任就又想和杨征国搭话。
　　“老先生……”
　　他委委屈屈的看着杨征国，一米八的大个头看的杨征国浑身不舒坦。

　　或许是之前言语上已经给过他几句教训，杨征国这次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也没搭理他。吃完饭就转身去研究他那小刨子去了。
　　车间主任看这次似乎有戏，忙追上去问：“老先生之前似乎想收个徒弟，你看我怎么样？”

　　“你想得美！”杨征国冷哼一声：“我们杨家这门子手艺，就是失传了！也绝不传给洋鬼子！”
　　车间主任闻言立刻精神萎靡，他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说：“可是您之前看中的，人家又不愿意学。”

　　“你管我！”杨征国态度强硬：“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懂个屁！”
　　车间主任不敢和他顶嘴，站在他后面也跟着看他手上小小的刨子。

　　杨征国也不理他，兀自干着自己的事儿。可车间主任锲而不舍的跟着他，他削木头他就递刨子，他喝水他就帮忙接，杨征国嫌烦坐那儿不动了，车间主任怕他无聊又站在他旁边唱起一首德国民歌。

　　“行了行了，吵都被你吵死了，别唱了！”
　　看他跟前跟后的，杨征国忍不住有些心软。

　　他上下打量一眼车间主任，见他手臂健壮，年纪也不算太大，也能算是块学木匠的好料子，就是脑子看着不太好使。
　　“叫什么名字啊你？”杨征国问道。

　　“杜登！”车间主任立刻回答：“我叫杜登！”
　　“哦，姓杜啊。”杨征国点点头：“还是个中国名儿。”

　　杜登被他噎了一下，抬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儿：“这么说……也、也没算说错。”

　　“我可不管你叫什么名儿，总之是个洋人。”杨征国板着脸，翘着个二郎腿教训他：“洋人要当我徒弟，没门儿！就算你们老板来了我也这么说，这事儿没得改！”
　　杜登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低声说知道了。

　　“咳，”杨征国看他的样子又不忍心：“但是，你要是态度好，教你一两招也不是不行。我孙女不是说现在流行那个……那个叫什么，跨文化交流！也就算是宣扬我们中国的传统了！”
　　“真的吗！”杜登兴奋的头上的小卷毛都差点绷直：“那真是太好了！”

　　杨征国就差看见他疯狂摇动的尾巴了，他不自然的清清嗓子，随手拿起旁边一个小凿子：“你要真学木匠活儿，首先得认识家伙什。你看这个凿子啊……”
　　杜登连忙凑过去仔细研究。

　　司机小徐果然速度很快，而且非常专业，并不像司机小闻那样没完没了的话多。算上堵车时间也不过半个小时就将时安从园区送到了c音。

　　时安向司机道了谢，想了想又给顾行舟发了条道谢短信。不过顾行舟一直没回，估计是还在疲于应付那些络绎不绝的电话和公事。

　　他刚下车，就碰到旁边同样从车里下来的李梦橙。

　　“诶！安安啊！”

　　李梦橙激动的和他打招呼，她身上大包小包的，一看就是刚从家里赶到学校。

　　“咦？你怎么坐这么好的车，发财啦？”李梦橙疑惑的绕着时安下来的车转悠，时安的家庭状况她也了解，上学期时安的兼职还是她帮忙找的，按理说应该买不起这么好的车啊。
　　“不是……”时安尴尬的对她微笑。

　　“这是你爸爸吗？”李梦橙看见坐在驾驶位的徐司机，下意识礼貌的向他微笑。
　　她想起时安好像有个从没出现过的父亲，似乎是和家里关系不好一直住在外面。说不定是这几年打拼好了，买了车想回归家庭也不好说。

　　徐司机专业素质过硬，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也微笑着向李梦橙点点头。

　　“……不过，这车怎么好像有点眼熟啊？”李梦橙疑惑的盯着车看。
　　这车顾行舟到学校来接岑晚晴的时候开过几次，时安也不知道李梦橙看见过多少回。他有些紧张，没由来的不希望别人发现自己坐顾行舟的车来学校。
　　他私心的把自己和顾行舟的关系当做秘密，却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人家不是我爸爸，你别瞎说。”他慌张的转移话题：“你怎么拿这么多东西，要回宿舍吗？我帮你提吧！”
　　“真的吗？好啊好啊！”李梦橙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在她转身面向时安的时候，徐司机一踩油门，把车驶离了c音。

　　“……当然，东西给我吧。”时安悄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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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顾先生太惨了，和媳妇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亲妈给加个鸡腿安慰安慰……